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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当所有光源亮度达到一定程度之后,这些光源开始呈一定规律浮动,渐渐光源连成了一条条细线,细线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纵横交错,布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苏泽解释道:“我听他们的技术部人员说,这是根据河图、洛书的推演原理制作而成一个微缩仿真模型,基本上我们从卫星上能够拍摄到的最细微的东西,都能在这台仪器上展现出来,精确度误差在001左右。”
此时,仪器上的光景又发生了变幻,以线网平面为水平线,更多的线条开始高低起伏地参差开来,有的凸显成山,有的低凹成谷,山谷之间分布着错落有致的城镇村庄,有的地方建筑成群,有的地方小桥流水。
“这是那技术人员根据我提出的需求,特地调好的东部沿海一带的地势形貌。”苏泽说着,在仪器一端的输入框内键入了几项数值,那三维地势图便向东面继续延伸,三维视图中出现了蜿蜒曲折的海岸线,以及波涛起伏的海平面。
他将能演示的功能全部演示了一遍之后,问骆柒:“这个跟你师傅的堪舆微视仪比起来,功能差不多吧?”
“勉强能用吧。”骆柒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其中一座山的顶峰,整个视图立即以山顶为焦点作迅速调整,将山上的一草一木都细致地呈现了出来。他又碰了碰其中一棵树,视角立即调向了那棵树,树上的每一片树叶,甚至树叶上爬行的甲壳虫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哇哦”骆柒忍不住惊呼出来,不得不佩服高科技的日新月异。
陈希扬对这些电子设备最感兴趣了,在苏泽演示了几遍之后,很快便学会了基本的数据输入规则。于是陈希扬和骆柒两个人完全霸住了这台仪器的掌控权,一个操作,一个演示,玩得不亦乐乎,反倒把苏泽和莫传延晾在了一旁。
苏泽跑进厨房倒水喝的档儿,莫传延也跟着晃了进来,双臂环胸,一言不发地看着苏泽。
苏泽被他一双探究的眼神盯得发毛,差点被水呛到,咳了几声问:“有什么话就说吧,别这么看着我行么,我消受不起。”
“你们是不是又要去盗墓?”莫传延开门见山地问。
“这不叫盗墓,”苏泽解释道,“我们只是去……呃,寻宝。”
“说白了不就是盗墓么?”莫传延面无表情地下了定义,“反正都是不正当行为。”
“怎么不正当了,”苏泽据理力争,“我这是为考古事业做贡献!”
“说是为了考古,你们有国家认证的考古资格证明吗?”
苏泽噎了一下,婉转地道:“我……我爷爷有。”
“你爷爷又不是你。现在都什么时代了,早就不兴那一套世袭制度了吧?”
苏泽被他冷嘲热讽的刺了几句,有点受不了了:“我们要干什么是我们的事,你如果不乐意参加,没有人逼你啊,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我当然没有兴趣管你们的闲事,但你们把骆柒拉下了水,用的还是骆氏的收藏品,一旦追究起责任,骆氏便脱不了干系,这我就不能不管了。”
苏泽还想说什么,忽听“嘭”的一声闷响,莫传延脑袋一震,像是受到了剧烈的撞击,随即整个身子一晃,便两眼一翻,栽倒了下去。
在他的身后,陈希扬手持平底锅,冲苏泽抬了抬下巴:“你又不是什么伶牙俐齿的人,跟他废话只会让你自己吃亏而已,这个时候你只要用暴力解决就可以了。”
苏泽眨巴着眼睛看了看被敲晕了的莫传延,又看了看突然出现的陈希扬,愣了半晌才问:“陈希扬,以莫传延的警觉度,你是怎么靠近他的?”
