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过玉桃林。
    “是他。”
    忽的，陈季川停住脚步。
    他看到远处角落中，有一老者脸色阴郁，在见到他的时候更是脸色骤变，转身就走。
    封昌随着陈季川的目光看去，摇头叹道：“这王璞六十八岁晋升二阶，倒也称得上天才，有希望进入道门，至不济也能晋升化神。但是心思不定，心持不够，如今大限将至，尚在二阶中期徘徊，这一生没指望了。”
    老者名曰‘王璞’。
    正是连累‘周衍’之父‘周詹’身死的那名道院弟子。
    他六十八岁晋升真人，意气风发。本该勇猛精进，最少也能成为化神。但其好景不长，被他牵连而死的一位翻江力士的儿子，竟从力士拔升为正式弟子，又势如破竹，晋升真人，晋升化神，成为道门弟子。
    猝不及防。
    始料未及。
    王璞心中惴惴不安，哪怕这‘周衍’没去找他的麻烦，但他自己吓自己，再加上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到底还是毁了自己的道途。
    既是时乖命蹇，又是自取其咎。
    “嗯。”
    陈季川轻轻点头，并未多说。
    封昌的意思他也明白，其父周詹虽说不是死在王璞手中，但毕竟是因他而死，被王璞抛弃。周衍为人子，如今修行有成，地位尊崇，若要追究王璞也在情理之中。
    但到底落人口实。
    王璞如今境况，让他活着，远比杀了他更加解气。
    ……
    与封昌谈古论今。
    陈季川在东歧道院待了数日，又应封昌的邀请，在‘众仙岩壁’上写下‘周衍’二字，成为‘众仙岩壁’上又一位题字的上仙，也代表着东歧道院又走出一位四阶上仙。
    陈季川对他出身的东歧道院并不吝啬，‘周衍’二字当中蕴含绝学级别的‘宝塔心持’的前五重。
    随着修为越来越高，陈季川就愈发重视修心，重视心性。
    他在东歧道院留下‘宝塔心持’，有那心性上佳的，即使悟性、根骨一般，也能从中有所领悟。常常修持，对修行亦有莫大好处。
    今后若有缘去到金风山海，兴许能拜入陈季川门下。
    一切看缘法。目前阶段，陈季川还是以自身修行为主，没有收徒授徒的打算。
    岩壁题字，留下机缘后，陈季川辞别封昌，离开东歧道院。
    这一路上。
    他在游历。
    这一世近千年，他一门心思修行，还未好好见识大好山河。这一次出来，自是要过足了瘾。
    读万卷书。
    行万里路。
    这些都是修行。
    游览东洲山川，见识妖魔鬼怪，陈季川也在将前世掌握的神通一一修习回来。
    首先就是‘分身术’，轻而易举就达到第二重境。
    他将八十一道分身散落在东洲各处，走一路，丢一路。又推衍出‘变化术’，变化身形容貌，变化法力气机神魂气息，尽皆散开。
    有的化身散修，炼丹炼器，赚取元晶。
    有的占山为王，布下阵法，安坐洞府。
    有的深入蛮荒，斩妖除魔，磨炼斗法。
    有的做一凡人，在城池中，生老病死。
    一个个分身实力不一，职能不同。
    赚取元晶。
    潜藏保命。
    斗法历练。
    体验红尘。
    各行其是，各司其职。
    而陈季川本尊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悟道上，间或修炼跟参悟神通。
    不过神通珍贵，即使在四大道门中，除了真仙外，也唯有道门首席才能得传，而且最多也只到第三重境。
    陈季川单单自身修习的就有一十九门神通，身上还有自仙门中得来的‘虞星海’神通。这些一旦暴露，怕是偌大神州正邪人妖仙魔两道都要为之疯狂。在上仙阶段，他是万万不敢人前施展，暴露出来的。
    分身无碍。
    但‘道门周衍’这个身份，在晋升真仙前绝不可施展这些神通。
    一切只等证道真仙。
    到时候，天下之大，任由纵横，就不用遮遮掩掩了。
    “现在还不行。”
    ……
    时间流逝。
    陈季川在外行走百余年，将一门门神通又重新修炼到二重境。然后受限于资源，再难往上提升。
