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留在光之界

    好久没有去“伞下”，未曾想这里居然搞了一次大装修，安引儿几乎已经认不出它原来的面貌。不过安引儿这次来并不是喝奶茶，而是来找张玄的。

    哪里知道看店的服务员说他不在，早在前几天就没有来过店里，只是打过几个电话，说过些日子回来。

    “他没有说自己去了哪里吗？”

    “没有啊，再说他是老板啊，去哪里也用不着跟我们汇报吧。”那个服务员一点耐心都没有，她的敌意在安引儿看来有些莫名其妙，却也不好怎么发火。

    “总之，谢谢你了！”

    安引儿从奶茶店走出来，拨个电话给汤蓝蓝，一直是占线的忙音。宝莱只给她三天时间跟所有的朋友道别，她明白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即使是根本不想离开，此刻也找不出其他的办法。还有谁能帮我，安引儿心中的苦闷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包裹，，黄子炎？白止秋？还是张玄？都不是！她自觉无法信任谁，除了——乌拉。

    对！去问乌拉！

    姨妈把乌拉从宠物医院抱回家的时候，它的气色非常不好，软绵绵地躺在姑妈的手臂上，眼睛无神，气若游丝。

    姑妈当然不知道安引儿早就可以跟乌拉对话，其实乌拉明明就是想睡觉，姑妈非要说它是饿狠了跑到超市去给他买猫粮去了。

    “看吧，人类永远是这么自以为是。”乌拉对着安引儿发牢骚。

    “姑妈也是为你好啊，谁叫她听不懂你的话呢。我不在家的这几天，你怎么突然病了啊!”乌拉是一直雄性大猫咪，身体一直好得不得了，从小到现在从未生过病，跟没有严重到要去医院打点滴。

    “因为小安你遇到麻烦了。”

    “你怎么知道?!”安引儿起初还想否认，但是她觉得真的没有必要乌拉面前隐藏任何东西，它一直都是她的保护神，她这次回家也是想听听他能有什么办法帮助自己。

    “那个地方叫？”

    “光之界。”

    “对了，就是这个名字。”

    “乌拉你知道？”

    “呃，听其他偶然进入那个空间的猫咪提起过。”乌拉说得跟真的一样，事实上事实的真相有待考究。

    “我答应了宝莱的条件，要永远离开你们。”

    她怎么还是那么任性——其实乌拉并没有说出口，他说的是——我绝对不允许她这么做！

    安引儿被乌拉坚定无比的态度震感到——原来自己在乌拉的心里有这么重要的位置啊，在不懂动物语言之前，自己一直把他当成普通的宠物来养，对他不怎么热心，也没有好好关心过他——这样想起来，安引儿还有稍稍地自责。原来动物的情感世界也这么丰富！

    “乌拉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呃……暂时没有……”

    安引儿泄气：“原来你也没有办法啊，那怎么办，时间越来越少了，后天的这个时候我就再也见不到你，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我只是暂时没有，……小安，你别着急，办法慢慢想。”

    安引儿听乌拉这么说，也确实没有必要再无理取闹，要是真的要离开，也是上天注定，无可挽回了。

    其实乌拉并没有跟安引儿说实话。

    他不光知道光之界，而且认识宝莱，并且，还非常熟悉。或许是还不到安引儿全盘托出的时刻，乌拉故意隐瞒了很多故事。

    早在一百年前，乌拉还小的时候（乌拉跟宝莱差不多年纪）就认识宝莱，他们一起生活，一同成长，愉快和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光之界，而且还是很要好的朋友。更或者说，宝莱才是乌拉的第一个主人。

    宝莱的父亲宝天曲当时把光之界治理得很好，很得人心，但是宝莱一家是其叔父罗逝刹的眼中钉，罗逝刹暗中组建魔法军团，要灭了宝天曲，自己在光之界里称王……尽管事情过去了一百多年，那场恶斗，乌拉至今都历历在目……乌拉也是因为从那场战争中突然出现的时间裂缝掉落到人类之中，他其实可以选择做别的动物，但为了能回到光之界，找到其他掉落到人类之中的同伴，他还是用了在光之界原来的样子，为的就是增添自己的辨识度，方便别的同类找到他。

    让乌拉没有想到的是，安引儿也卷入这场战争中来——当年安引儿在草丛里找到自己的时候，他就看出她跟普通的女孩子不一般，他也预料过在安引儿的身上会发生离奇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这些离奇的事情最终还是跟自己有关。

    “对了！小安，我想到办法了！”乌拉突然眼睛一亮给了安引儿希望：“你只要按着我说的去做，应该会打动宝莱，让她毁掉你的承诺。”

    “什么办法！”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但是这次，我要跟你一起进入光之界。”