陈希扬撇了撇嘴:“普通人的速度无法靠近,难道我就不会用瞬移术啊。”
苏泽不得不感叹,特种兵那种侦查与反侦查的技能,到了陈希扬这里,貌似……不太顶用?希望莫传延醒来之后,不要太受打击。
骆柒走到莫传延身旁,蹲下身来幸灾乐祸地戳了戳他的脸颊,确定他晕得很彻底了,才抬头问道:“这家伙该怎么处理?我总觉得,他醒来之后还是会百折不挠地坏我们好事。”
苏泽提议道:“把他赶出鬼街不行么?”
骆柒摇头:“现在他已经差不多知道了我们要做的事情,我怕放他出去之后,他会把我们的计划全部泄露出去。”
陈希扬凉凉道:“要不干脆杀人灭口?”
骆柒往旁边跳了一下:“这种事情我可下不了手。”
“那就干脆带在身边嘛,”陈希扬顿了顿,改口,“不,是绑在身边。只要他在我们的控制范围内,他就没有机会搞什么小动作来破坏我们的行动了。”
苏泽和骆柒一齐向他投去迷惘的目光:“怎么个绑法?”
片刻之后,骆柒抬起一只手,看了看铐住了自己左手和莫传延右手的那副手铐,问道:“陈希扬,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苏泽嗤笑一声:“他对这种玩意儿一向很有收集癖好。我小时候如果敢跟他对着干,他就拿各种各样的方法折磨我,手铐这种道具都已经是小case了。”
骆柒向苏泽投去一记无限同情的目光,然后又落回到自己手腕上:“还有一个问题,为啥非要把我跟他铐在一起?”
“因为这个大麻烦是你带过来的,”陈希扬摊了摊手,“所以你得负全责。”
骆柒无话可驳,想了想,又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但是这样很不方便啊,难不成我吃喝拉撒都得跟他捆绑在一起解决么?”
“等开始行动之后,我们四个人就是一个紧密合作的小团体了,彼此呆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越能保证大家的安全。我这样只是让你提前适应这种情况罢了。”陈希扬顿了顿,“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骆柒摸了摸鼻子:“暂时……嗯,没有了。”
莫传延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仰面躺在了沙发上。
骆柒和陈希扬仍在研究“河图洛书”,对东海沿岸每一个有可能藏有古墓的风水宝地都进行一次堪舆评估,然后筛选出几个可能性最大的地方,打算先去踩点。
莫传延一动不动地躺着,面色冷静地回忆自己之所以会躺在这里的原因。然后他就想起了晕厥之前后脑勺上那一记振聋发聩的重击。
怒火腾地一下窜上了胸口,他猛地坐起身来,右手无意识晃了一下,发现沉得厉害,有一股尖锐的拉扯力勒得他手腕生疼。
“嘶”他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听见身旁的骆柒龇牙咧嘴地揉了揉左手手腕,转头看见他坐了起来,忍不住埋怨道:“你能不能轻点儿?”
莫传延目瞪口呆地盯着自己手腕上那副崭新的手铐看了半晌,然后视线顺着手铐移动到另一只手的主人身上,周身开始散发出凛冽的寒气。
他晃了晃手,咬牙切齿两字一顿地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手铐啊。”骆柒故作天真,“你该不会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吧?”
“为何,手铐,会在,你我,手上?”
“陈希扬说,为了防止你泄露机密,今后的一段时间内,你必须和我们捆绑行动。”骆柒非常聪明地把陈希扬推出去做挡箭牌。
陈希扬耸了耸肩:“没错,这是我的主意。你后脑勺上那一下也是我打的。”一脸你能拿我怎么着的无赖表情。
莫传延伸出手:“钥匙。”
“没有。”陈希扬很快驳回,“我傻的么,既然打算铐住你了,还会给你提供钥匙?”
莫传延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加重了语气威胁:“我再说一遍,钥匙。”
“我也再说一遍,没有。”
莫传延恨恨瞪视他片刻,然后企图用蛮力掰开手铐。
一旁的苏泽非常怜悯地看着他:“你被气糊涂了么,手铐岂是人力可以掰开的?你又不是大力神。”
莫传延掰了半天没有一点效果,坐在沙发上呼哧呼哧生闷气。
过了半晌之后,他恻恻转过脸来看着骆柒,嘴角勾起一丝危险的弧度:“捆绑行动,嗯?”