    于是他索性回转山门。
    道门中有一处处秘境，可供他悟道。他几世修行，心境、历练全都不缺，在外修行远不如在金风山海中。
    修为稳步提升。
    道行不断精进。
    身上为人所知的绝学、术法，也都一一精通，用以上仙阶段的斗法，为数百年后的‘大衍胜会’做准备。
    他在东河宫主口中听闻‘大衍胜会’后，又去仔细查阅了有关这方面的信息，得知更多，对这一次胜会愈发重视，极为上心。
    真仙讲道二百年后。
    晋升上仙后四百年，陈季川接连破境，达到内景巅峰。
    这一年。
    他才一千零二十岁。
    因为要参加‘大衍胜会’，陈季川将修为压制，刻意不去突破到外景。闲着也是闲着，在参悟大道、修炼神通术法外，他又换取许多资源，将法力淬炼。
    在道门上仙中，有‘九炼’之说。
    内景境，淬炼法力。
    外景境，淬炼肉身。
    法身境，淬炼元神。
    ‘九炼’为虚指，九为极，‘九炼’意指淬炼到极致。
    道门上仙中，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有踏踏实实修炼的。
    但也有追求极端的。
    他们有的是因为修为一时困顿，有的为了追求同阶超强战力的，有的注重根基，在上仙前三境时，他们会寻求秘法，耗费海量资源，在内景境、外景境、法身境，分别将法力、肉身、元神多次淬炼。
    内景境法力更加精纯。
    外景境肉身更加强大。
    法身境元神更加坚固。
    如此。
    战力自然更强。
    而且待到他们分别推开‘气源法门’、‘精源法门’、‘神源法门’时，三道法门中滚落的‘气元’、‘精元’、‘神元’也会比同阶上仙更多，修行起来更加轻松。
    但这种做法完全没必要。
    过渡的追求极致，花费大量的资源，得到的收益与付出根本不成正比。
    哪怕是道门真传。
    比如石泽。
    比如雪谷。
    比如孟青。
    他们按部就班的修行，都没有走‘九炼’的路子。他们有信心能修成四阶巅峰，到时候精气神平衡且圆满，再有绝学精通，自可拥有极强战力。
    与其耽误时间在前三境，不如早些晋升四境。
    即使是道门首席。
    如沈默。
    如刘合川。
    他们也都没有将精力跟资源用在这上面。
    陈季川原先也没这个打算。
    但现在要保持内景境的修为，他闲着也是闲着，再加上又要在‘大衍胜会’中，跟其他道门内景上仙争锋，将法力淬炼的更为精纯，实力更强些，总归是没错的。
    他可不想因为怠慢，而被其他内景上仙打败，错失机缘。
    神通不出。
    修为相当。
    陈季川就在术法，就在法力，在其他方面下功夫，将能做到的都做到极致，确保万无一失。
    他在山门潜修，为‘大衍胜会’做准备。
    金风山海中，也有期待许久的上仙，在做最后的冲刺。
    在山门外。
    在东洲中。
    面向中洲上仙的选拔也在进行。
    一元道门在东洲设下五方擂台，广邀东洲上仙。擂台斗法，真仙坐镇，筛选出内景、外景、法身、天梯等四个层次中排名靠前的强者。待到‘大衍胜会’，再在胜会上，与来自中洲、北洲、南洲的上仙切磋斗法。
    大衍胜会。
    这是仙庭的胜会，也是四大道门、四大部洲间的较量。
    其中深层次的意义，唯有道门真仙才能知晓。至于四大道门、四大部洲的上仙们，他们不需要知道这些，只要尽力提升战力，争取在胜会中有一个好的表现有一个满意的收获就行了。
    随着胜会的逼近。
    随着擂台角逐进入尾声。
    整个神州的气氛也因这场胜会，而愈发火热起来。
    陈季川人在山门中，也能感受到这种火热。原先就来往不少的试剑峰，近些年更是激增。
    一元道门中的弟子，无论是普通上仙弟子，还是真仙真传、道门真传，都可以申请参加这一次的胜会。
    但为了道门颜面，对这些弟子却有要求。
    其中内景境上仙，须闯过试剑峰第六峰，有四大道门中正常外景后期的战力。
    外景境上仙，须闯过试剑峰第八峰，有四大道门中正常法身中期的战力。