    “宝莱曾说过，只有跟光之界有相近磁场的人来能进去，所以子炎，蓝蓝，还有白止秋统统都不能进去。乌拉，难道你可以吗？”

    安引儿对乌拉提出的“跟她一起入光之界”的这个提议表示深度怀疑。

    她当然有怀疑，她甚至现在都搞不清楚，是自己听懂了动物语言，还是乌拉一直都会说“人类”的话只是她听不懂。

    乌拉的存在就是个未知数，他到安引儿家里已经有四五年，一点都不见长大和衰老，反倒是神采奕奕，天天生龙活虎，他真的只是一直平凡的毛猫咪？他的身世呢？从未听他提起。

    “小安，你在想什么啊？我叫你半天了你都不理我。”乌拉见安引儿陷入沉思，心想她还是有顾虑，怕自己无法帮到她的忙。

    安引儿回过神来：“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小安，还记得你的那个噩梦么？我在梦中告诉你一定要在晚上十点三十二分之前上床睡觉，不然……”

    安引儿当然记得这个扰她多晚的噩梦，那个梦里，她一直不停地下坠下坠，掉进一个无止境的深渊。经过乌拉的提醒，安引儿似乎明白了一点，“什么意思？难道那个噩梦都是真的？！”

    乌拉并不否认。

    “天啊……”乌拉的沉默一时间让安引儿觉得很可怕——一个噩梦做久了就变成真的。那么我现在究竟是在做梦，还是已经生活在梦里？这里的一切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梦境？

    “那么在梦里你没有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这个困扰了安引儿长达半年之久的噩梦一直无头无尾，让她无法心安。既然乌拉都说了那个梦确实是真的，看来他肯定对这个梦的来龙去脉清楚得很。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该告诉你的那天我绝对会说的。”乌拉没有立刻把梦境解释给安引儿听，但是他也提醒安引儿说：“这个梦里发生的事情，肯定都会真的发生的，你一定要有心理准备。”

    在乌拉说话的缝隙，安引儿开始努力回忆关于那个噩梦的所有的经历，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梦境是零碎而浑浊的，无法拼接成一幅完整的图画。

    “我们今天晚上就去吗？”

    “是的，要在晚上十点三十二分钟一分不差地出现在第一百二十三级阶梯那里，不然的话，我很有可能是进不去的。”

    “为什么？”

    “那扇通往光之界的门每次都只能让一个人进去，只有掐好了时间，做好充分的准备，才有可能让两人同时进去。”乌拉解释道，安引儿似懂非懂。乌拉让安引儿下午多休息一下，不要出门。

    那个世界里现在是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宝莱会同意让安引儿留在人类吗？

    谁也不知道。

    宝莱一点都不讶异乌拉会跟着安引儿一同前来。

    她正在吃托尼喂给她的葡萄，吃完后还伸了个懒腰，说自己想先睡一会，有什么事情等她睡醒了再谈，完全不给乌拉和安引儿说话的机会。

    安引儿问怎么办，乌拉说没别的办法，只有等她了。

    光之界里的昼夜和人类的昼夜真好相反，乌拉和安引儿是晚上十点三十二钟进来，光之界里确是上午十点三十二了，跟外面足足相隔12个小时的时差。况且，光之界里的时间过得要比人类的时间快很多，人类是二十四小时算一天，要是换算到光之界里，已经差不多了过个半个月。

    看着宝莱在沙发上睡得香甜，安引儿着急了。“我们到底还要等她多久？”

    “不知道，光之界里的臣民都很能睡觉，一旦躺下，不是一天就是两天，十天半个月的也说不住不会醒来。”

    乌拉说得安引儿干着急：“不行，我不能老在这里跟她耗着啊。”

    乌拉太了解宝莱，她说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任何例外，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她醒来。托尼似乎认出了乌拉，虽然距离很远，他也跑过来跟乌拉说话。他们说的话安引儿一句也听不懂，说的根本不是人类的语言。

    “他跟你说什么。”

    “他说宝莱醒来的时间应该是明天早上，因为刚才他给她吃的是一种叫安神葡萄，这种葡萄吃了之后人的瞌睡会大增，怎么叫都叫不醒，只有自己醒来。”

    “这么说，我们还要在这里呆上一整天？”

    “是的。”

    安引儿得到的答案非常让她不满意，无奈也只有等待。总不能杀了她绑了她吧。

    乌拉借此机会跟安引儿在光之界里四处走走。一百多年没有回到这里，乌拉感叹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那些门，还是那些树，还是那些人。

    “不是非要有交通工具才可以四处走动吗?我们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去其他的地方？”