“没错啊。”骆柒隐约升起一丝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刻,莫传延突然站起身,自顾自往洗手间走去。
骆柒被他一个猛力拉得脚步趔趄,问道:“喂喂喂,你要去哪里?”
“没看见吗,我要上洗手间。”莫传延的声音听起来愉悦又阴森。
第二章 河图洛书(二)
从卫生间出来之后,莫传延神清气爽了许多,骆柒则一脸惨绿。
苏泽瞅了瞅他们俩,关心地问了一句:“骆柒,莫传延怎么你了啊?”
“他……他居然把我关在卫生间里熏了半个小时,呕”骆柒说着,又弯下腰去干呕。
苏泽刚想问莫传延拿什么熏了他半个小时,随即会过意来,脑内了一下莫传延面若冰霜地做出如此幼稚的报复行为的画面,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骆柒的脸色更难看了:“苏泽,你居然还幸灾乐祸,你究竟是站在哪边的啊?”
“我当然是站在你这边的啊。”苏泽立即收起笑容,一脸正经地表明立场。他看了看一旁面无表情的莫传延,凑到骆柒耳边低声道,“那什么,骆柒,你也不能就这样被他欺负了啊,咱要变被动为主动……”
“嗯嗯,我正在想对策。”骆柒摸着下巴暗暗磨牙。
很快骆柒的报复时机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莫传延在左,骆柒在右。莫传延想抬起右手拿筷子,但是骆柒偏偏像是侧边瘫了似的垂着左手一动不动。
莫传延恨恨瞪了骆柒一眼,骆柒客气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吃饭只用右手,左手没多大用处,我就习惯把它暂时闲置了。”
莫传延一字一顿地道:“但是我要用右手。”
“那就用啊。”骆柒一脸无辜,“我又没阻止你用右手。”
莫传延晃了晃自己的右手:“那就麻烦你配合一点。”
“这手是你自己的手,要我配合做什么?”骆柒仍是一脸无辜,“难不成你还要我喂你?”
莫传延知道骆柒是铁了心跟他装傻充愣了,深吸了几口气,打算放弃自己的右手,问陈希扬:“有没有勺子?”
陈希扬一拍额头:“哎呀,你一说倒提醒我了。昨天我不小心打碎了几只勺子,又忘记去买了。不好意思啊,暂时没勺子用了,你用筷子将就一下吧。”
“所有勺子全部打碎了?”
“是啊,”陈希扬做了一个撒手的动作,“就这么一不小心,全砸地上去了。”
莫传延额角青筋暴突,眼看着就要发作出来,但他还是用仅剩的一丝理智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如果因为这种事情而失态的话,他就输了。
然后,他神色淡定地用左手拿起筷子,动作看起来十分笨拙,刚夹了一块米饭,“吧嗒”一声,筷子掉了。
苏泽一脸认真地给莫传延示范左手握筷的姿势:“其实啊,你应该多锻炼自己的左手,握筷其实是个脑力活,可以一定程度开发你的右脑,我们现在大部分人都是左脑大右脑小,这样不平衡发展是不对的……”
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莫传延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断告诉自己要淡定,要宠辱不惊,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三人将莫传延折磨了一番之后,才将话题转到了他们的出行计划上来。
骆柒道:“根据灵媒御玺指示的方向,再结合我对那一带地区的堪舆评估,最有可能藏有古墓的地方是浙江省的俞源和诸葛村,我们不如先去这两个地方踩个点。”
苏泽一边翻地图,一边道:“俞源在武义县附近,诸葛村在兰溪市附近,如果是自驾车的话,我们从武义绕道兰溪会顺路一些。”
陈希扬漫不经心地道:“那就明天出发,先去俞源,再去诸葛村,一个一个地找,总能找到线索的。”
这天晚上,骆柒不得不和莫传延同睡一张床,一个在右,一个在左。
骆柒因为明天就要出发的缘故,在床上辗转反侧,兴奋得睡不着觉。这可苦了莫传延,骆柒每动弹一下,都能把他惊醒。
他忍了半晌之后,终于道:“我说你这是在贴烙饼吗,你还让不让我睡了?”