    法身境上仙，须闯过试剑峰第十峰，有四大道门中正常天梯前期的战力。
    天梯境上仙，包括四境巅峰悟道境，则须闯过试剑峰第十四峰，才可以参加。这个条件基本将普通天梯境剔除在外。
    比如雪谷。
    她也是天梯境，甚至都已经在为冲击首席做准备。但她也只是闯过第十二峰而已，距离试剑峰第十四峰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唯有孟青这样的老牌悟道境，才有闯过第十四峰的战力。
    而掌握神通的大师兄沈默与东河宫当代首席刘合川，战力则更高。
    同为天梯境。
    雪谷这样的，太弱了。
    一元道门对门中上仙参加大衍胜会的要求已然很高。
    而有些真仙对他们门下的亲传要求更高。
    比如东河宫主。
    他就要求陈季川必须在内景境闯过第七峰，才可以去参加大衍胜会。
    在东河宫中的几位亲传中。
    陈季川有资格。
    沈默、刘合川也有资格。
    孟青跟卜隐都是闯过第十四峰的战力，勉强达到一元道门的要求，但却达不到东河宫主的标准。除非他们能在大衍胜会召开之前，闯过第十五峰，否则也要错失这场胜会。
    至于乌奇、雪谷、石泽三人。
    他们虽也是上仙，但论及实力，都没资格参加。不过倒是可以跟着东河宫主，陪同参与，只是不能参加四道门、四部洲之间的上仙角逐。
    不过雪谷、石泽都在蛮荒中开辟道院，怕是抽不开身。
    选拔如火如荼。
    待到时日临近时，陈季川破关而出，进入试剑峰，接连闯过第五峰、第六峰、第七峰，达到东河宫主的要求。
    ……
    五百年一晃而过。
    大衍胜会召开在即，一道道遁光初入青冥，直上重霄，踏入仙庭。
    这一日。
    陈季川来到法华殿中，这一次他来的最早，殿中除他外空无一人。
    “雪谷师姐跟石泽师兄不去。”
    “不知孟青师兄会不会赶回来。”
    陈季川一个人在殿中，静静站着等待其他人，心中在想着。
    今日就要出发去仙庭，雪谷、石泽已经确定不去大衍胜会，要专注开辟道院。
    但孟青师兄现在还没消息。
    这一位早在三千年前，就已经闯过第十四峰。这么多年过去，若是再有进步，闯过第十五峰，获得东河宫主的准允，得以参加大衍胜会还是有可能的。
    但他迟迟未归，大概是放弃了。
    这样一算。
    八个亲传就去了三个。
    刘合川、卜隐依旧在外，这一次说不定只有他跟沈默、乌奇三个人一同去。
    心中正想着。
    忽的。
    外间传来说话声。
    “刘师弟，这就是周衍小师弟。他拜入老师门下七百年，你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吧。”
    陈季川转身看去，就见沈默与一位黑脸青年一同进来，大老远就在给两人做介绍，冲着陈季川道：“小师弟，这位是你刘师兄，还不赶紧见过？”
    黑脸青年不是旁人，正是东河宫主门下第十八亲传、一元道门首席‘刘合川’。
    “周衍见过刘师兄。”
    陈季川连忙迎上前。
    刚还在念叨呢，这位刘师兄就出现了。
    也是。
    这位可是一元道门当代十二位首席之一。如孟青这样的四境巅峰不去参加大衍胜会也就罢了，但代表道门牌面的首席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小师弟。”
    刘合川与沈默、孟青都不同，他显得沉默寡言，话语很少。
    但一身实力不容小觑。
    能在一众真传中，坐稳一峰首席，绝不是善茬。
    这一次。
    他跟沈默都要代表一元道门中的四境上仙，参加大衍胜会中的争锋。
    三人到来。
    沈默居中搭话，气氛倒也没那么尴尬。
    但乌奇迟迟未到，陈季川有些奇怪：“乌师兄这次不去？”
    大衍胜会可是神州四十九万年一次的盛事，十代上仙才有一代能遇见，何其难得？以陈季川对乌奇的了解，这位师兄最是凑热闹的性子，怎会缺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