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5章 暗拖
太子一走,众人又是围上,高勋忙问:
“大司农,大王可有旨意。”
“暂无旨意,不过大王着令各司准备三日后的竞买,各司尽快选调精通玉石珠宝官吏,不要上当受骗了。”
“这么说,已经到账的金银不是最终定额。”
“嗯,确实不是。”
百里燕肯定道,一旁诺一言接话说道:
“永兴侯,金雪狄人除了象牙宝石之外,其他的货物所需应该不多吧。”
“哦,大人何意?”
“眼下缺额金银大行其道,留足舍却暂未完全推开,而金雪狄人的金银尚未到手,若大肆采买他们货物,万一日后财政再有什么纰漏,可不划算呐。”
“呵呵……此时大王与本侯心里清楚,诺大人大可放心。”
诺一言担心刚刚到手的还没焐热的金银很快因为采买金雪狄人的商品又给花出去,最终留存国库的贸易顺差不会太多,无法应付金银短斤缺两带来的财政亏空。
这个担心虽不无道理,却也多余。金雪狄人需求终归大于中原对其商品需求,中原获得贸易顺差是必然的结果。此外金雪狄人商品在中原有很大市场,其独有的山货、辛香料、皮毛、珠宝、草药等,都是奇货可居的紧俏商品,购买之后随即转手卖出,同样能赚取额外的金银铜钱。
诺一言的思维仍停留在没有盈余既亏损的传统思想束缚下,不知变通交易和贸易流动,将利润最大化。
经过七天竞价,晋国收获颇丰,尹秧君方伯、晋使马仲宁等人齐聚太子府中向西寰汇报竞价结果。
“公主殿下,到目前为止,交易所得就这么些,臣已向平汤派出加急快报将消息告知大王,待到货物抵达之后,可与蛮人完成交易。”
马仲宁侃侃说道,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这时西寰问:
“金雪狄人的金银商队何时能到咸国?”
“走志国顺利的话,最快两个月吧,或许更晚一些。”
“但眼下形势恐怕等不到两个月就得开战,交易万一中断,可不是什么好事。”
“公主是担心卫国。”季锦昇道。
“长孙获利三百余万寸银的金银币,卫国只得三十万不到,博源君又与咸王暗中媾和,卫国已经被梁国出卖,而今财力国力此消彼长之下,卫国绝不会坐等国力日衰落,越早开战对其越为有利。本宫看着,最快三两月内,最晚不会拖过今年年底,必会有战。”
西寰的政治直觉极为敏感,长孙国获利高于梁国,仅次于咸国排名第二,志国、晋国分列第四第五位,即便宋、徐两国交易额也比卫国多的多,各国均获益的情况下,没有获益的卫国实际是亏的。
此消彼长之下,卫国既有的国力既不能转化为经济实力,也不能带来政治收益,随着时间推移,将被其他诸侯的经济实力追上甚至赶超,拖得越久,卫国国力的贬值越快。
思来想去,西寰看向方伯:
“舅舅,长孙商贾之间最近可有何消息?”
“都是于交易有关的,尚未发现有谁担心招惹战事。”
“是嘛,看来长孙使者还真坐得住,季将军。”
“属下在,殿下有何吩咐。”
“你去一趟长孙馆驿,知会一声,免得被卫国打的措手不及。”
“殿下,外交之事公主殿下不宜涉足。越俎代庖,大王那里恐怕不好交代呀。”
西寰转向马仲宁说道:
“马使以为呢?”
“臣赞同季将军主张,此事不应由公主殿下出面。而且眼下诸侯来往频密,很难说消息不会走漏,万一被卫国知晓,卫国还将迁怒与我晋国,这着实也不妥,公主还是只做不知为好。”
“那就眼看着卫国先发制人将长孙击垮,而后会师东进再伐本宫夫君。”
西寰怒道,不悦之色跃然脸上,她的本意并非是好意示警长孙,而不想日后接管咸国,拿到的是一片烂摊子。
这时季锦昇道:
“殿下,属下以为示警与不示警并不能改变卫国攻打长孙的结果,既然不能改变,不如早做准备,或许还能有利可图。”
“卫国攻打长孙,我晋国既无土地可得,也无利益可分,若是出兵,还要牺牲我晋国将士鲜血,能有何利可图。”
“长孙与卫开战,长孙必然不敌,不敌便会向我晋国求援,趁此做些交易换取我国出兵也未尝不可。”
“对,季将军说的对。”方伯赞同道,上前两步又说:“长孙若是不敌,肯定向我那外甥求援,届时出兵是一码事,交易是一码事,一码归一码,但终归是一码事,先把钱拿来,其他都好谈。”
“本宫明白了,季将军是想先肥了自家,籍此发战争财。等到卫国收拾了差不多,也无利可图了。届时再出兵,博个名利双收。”
“殿下所言极是,卫国必然不想同时与诸侯开战,但如今志国内患甚于外,无暇介入战事,咸国也无开战意愿,卫国只有此时开战对其最有力,既然各国均无开战意愿,我晋国贸然介入,反有遭他国出卖之可能,故而也不因贸然卷入战事。
还不如坐山观虎斗,先从长孙国身上捞些好处,等到一两年后各国形势明朗,再发兵介入也不迟。”
“那好吧,舅舅尽快加紧与长孙国生意,先把将人派过去,货备足了,等战事一起,好随时发往长孙。”
“放心吧外甥女,舅舅心里明白着呢,呵哈哈……”
当天夜里,百里燕忙到深夜方才回府,周空在中庭前堂招待黄彻直到百里燕回府。