“我贴烙饼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那就把手铐解开!”莫传延忍无可忍了。
“钥匙不在我这儿,你有本事就跟陈希扬要啊。”
莫传延果然不说话了。
骆柒在黑暗中得意地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他从来没有想过,他居然能让莫传延吃瘪至此,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爽了。
“你不必太得意,”莫传延的声音幽幽传来,仿佛料到了骆柒此刻脸上会出现何种表情,“我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什么?”骆柒打断了他的话,现在的莫传延就像是一只被拔去了爪牙的狼,他的威胁听起来毫无威慑力。
“别以为一副手铐就能制住我,如果不是因为你是骆融的弟弟,我早就把你杀死好几次了。”
“但我是骆融的弟弟这一点已是既定的事实,莫传延你接受现实吧。我哥让你必须保证我‘毫发无伤’,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莫传延又沉默了。
骆柒内心吹起了凯旋的号角,为了庆祝自己阶段性的胜利,他手脚并用地在床上翻过来又覆过去。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莫传延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恨不得咬死他。
“怎么样怎么样?”骆柒依然用极度欠揍的声音挑衅他。
“那我只能这么办了。”莫传延一个翻身,结结实实地压在了骆柒身上。
“……”骆柒突然被禁锢地不能动弹,怒道,“你压我身上做什么?”
“为了让你安分一点。”莫传延的声音听起来气定神闲,波澜不惊。
“从我身上滚下去!”
“不,我觉得这样睡起来更舒服。”莫传延说着,当真将骆柒当成了肉垫,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骆柒用力挣扎了一下,非但徒劳无功,反而有种别扭的感觉蔓延至全身,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些熟悉的画面,似乎是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但仔细一回想,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档儿,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头皮也开始阵阵发麻这种感觉非常不妙啊,他脑海中警铃大作,又开始剧烈挣扎。
“喂,麻烦你老实一点。”莫传延连眼睛也懒得抬一下,伸出一只手拍了拍骆柒的脑袋,像在为一只处于暴躁期的小狗顺毛。
骆柒的脸突然红了,虽然一时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脸红,但是他非常庆幸,还好现在是在黑暗中,不至于被莫传延看见了笑话。
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他在脸红的同时,胸口也开始噗通噗通心跳如雷。趴在他胸口的莫传延突然抬了抬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你心跳这么快做什么?”
骆柒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他咬了咬嘴唇,一时间愣是想不出什么有说服力的借口。
莫传延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坏笑:“原来你紧张了。”
凯旋的号角尚未吹完,便意外遭遇滑铁卢,“乐极生悲”四个字被演绎得淋漓尽致,骆柒真想一头撞死在床头柜上。
第二天早上醒来,骆柒顶着一对黑眼圈,无精打采得像是霜打过的白菜,反观莫传延倒是精神气爽,面色红润。
两人走出卧室的时候,看见苏泽和陈希扬早已经起来了,正在做出发前的准备。
“你们来得正好,”苏泽一见到他们就冲他们招了招手,指着“河图洛书”那台仪器道,“帮个忙,把这仪器搬到车子的后备箱里去。”
骆柒和莫传延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哟,才处了一晚上,默契度见长啊。”陈希扬抱着一大包东西笑意盈盈地从他们面前走过,轻飘飘撂下一句话,“骆柒,瞧你那憔悴样,昨晚操劳到几点啊?”
骆柒暴躁了:“什么操劳到几点,我简直被搞得一晚上没睡好!”
