第十八章
这下可是糟糕了,这个钟老爷子竟然想不开,下河了。
方晓俏守在岸边,急得浑身冒火,又想着,这现下四处无人,要是等翠朱去远了叫唤人,这钟老爷子就算救起来,这身子骨都凉透了!
就在这紧要时候,这边上突然有个年轻人窜了出来,他脱了鞋,“砰”得一声就跳进了河里……
待到那人将人救起之时,方晓俏这才定睛一看,这人原来,原来竟然是大使家公子——文凯。
这公子先将人平躺着,接着,又不停按压着那老爷子的胸腔,连续不断地做着一系列的急救措施。
正当那位公子正准备下口给那钟老先生做人工呼吸的时候,那钟老爷子突然醒了,他着急慌忙地用手遮掩着,朝着那公子叫道:“住,住口!”
那老先生说完,顺口吐了一条小鱼出来,然后在那边莫名看着二人,一时间不知从何开口。
“文,文公子……”方晓俏一时间尴尬起来,心道,在这地怎么会跟这位碰了面呢?
文凯见她疑虑,便解释着:“我在街上逛着,见你一个人鬼鬼祟祟跟踪于他,一时间起了好奇心,也便随着你一起过来,没想到却碰见了这样的事情。如此看来,我幸亏是跟着你来,不然此刻这位老先生怕是没有了生还可能。”文凯棕红色的头发滴着水,橄榄绿色的眼睛就像是宝石一般,熠熠生辉。
方晓俏想,这大概是一位男子最美好的时候了。
如此想着,心也不知道为什么开始乱跑跳起来。
“你们二位为什么要多管闲事?”那钟父像是一点也不愿意领情,“就让我这么死了,不是挺好!”说罢,那钟父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哪有人不喜欢活着?”文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他像极了一块明媚的透明宝石,纯粹却又夺目。
“其实是钟老爷家里出了点事情,具体事情,应该是不足外人道也。”方晓俏直接夺了那钟父的话,让他把原因说出来,怕是心里多有乱想。
“这件事情,我虽作为一个局外人,不能清楚事情的始末,但是,我坚信,人只要活着,便什么事情都能有办法做得到!”他顿了下,又道,“老先生身子这般,不如先去医院呆着观察下?我知道有一所教堂医院水平高价格平和,不如我带您去那里看一看?”没想到这个文凯竟然这么热心肠子。
方晓俏看着对方的感觉多了丝欣赏和惊叹。
“多谢公子好意,小老儿身子骨还算硬朗,这就回家,这位洋公子说的对,人,只要活着,便没有什么事情难得到我!”钟父说着,就要起步走人,却被方晓俏一把拦住。
“您不要慌,您家里这事,我有办法帮你解决。您先随我到家里。”
钟父一愣,将信将疑,却也不知怎么接下去。
方晓俏看着这二人浑身上下湿透了,想着等到翠朱使了人来,便将那二人一起朝了自家宅子领。
也不算多久,翠朱就求了个熟人一起乘着大杠车过来,那人是方家的一个下人,倒是通点水性。
那二人一见这状态,立马将那钟父放到了后坐,先是骑了段路,后又雇了辆车,方才送到方宅。
这方宅自然是方家兄妹住的自家宅子,方晓俏可没想把人往那方家主宅领。
好巧不巧的,这隔壁家的白宇松刚好要出门,正巧碰上这一出。
他朝着王春来道:“春来,过去问问什么情况。”
“哎。”那王春来兴匆匆过去,心想,正巧这翠朱好久不见了,过去正好套个近乎。
王春来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翠朱的背。
“小翠朱……”他唤道。
翠朱一见来人,眼神一亮道:“春来哥,什么风把你吹这了?”
“嗨。先不提这事,我问你,你们家方小姐这又闹哪一出呀?”王春来先是惦记着那白家大少爷交代的事,然后才轮着他和翠朱叙旧呢。
“一言难尽,总之今天小姐救了一个年大的。多余事情你也不需要细究。”翠朱回了话,“你们家白爷让问的?”
“这不这么大一仗势嘛,就我家不问,这边上的那一排,不好奇吗?”王春来打着圆话。
“哦,这也倒是。先不聊了,回头再跟你慢慢的叙旧,今天可能会在家里呆一会儿,不急着上老宅。”翠朱说着,进了门去。
这时,这河里溜达过一圈的两人,抱裹着毯子,不停地打着摆子。
“老爷子,这时候怕冷了?”方晓俏打着趣。
同时,下人给那二人端了两碗姜汤来。
文凯一脸拒绝: “方小姐,这是什么味儿?”
方晓俏笑眼成弯月,道:“这是能让你呀不受冻的好东西的味儿!”
说着,方晓俏二话不谈,直接开始朝着文凯凑了近喂起来。
文凯是拒绝的!
非常抗拒!
这东西是什么鬼玩意儿?
一股冲鼻子的气直钻脑壳子!