    安引儿刚说完话，乌拉就变出一张巨大的地毯——跟宝莱的那张不同的是，这张地毯新很多。

    是乌拉收藏了这么多年头一次拿出来用，自然是新的了。

    “乌拉你怎么会有这个能飞的地毯？”从进来光之界到现在，安引儿感受到了乌拉跟这里非一般的关系，他对城堡的路谙熟于心，跟会喷毒液的怪物说奇怪的语言，现在——又变出一张个宝莱差不多的地毯……乌拉跟光之界肯定有不同寻常的故事。

    地毯渐渐离地，缓慢飞行在光之界的上空。安引儿望下去才发现，光之界绿意融融，像一座大森林，城市周边有一条大大的河流，云层里有和煦的温暖的光，照得人懒懒地直想入睡。

    抛开飞扬跋扈的宝莱，光之界该是一座怎样值得人留恋的美丽城池。

    不能陶醉不能陶醉！安引儿提醒着自己，还有那么重要的事情要做，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被迷惑了。

    “乌拉，你要带我去哪里？”

    “没有啊，随便转转，随便转转。”乌拉生怕自己的言行出卖了自己，极力否认自己是想看看这座离开了那么多年的家乡。

    “我们还是回去等宝莱吧，这么转来转去也不是办法。”安引儿提议，乌拉不得不同意。其实说起来很奇怪，乌拉本来是想劝宝莱让安引儿留在人间，但是当他一回到这片土地，自己根本就不想回去了，也自私地想让安引儿跟自己一起留在这里。

    宝莱在梦中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是时候告诉那个女孩所有真相了。”

    “为什么选择她？爸爸，难道没有别的人了吗？”宝莱口不服心不服，安引儿只不过是那么普通的一个人类，她有什么资格拯救我们。

    “你忘记我跟你说起过的那个赌注了吗？上天既然注定了，就肯定有他的道理。”宝天曲说到：“不要在这个无聊的问题上纠结，你们两个要好好配合，全力迎接新一轮的大战。”

    “爸爸，不打不行吗?我厌倦了战争。战争让我们的子民流离失所，掉到未知的宇宙里，好多臣民因此永远回不了家。”

    “所以我们才会把家的大门设置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啊，那里是世界上唯一一处跟光之界的磁场最接近的地方，只要失散在那周围的光之界的人，都会感受到从那里散发出的光之界的能量，那么他们就能回家了。”

    “现在重要的问题是你叔父罗逝刹不放过我们，听说百年前一战之后，他躲到哪里专心研究法术打算江山再起，再加上那个赌注的日期渐渐逼近，我怕不久就又会有一场生死恶战了。”

    “爸爸，那个日期到底是什么时候？”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知道，我也不清楚……”

    “爸爸，爸爸！”宝莱带着疑问，口中叫嚷着从梦中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

    安引儿和乌拉早已站在她面前等候她的苏醒。哪里知道乌拉根本就还没有开口，宝莱似乎知道他也跟着一同前来的意义：“乌拉，我可以让安引儿回到人类，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带上我。”

    “带上你？”安引儿意外之极，“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我，难道你忘记了你差点害死我的老师和同学吗？！”安引儿坚决不同意：“你要是回去了，学校肯定一团糟，亏我之前还当你是朋友。”

    安引儿这么说，宝莱似乎也意识到了因为过分好强而引起的混乱局面是自己的不对。

    “我不会再用超能力的，也不会带托尼去，我会当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这还无法相信吗？我宝莱什么时候用过这种低三下四的语气跟人说话？”

    乌拉是清楚的，他跟宝莱相处一百多年，她优越惯了，对谁都是趾高气扬说话从来都是呼来喝去命令的语气。今天她却一反常态这么谦卑，乌拉有点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未知的事情将要发生。

    宝莱自有她的打算，只有时刻跟安引儿在一起，才能掌握她的行踪，跟她搞好关系后，在必要的时候跟她说明真相，免得她落跑。不然收回光之界这么大的一件事，光靠她自己怎么可能实现。

    “我还要住在你家，或者跟你住同一间公寓也可以。”

    “我要跟你约法三章，不能打扰我的家人和朋友。不能伤害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不能……”安引儿还没有说完，宝莱就不耐烦了：“好了好了你说的我全都答应。现在可以走了吧。”

    能回家当然是最开心不过的时候。当时跟乌拉来光之界的时候，抱定的永远留在这里的决心在安全回到图书馆十楼的那一刻显得有些可笑。

    “安引儿，你们班的汤蓝蓝出事了你不知道吗？你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看书啊。”从旁路过的同学看到安引儿从借阅室里出来，告诉她了最近汤蓝蓝的情况。

    “啊！到底是什么回事？”

    “小安，我们赶紧去看看吧。”安引儿快步下楼，她要找到汤蓝蓝问个究竟，乌拉和宝莱也跟在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