一屋子人都安静了,三双眼睛意义不明地注视着他。
骆柒这才回味过来自己那句话中的暧昧含义,慌忙摆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希扬和苏泽已经扭过头若无其事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骆柒抬高了嗓门:“喂喂,你们都什么意思?我真不是那意思!”
苏泽叹了口气,凑近骆柒低声道:“其实……昨晚上,我们睡在隔壁的,都听见了。”
“听见啥了?”
“什么‘不要’啦,‘放开我’啦,‘快从我身上滚下去’啦什么的。”
苏泽每说一句,骆柒脸色便白了一层。他能说,这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么?但是谁能相信,莫传延那天杀的居然真就压在他身上睡了一晚上,害得他到现在都腰酸背痛腿抽筋!
苏泽一脸严肃地拍了拍骆柒的肩膀:“我也是从青春期过来的,也曾跟着同学偷偷看过那种片子,所以这种事情我理解的。你放心,我和陈希扬口风很紧的,绝对不会到处乱说,真的。”
骆柒无语了片刻,转过头去,默默朝莫传延放射怨念电波。莫传延则憋着笑一本正经地目视前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
骆柒咬牙切齿了半晌,突然拿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莫传延一瞥眼看见他拨的是骆融的电话,立即警惕心起:“你做什么?”
“向我哥告状,说你强暴我。”
莫传延脸色一变,立即扑过去抢他手机,于是两个人当众扭打在了一起。
陈希扬和苏泽围观了片刻,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犯愁:“这一路,恐怕不得安生了。”
第二章 河图洛书(三)
在芒宿的一个名不经传的小镇上,出现了四个年轻的陌生人,他们每个人都用发带遮住了眉心的朱砂,在平民区的一条巷子里安家落户。
据说他们从异乡长途跋涉而来,但是当左邻右舍们好奇地打听他们来自哪里时,他们都只是安静地笑一笑,并不回答。
这四个人落户不久,便开了一家面馆,老板名叫阿错,据说长得像桃花般明艳,但就是脾气不太好,主要工作是站在柜台后面负责收账,兼指挥三个伙计干活。
伙计一号是厨子阿寻,性格温顺老实,最擅长的是煮面,经他之手做出来的面味美价廉,不出半个月,面馆的美名就传遍了整个小镇,很多人都慕名前来一饱口福。
伙计二号是小二雪烙,长相讨巧并且话唠,每每有眼生的客人进来,他都会过去搭个讪套个近乎,寻着机会给人家看看相,尽挑些吉祥话说,逗得客人眉开眼笑,手上阔绰的还能给他赏点小费什么的。
伙计三号是门神月刹,一天到晚面若冰霜,刚开始因为啥事儿都不会干,老板一怒之下罚他去门口站岗,这一站反而引来无数花痴少女,变相地给面馆增加了不少盈利,于是老板喜笑颜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吩咐他今后什么活都不必干,只要每天乖乖在门口站着就行。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面馆的生意越来越红火,老板和三个伙计的名声也传遍了整个小镇。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这名气一大,麻烦也就接踵而至。
这一日,面馆里来了一位公子哥,身后带了十几名随从,人多得把整个面馆都塞得水泄不通。原本坐着吃面的客人们一见到这位公子哥,纷纷弃面离去。
有好心人在离开之前不忘低声提点老板:“这位可是当地财大气粗的杜家少爷,千万小心伺候着,得罪了他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阿错拉住那位客人询问:“这杜家可有什么来头没有?”
“具体不清楚,只听说是四大家族中某一家分支的外戚。”
“分支的外戚啊”阿错摸了摸下巴,脸上很有些不以为然。
那客人不敢再多言,赶紧抽身闪人。
果然这厢杜家少爷就拍着桌子发飙了:“瞎眼了吗?怎么这么久还不上菜谱?”
