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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如果我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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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快的音□□_过风声隐隐传来.

    寒歌发着抖。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因为没有人和她一样,感受到血的浓烈气息。

    血气一缕缕飘来,搅得她思绪混乱。

    她的步子明显有些滞后,张力瞟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唱诗班教室。”方哲指了指左手的方向。

    “你那个搭档……能行吗?”张力还是用只有方哲才能听到的声音提醒他。

    方哲的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停下脚步等待寒歌。夜幕中的寒歌纤瘦的身体仿佛被风吹得飘摇不定。

    众人已经来到唱诗班教室外,电筒的光芒扫过一个写了简介的铜牌。两幅门扇大大敝开着,几道雪白的光柱投进教室,一片血色世界。

    音乐停止,沾着血的手机在黑暗中亮了一下,便熄了。

    教室的门正对着一面镜子,硕大,镶着黄铜的边,占据了整面墙,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出众人的影子。

    大量殷红的血喷溅在墙面与镜面之上,与凶器扬起时甩上的弧形血迹交织在一起,但要是与地上惨绝人寰一幕相比,它们又算得了什么?

    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头颅、胳膊、腿、从肩斜向下斩开的躯干,数十块灰白色的尸体残骸历历在目,从门边一直铺向最里的角落。内脏从死者身体内流出,堆在地上,恶臭难闻。

    有人干呕一声,冲到廊下吐了起来;有人倒抽凉气,脸色煞白。

    “有人从这儿离开。”寒歌声音沙哑。

    她站在走廊边缘,手指抠住木质的栏杆竭力忍住没有逃走。光芒聚向她所指的方向_通向地面的台阶上,有一滴血。

    再向外,又是一滴。

    血迹点点,指向院中。

    寒歌的手指不停地颤抖。

    “我带人去!”张力对方哲说。离开时,他瞥了寒歌一眼,堂堂特案组长的搭档,见了死人吓成这个德性,真是令人无语。

    “还能坚持吗?”方哲靠近寒歌,声音压得很低。

    寒歌抖得厉害,血的味道蒸腾在空气中,只需要一颗火星,就能点燃她的神经。她觉得自己就快崩溃。

    “有,有烟吗?”几个字从她齿缝里迸出。

    调查员里多烟民,一听她的话,立刻知道怎么回事,有人掏出烟和火机,还没等伸出手,就被寒歌劈手夺烟。

    寒歌又躲回黑暗,慌乱地扯下面纱,拼命地想要打燃火机。但风吹来,几次把火吹灭。

    “我来。”方哲的手稳稳握住她的手腕。“啪”,一簇火苗出现在黑暗中。

    就着打燃的火,寒歌贪婪地吸了一口,混乱的气息让她呛得咳了起来。方哲挡在她的身前,不让刑警队的人看见她的模样。

    “没事,有点恐血症。”段小懋向刑警们解释。

    大家露出理解的表情,这种场合确实不大适合女孩子。

    不过,还是有人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这姑娘怎么知道走廊上血滴?她手中既没有拿电筒,身边也没人为她照明——

    “砰!砰!”

    方哲一把拽倒寒歌。不需提醒,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什么——枪声!

    众人卧倒在地。

    “关掉手电筒!”方哲喝道。

    电筒立刻熄灭。此刻敌我不分,手电的光芒会暴露大家的位置。

    方哲手肘撑在地上,身体护住寒歌。寒歌的手指紧攥住他的外套,方哲能听到她的呼吸,从急促慢慢地变得平缓。

    周围似乎沉寂了许多,黑暗仿佛成了有质的实体,把风声隔绝在外,变得遥远。

    面纱从寒歌的脸庞上滑下,深邃明眸在黑夜里熠熠生辉。她凝望着方哲沉静的脸庞,便觉得宁静和放松。

    有他在,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所有人都在等待,没人随意起身。黑暗之中容易误伤,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事态平稳。

    紧张不断凝聚,像长乐山的黑暗,浓得化不开。

    突然,又是几声枪响。

    仿佛是应和着枪声,院里的灯全亮了。来电了!

    当灯光点亮无名修道院,黑暗带来的压迫感在一瞬间消失。

    寒歌掩好面纱,再次把自己的脸藏起来。

    “没事了。”图书馆八角楼外,刑警队长张力垂下手中的枪,冲着唱诗班的方向高喊。他们找到了第二处凶杀现场。

    破碎的尸体,大片的血迹,死者的遗骸铺陈在八角楼外的池塘边。浓重的雾气就在半米外远。

    最先开枪的刑警面色羞愧。他很年轻,工作还不到半年,开枪的原因他也说不清楚,只觉得扣响扳机前的刹那,恐惧到了极点。而其余的人则完全是被他误导。

    虚惊一场。

    没人责备他们,但尴尬在所难免。

    刚才刑警们还腹诽寒歌在现场失态,转眼自己人就没出息地胡乱开枪。打脸来得真是及时,好在终于来电了。

    信号通畅后,特案组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停电的原因初步查明。据电力公司工程师判断,可能有人在控制程序中植入木马,导致无名修道院附近在夜里10时45分出现供电关闭。

    同样是这个木马,在凌晨3时,重新启动了供电程序。

    大家略松了口气。一起有预谋的谋杀当然比长乐山的雾气给人的压力要小得多。

    “一共十二个人。”寒歌突然说。

    “什么?”张力一怔。

    “教室里十一个,这儿一个。”