“黄将军,事情都办妥了吧。”
“放心吧侯爷,咱们干这事儿也不是头一次了,王眷城里那些不开眼的东西,咱们也没手下留情,不会失手的。”
“这我就放心了,不过万一给逮住了伤了性命,你那些弟兄扛得住吗。”
“我那些弟兄都是一起过命的,我都吩咐过了,万一给逮住,怎么说话他们都懂。这世道欠债的多了去了,弄错人常有的事。”
黄彻信誓旦旦打着包票,随后端起酒碗半盏下肚,抹了抹油腻的嘴又说:
“天色也不早了,咱先走了。”
“嗯,路上当心,别骑马了,坐我府上马车回馆驿吧。”
“那行,告辞了。”
黄彻起身抬手行了一礼,随即晃晃悠悠离开侯府。
待其离去,周空忙问:
“黄彻与你说的何事,我怎听着不对呀。”
“天机不可泄露呀,夫人过几天就知道了。”百里燕敷衍两句,随即又岔开话说:“馫儿今天回府了吗。”
“没有,还在娘家没回来,不过让随扈捎了口信,有空让侯爷去府上。”
竞价交易得到的只是账面资金,现货资金仍在南境转运的途中。百里燕早半月前派出了船队,由穆尼派人持函借道志、徐两国接应其商队往返中原,以加快货物和资金的转运。
而与此同时,百翠楼里推杯换盏纸醉金迷,博源君、长孙使者在此宴请宾朋庆祝交易的丰收,宾客来自天南地北,既有远道而来的诸侯勋贵,也有各国豪户商贾,各色人等齐聚在此,酒宴一直持续至凌晨方才散去。
长孙使者打着酒嗝醉醺醺的坐上马车,在护兵拱卫下缓缓返回馆驿途中,与陔陵城府司马府巡防兵擦肩而过。
约莫继续走出两百步之际,街道右侧鳞次栉比连片房舍顶上,数十黑衣蒙面之人目光出奇看着长孙使者的队伍,待到距离拉近至屋檐下,一声哨响,黑暗中哗啦一声空气颤动,黑夜中数张精良的渔网凭空而下。
要说这渔网撒的,那叫个专业利索,一人撒网数人配合,不偏不倚不多不少,将屋下缓缓路过的长孙人马一网打尽,与此同时另一伙十数人蒙着面,分从前后小巷一跃而出,两人一组手持麻绳,直扑长孙护兵。
“有刺客,快,保护大人!”
长孙护将大声疾呼,待想抽剑,却是被渔网罩住,片刻间一根麻绳一掠而过,将骑马者尽数扫在地面,步卒无一幸免被渔网缠住无法脱身。
少时片刻,屋檐上传来一声喝响:
“弟兄们,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帮龟孙子欠债想走,门儿都没有,给我往死里打!”
“明白!”
众人异口同声,纷纷跃下房头一拥而上,怼着地上长孙兵士拳脚相向毫不留情,一边动手一边不忘口中喊着粗话:
“狗东西,欠着还嫖女人,我呸!”
“往死里打!”
……
由于被渔网罩着,长孙护兵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凭大骂,此时坐于车中的长孙使者还醉生梦死魂游西天,被从车中拽出之际颇为骄横:
“瞎了你们的狗眼,知不知道本使何人!”
话音落下,为首蒙面之人阴恻恻的说道:
“老子管你何人,欠债就得还钱。给我往死里打!”
“你们敢……啊……”
敢字才说了一半,只听一声惨叫,老拳已是落在长孙使者脸上。
殴打持续时间并不长,前后七八分钟,喊救命喊抓刺客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可就是不见有人前来相救。直到施暴结束,一众蒙面人扬长而去,也没有半个影子出现,只留下一地哭爹喊娘的长孙国人。
而与此同时,姬丰也未能幸免,他坐的是一辆前些日参观永兴城时买来的最新式自带避震的高级四轮马车,马车走着走着,左侧前后两轮子同时脱落,于是马车以奇特的四十五度角斜倒在路面上。
李懿闻讯骑马前来相救,只见姬丰爬着从马车中钻了出来:
“叔,怎样,伤着没有。”
姬丰惊魂未定,心头狂跳不止:
“车,车呀……这么好的车就完啦,好你个百里燕,竟然如此算计本君……”
李懿听着莫名其妙,忙说道:
“叔,这与我舅舅有何干系,这车一直也好端端的,坏了就坏了嘛。”
“车是从百里燕手中买来,出了事他如何能逃的掉干系。”
“可害叔叔您舅舅也没什么可图的呀,再说了,如此明显害命之举,我舅舅也不至于使出如此拙劣手段吧,这未免牵强附会了。”
姬丰闻讯猛是一愣,一想也对:
“对呀,他害我图什么呀,我死了对他也无半分好处,莫非真只是意外不成?”
“叔,我看还是走吧。明天让舅舅找人来修修不就知道一二了吗。”
其实这两个轮子的脱落极为将就,必须同时脱落,如果一前一后或是一后一前,就得翻车。马匹受惊必然纵马狂奔,到那时什么结果就很难说了。
而与此同时,今晚一夜发生在全城各处的暴力事件如雨后春笋一般遍地开花,更巧的是没有一起被陔陵巡防队撞上,也没听到有人呼救,而由于当下还没有110报警电话,更没有夜间出警制度,衙门晚上无人值班,所以夜巡没碰上,暴力事件当晚就一直拖到了第二天早上,昨晚受害者纷纷涌向陔陵城府司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