雪烙笑嘻嘻地点头哈腰:“公子您误会了,咱小店是小本经营,从来只下一种面,所以没这‘菜谱’一说。公子您进来就当是愿意来吃面的,小的已经通知厨子做去了。”
杜少爷眉梢一挑:“怎么,难不成进了你们的门槛,就只能吃这一种面了?”
雪烙继续赔笑:“公子哪里的话,只不过我们这厨子手笨,只会做一种面,别的他也做不来,还请公子多多见谅。不过小的可以保证,我们这里的面口味绝对出挑,包管您吃了还想再吃!”
杜少爷还想再说什么,皇甫寻已经新面出锅,向雪烙招了招手。雪烙忙将面端到杜少爷面前,一脸殷勤地道:“公子您且尝尝,如果不好吃,咱绝对不跟您收钱!”
杜少爷冷笑一声,低头扒了一口面,顿时两眼一阵呆滞真的很不错!但随即他想起自己是来闹事的,不是来捧场的,忙将筷子往地上一掷:“这什么怪味道,吃得本公子想吐!”
雪烙脸上笑意一僵,还没想好如何应对,皇甫寻走了过来,端起面碗吃了一口,一脸认真地道:“这面没有怪味。”
雪烙忙也尝了一口,笑道:“公子,这面……味道很正常啊。”
杜少爷抬腿将身边的凳子踢翻,双眉倒竖:“怎么,难道你怀疑本公子故意刁难你们不成?”
可不就是故意的么……在场众人都在心里默默地叹一口气。
雪烙还想再劝,杜少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得了得了,叫你们老板过来。”
阿错早已在一旁冷眼围观了很久,此时见杜少爷点了他的名,于是双臂环胸冷冷问道:“杜公子,有什么指教?”
“嗬,这家伙脾气比我还大!”杜少爷正愁没理由挑事,见了阿错这态度,立即兴奋了,面上却装出万分恼怒的模样,回头对一干随从道:“你们瞧见没有,他这是对我不满意呢。”
像是演练了无数次一般,立即有一个狗腿随从走出来用力推了阿错一下,恶声恶气地道:“你就是老板么?你们下的面这么难吃,倒了我们少爷的胃口你知道么?我们少爷的胃有多金贵你知道么?你倒了他的胃口害他在未来的三天内食不甘味,你要怎么赔偿他?”
这随从每说一句就推一下阿错,步步将阿错逼到角落里去。皇甫寻实在看不过去了,横跨一步挡在阿错面前,冷冷瞪着那名随从。
那随从先是一怔,被皇甫寻眼神中莫名的寒气逼得下意识退了一步,但很快他清醒过来,挺了挺胸脯,一脸凶相地瞪回去:“怎么,不服气啊?”
“道歉。”皇甫寻一字一顿,声音很低,却不容置疑。
“对不起!”随从吐出这三个字之后立即惊愕地捂住了嘴巴,他是脑子进水了吗,居然让他道歉他就道歉了?
杜少爷也觉得十分不可置信,他站起身一脚踹上那随从的屁股:“没用的东西,我养着你是为了听你跟别人道歉的吗?”