    刑警们一阵骇然。

    这姑娘当时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一直被方哲护着。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数的人头?老实说,数人头这事儿很恐怖,正常人根本不可能泰然自若地看着一堆尸块点数。

    有人怀疑她看错了,回头去数,果然没错。

    震惊就更加深了。

    张力则是心中一片恶寒。

    他认识寒歌,也相信此刻站在方哲的女孩的确是寒歌。

    但他无法把这个蒙了面纱的女人和白天那个清冷的女孩划上等号。他只是觉得,那面纱后,不是同一副面容。

    寒歌意识到张力在观察她。她默默退了两步,站到了方哲身后。虽然院中灯火通明,她所站的位置,依然给人很暗的感觉。

    雾气在院子的一侧翻滚,像灰色的海潮。

    唱诗班教室里,音乐再一次响起。那是手机的铃声,满怀着亲人的期待。不过,不会有人接听。

    “凶手要么参与打赌,要么就是知情者。”张力说。

    方哲点头不语。

    “凶手应该不止一个人。”刑警说。

    “废话,一个人对付十二个人?可能吗?”有人回应,脾气不是特别好。刚才的枪声让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很紧。

    “一个人对付十二个清醒的人确实不可能。但如果他们不是清醒的呢?如果他们被下了药呢?”一位被大家称为“大李”的刑警问。

    众人都露出思索的表情。

    大李又说:“池塘边的死者可能当时还比较清醒,所以才有力气逃出教室。但其他人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所以凶手才会离开教室追赶他。地上的血迹有两种可能的来源:一种情况是,他当时已经受伤,血滴在奔跑中落在地上;第二种情况,血是凶手追赶他时从凶器上滴落的。”

    “我们还需要留意另一个细节。凶手是怎么进山的呢?长乐山不通客运,只有私家车可以进入。我们都知道,修道院管理处下午三点下班。如果当时停车场上还有没驶离的车,他们一定会注意到的。同样,受害人抵达修道院后,也没提到门外停着一辆车。这说明什么呢?”

    “说明凶手至少有一个帮凶。这人白天时送凶手进山,并把车开走,制造了修道院里只有十二人的假象。”段小懋答得很快。

    “对。”大李重重地点了点头,“凶手很有经验。他们不仅知道受害者的赌约,而且采取措施确保受害者一定会进山。他们杀了十二个人,离开时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策划精密,手段毒辣。”

    “什么仇什么怨啊?下这样的毒手。”有人叹了口气。

    “是啊。多大的仇。”张力无力地说。

    十二条命啊!不管这个案子是不是发生在长乐山,刑警队的处境都很糟糕。上级督办,限期破案,追究相关人责任,张力几乎可以想象到接下来他将面对什么。压力太大了。

    众人讨论的时候,方哲和寒歌已经回到了唱诗班教室外。

    “你怎么想?”方哲问。

    寒歌的目光又回到地上零乱的尸块。两条腿,断掉的胳膊,从肩膀贯穿到髋骨的躯干,离门最近的这几块肢体应该属于一个体格强壮的青年男性。

    “断面光滑平整,应该是一刀斩过,中途没有任何凝滞和停顿,凶器一定非常锋利。”寒歌思索,说道。

    “但只有锋利还不够。如果它不够坚硬,就会在砍断坚固的骨骼后刀锋翻卷变钝,留下粗糙的切口。”

    “凶手的爆发力也很强,才能把人拦腰斩断。”寒歌目光又投向稍远的一块残躯,声音顿了顿。

    方哲等待她继续。

    “他们很清醒。”

    铜镜反映着寒歌的身影,恍惚不清。

    “他们亲眼目睹他们的同伴被斩杀。一击致命,光是喷出的鲜血就让他们慌了神。”

    “如果我是凶手,这正是我的目的。我要让他们感到恐惧,让他们失去反抗的信念。他们吓呆了,尖叫,慌乱地向后退,想离我远一点。他们会有一种不切实际的乐观,以为我只会杀掉他们中的一个或者几个,而放过其他人。”

    寒歌的声音更加的飘渺疏离。

    “但你不会?”方哲问。

    “不,当然不会。我怎么可能放过他们?我占尽先机,要享受杀戮的乐趣。我会一个一个杀掉他们,享受鲜血从斩断的动脉里喷涌而出的快意,他们的惨叫在我听来只是死亡的邀约。来吧,杀死我,品尝我。不,我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屠杀的机会——”

    背上的旧伤一阵灼痛,寒歌陡然清醒。

    她沉默了。

    “不要怕,寒歌。”方哲轻声说,“不要怕。”

    泪水涌上寒歌的眼眶。是的,她害怕了。不是怕死人,不是怕那满地的血肉。她怕的是她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寒歌才再次开口。“我们在和一个非常危险的杀手打交道。”

    “我明白。”

    “老算子让我今晚和你呆在一起。”寒歌终于说了白天的事。

    “你怕我出事?”方哲微笑。

    “你这人工作起来太拼命。”寒歌侧开脸,觉得脸上热得厉害,急忙岔开话题,“你知道你的衣裳破了道口子吗?”

    “在哪儿?”

    “就在那儿。”

    顺着寒歌手指的方向,方哲也看见了,在外套上靠近心脏的位置处,有一道很不起眼的细长口子。

    “可能是在哪儿挂破了吧。”他说。

    就在这时,一样东西落入了方哲的视野。那是血泊中的一只断掉的手。洁白有如瓷器,沾着几点殷红。

    那是一个女孩的手。

    指尖前方,一截白色的蜡烛倒在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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