但是,对方一小姑娘笑眼眯眯地喂你东西,这热情地就像是只难得对你暴露殷情的波斯猫儿,这叫他怎么抗拒?
文凯万分困难地饮下了那碗葱白混着生姜煮的红糖汤。
钟父倒没什么矫情的,直接过滚热的姜汤,边吹边喝着,一会就见了碗底。
那二人换了身干净衣裳后,倒也没急着走。文凯的身量高,这家里好不容易找了件换身的衣服,却是件下人穿的粗布衣裳,那文凯到底是贵公子,却并没有半点嫌弃之意,只是方晓俏不好意思让救人命的英雄受了委屈,连声问着:“要不然,我让他们到街上给你买一身细面布料的回来?”
“其实这布料的衣服穿得挺凉快的,到了这月份天本来也热,我那衣服干得也快,就不劳烦方小姐费心了。”文凯说话很讲究,听人说过,这外交官家的孩子语言天赋都很高,原来方晓俏还不觉得,如今和他一番交流下来,她反倒觉得不至于用洋文和他交流了。如此也好,省得言语不通,这样与之来往也没了障碍了。
他们短暂言语一番后,方晓俏总算将人送出了门,接下来便要解决方玉礼的烂摊子了。
首先她认为方家老太太的说法和做法,可是,她虽然赞同,却不赞成的,做媒自然要两家人过得和和美美,这结婚还没多少天,人家就差点家破人亡,这事情做得不地道。
但是,她家方老太做的也没错,这事情本来就怨不得那户小姐,更怨不得方家,这媒还是好的,那新婚二人也没大矛盾,可是那钟少爷的赌病不治好,这大小姐的娇惯病不收敛,这二人迟早是要到街上去乞讨的。
于是,方晓俏的主意便是,让那二人提前受到清苦的滋味。
于是,一个计策便在方晓俏的脑海里诞生了。
那两个就是有吃有喝有住,没吃过苦头才这么肆意。如果这事情不处置好,这佳偶天成也会变成怨偶鸳鸯。
于是,方晓俏决定:先托人拿着欠条去了门上要债。
这借条自然不是真的,可是这债,却是有的,只不过方晓俏使了些手段让那讨债的先不声张,毕竟他们设局害人这事方晓俏没少见识。这些事情在地下赌坊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也就是那钟公子蠢钝才会着了道行。
方晓俏先从她姐夫那要了些人手,准备不动声色跑到那赌坊威逼利诱一番,要了那欠款单子,当场做废。
到了那黑赌坊的时候,那些人见了这来人仗势,腿了软了。所谓民不与官斗,可不是嘛!
“方三小姐,您何必和我们些小人物作威,咱们又不是有冤有仇的。”那赌坊老板其实是不怕方晓俏的,可方晓俏背后的白景程,他可惹不起。
“我这不是看人家快家破人亡了吗?你赖麻猴子没少做这些缺德事,我自然是要把你抄个老底的,但是怎么说呢,天不绝人之路,我自然会放你一程,但以后再被我抓住了什么,可没这么简单了。”方晓俏不愿意与这些人沾染,也自知道这些事情屡禁不绝,所以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将现今该管的事情收拢了就成。
赖麻猴子心里有怨气,可是他也动不得这方三小姐啊,今天若是换了任何一方势力来,他都有一战备着,可现在这场景,这一大堆有枪有炮的军人过来,他除了认势,还能做什么?
此刻他心里已经把方晓俏给记恨上了,但记恨归记恨,可也没有损失太多东西,如今心底的恨意也就作罢了,谁让人家有一个好姐夫呢?
方晓俏是个顶天立地不怕得罪人的泼辣性子,就算是她得罪人了,她也知后面有她姐夫帮她收拾残局。想她方晓俏这不怕事性子,也没少得罪过人,但是,兄长告诫过她“做人,凡事留一线”,她还是记得的。所以她也就将那个做了局子骗钟公子的那人逮住便没再多留片刻。
见着方晓俏领着人撤了,那赖麻猴子才松了口气。
“晦气!”
说着,那人吩咐人端了一盆火盆来,抬脚垮了过去,可指望这火跨过后,这方三小姐再也别回头惦记他们了!
翌日,方晓俏就要那人上门要东西了。那人心里虽然记恨,可是方晓俏也说,钱财要到后就会分他一半,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那赖麻猴子手上,他连一半的一半都未必能拿到,可这位小姐到底是阔气的,随口就许他一半。这如今,也不知那钟公子靠谱不靠谱,他能不能将这东西要来……
“开门开门!”
如今那钟家人走茶凉,家里好人就剩下那两口子,其他人都因为这府门上发不了银响,都纷纷辞了工,能卖的丫头伙计早就卖了去,这空荡荡的钟家就这么荒废了,老太太一下子也倒了,那两口子也没有钱,只好熬着的老太太,等他两眼一闭,歇了。
钟父暗里打听这事之后自责不已,原来这对夫妻本就没心没肺的,如今更是越发没数,竟连治病的钱都拿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