“不不,少爷,我不是故意的,”随从立即一脸哭相地抱住杜少爷的大腿,“小人刚才一时犯浑,着了他的道……”
“滚,今天开始不必再跟着我了!”杜少爷此话一出,立即有另外两名随从走上来,把此人拖了出去。
杜少爷将视线落回到皇甫寻脸上,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抬起手出其不意地扯掉了他额头上的发带,看见他眉心那淡得不能再淡的朱砂印记之后,才像是松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原来是个杂种,我还以为……”
他顿了顿,再次看向皇甫寻:“既然你只会做面,那就跟我回去,天天做面给我吃。”
老实说,刚才吃的那一口面,实在令他有些神魂颠倒,从小到大还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面。不过为了达到自己整人的目的,他还是忍住了吃完整碗面的冲动。于是他便想出这么个法子,把这厨子带回府里去,既达到了自己捣乱的目的,又不会亏待自己的胃。
雪烙一听这话锋不对,忙赔笑道:“这位公子,这可使不得,阿寻是我们这家面馆唯一的厨子,您若带走了他,我们这面馆可就难以为继了啊……”
杜少爷歪了歪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了雪烙一眼:“你们面馆是否停业,关我什么事?”说着对皇甫寻招了招手:“跟本公子回去。”
“我不去。”皇甫寻站着不动。
杜少爷回过头来觑了他一眼:“我警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皇甫寻还是道:“我不去,我只给阿错干活。”
杜少爷脸上顿时风云密布,眼神阴鸷地盯着他:“你可要想清楚了,我们杜家是这镇子上势力最大的家族,就连县老爷也得看我们三份颜面,如果我不想让你们活着,就能用至少一百种方法让你们悄无声息地死去。”
“呵。”阿错轻轻笑了出来。
杜少爷额角青筋暴凸:“你笑什么?”
“没什么,”阿错耸了耸肩,“我不相信你有那么大的本事,要不你可以试试看啊。”
杜少爷的自尊心从未受到如此大的挑战,顿时暴喝一声:“来人,把这几个不识好歹的家伙绑起来!”
但是没有人回应他。
杜少爷回头一看,差点眼珠子掉下来,只见跟着他来的那十几个随从,居然不知何时全都被打趴在地上,呻吟声此起彼伏。
而原本一直事不关己地站在门口闲闲看风景的月刹,此刻正坐在其中一个随从的后背上,慢条斯理地将手中一碗面喝得连汤汁都一滴不剩,末了还朝皇甫寻递上碗来:“干了些体力活,饿死我了,还有面么?”
皇甫寻笑了笑,非常体贴地又给他盛了一碗面。
“你你你……你们……”杜少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四人说不出话来。
阿错直接当他不存在,挥手指挥三个伙计:“都别愣着,这面馆里被搞得一团乱,还怎么做生意啊,快把这些碍事的家伙轰出去。”
于是他们三下五除二地把杜少爷和他的随从们一个个丢出了门槛之外,杜少爷落得一身狼狈,指着面馆的牌匾道:“你们等着瞧,回头我就让我爹派人拆了你们这家面馆,让你们跪着来求我!”然后气呼呼扬长而去。
但是没有一个人把他的威胁当回事,继续算账的算账,下面的下面,打扫的打扫,站岗的站岗,仿佛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只是阿错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扫一下皇甫寻的侧脸,似乎在暗中观察他,皇甫寻则专心致志干他的活,丝毫没有察觉。
“阿寻。”阿错终于开口唤了他一声。
“嗯?”皇甫寻侧过头来看着他,眼神干净地不含一点杂质。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阿错问得有些吞吞吐吐。
“你指哪方面?”
阿错被他简单一句话问倒了,谁都有自己不想告人的过去,他们当初半路相识,谁也没有对谁兜过底,凭什么自己想要隐瞒的同时,却要逼迫别人对自己毫无保留呢?
阿错沉默了片刻,换了个轻松的语调:“那个,你刚才命令对方道歉的时候,用了轻微的言灵之术吧?”
“……嗯。”皇甫寻低下头去继续煮面,沸水的雾气蒸腾而上,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阿错见他没有否认,自笑了一下:“我倒是差点忘了,你是皇甫家族的家奴,身体里多少继承了点言灵一脉的血统。只是你的灵能力太弱了,以后还是尽量少用吧,免得伤了元气。”
“好。”皇甫寻抬头冲他笑了一下。
第二章 河图洛书(四)
苏泽是被陈希扬用力推醒的。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驾驶座上,才想起这是在去往俞源的路上,他们在高速公路的服务区停靠休息。
“你不是说只是眯会眼么,这样也能睡过去,真有你的。”陈希扬站在车窗外,一边调侃着,一边将矿泉水瓶递给他,语气里透着一丝担心,“开车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