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见百里燕神色剧烈起伏，姬丰哈哈大笑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呵哈哈……永兴侯，与天子做亲家，可是天下第一美事啊。”

    “哼，你算计够狠啊，当真本侯毫无还手之力！”

    “呵呵，永兴侯不会还想拒绝天子赐婚吧。”

    “记着，你早晚会后悔的！”

    百里燕怒上心头，催着飞羽纵马而去，姬丰依然笑着，前所未有的畅快淋漓：

    “呵哈哈……百里燕，你也有今天。”

    一路纵马狂奔，百里燕越想越是生气，跑出十数里地顿时勒住马缰。

    “妈的，狗日的东西，真他娘的可恶。”

    “侯爷，听博源君意思，好像不是什么坏事啊。”

    魏琦放胆说道，百里燕啐骂道：

    “你懂什么！把你妹妹推火坑里，你愿意吗。”

    “不愿意。”

    “那不就好了，记住，回去后管住你的嘴，一个字不要提。”

    “哦……”

    百里燕气急败坏，催着飞羽继续赶路。他已经受够了政治联姻的祸害，不想再让自己的女儿陷入政治的泥潭。

    赶回陔陵之际，午时未到，城中沸沸扬扬舆论噪杂，街头巷尾聚集着团团伙伙的人群议论不休。行至城西菜市口，张贴报纸的官榜被挤得水泄不通。

    “侯爷，看来是过不去了，咱们绕道吧。”

    “去，买份报纸过来，看看什么新闻能招来这么多人。”

    “诺。”

    当下新闻报纸出版受到官府严格控制，不可能出现诽谤朝政攻击政治的内容，也不应出现伤风败俗不合时宜的文体。除此两样，百里燕实在想不出来能有什么新闻能招来几百人围观。

    少时魏琦买来报纸，百里燕一目十行迅速翻看，在第四版看到“暴徒拳打志国、长孙国商贾”几个刺眼大字。内容是说最近几日接连发生四十多起针对长孙、志国商贾被殴打事件，专门挑在晚上蒙脸行凶作恶，不知是谁干的。

    “卫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也用的出来，真是不要脸了吗。”

    “侯爷怎就断定是卫人干的。”魏琦问。

    “卫国交涉无果，而生意又无利可图，恼羞成怒之下便想耍流氓恐吓蜂拥而至的各国商贾。”

    官方层面搞黑色恐怖，甚至不惜制造恐怖袭击自残的国家行为，百里燕前世也是见的多了，但从没想过当下竟也能有诸侯干得出恐吓殴打的下作手段。

    “侯爷，这事归城府司马府与陔陵郡府管辖，咱们就不用管了吧。”

    “管是不用管，但金雪狄人交易时间可能长达数月，任其发展下去，现在还只是动动手，伤点皮肉，日后会不会发发展成杀人越货就难说了。走，先随我去轩亭馆，弄不好卫国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使团下手。”

    卫国人的思维方式和中原人不大一样，谈不拢的事情就用武力解决。卫国人所处的西海内陆早期盘踞大量外族，历经前朝数百年迁徙人口戍边同化，至今勉强形成文化认同感。

    梁朝建立后，卫国长期排斥在中原外围，由此卫国人与中原有明显文化疏离，其甚至卫国一度改变中原字体创造新字，以彰显卫国的文化特征。

    因此卫国的思维模式更为激进和嚣张，孙国的瓦解更助长了卫国自身的优越感，总以为中原的衰败是中原文明的衰败，卫国的崛起是文明制度的全面超越。加之卫国人行事较为野蛮专横，百里燕甚至开始怀疑，动手殴打恐吓在卫国人眼里多半连轻度警告都算不上。

    绕过城西菜市口，沿途繁华地段官军明显增多，轩亭馆外围禁军增加了一倍。见到苏方义时馆内平静如常，没有明显的紧张气氛：

    “苏先生，穆尼呢？”

    “正在三楼上与古达帕说事。”

    “那最近几日长孙、志国商人接连被打，先生应该知道了吧。”

    “嗯，一些宵小罢了，还惹永兴侯劳心。”

    “苏先生不会真以为只是些宵小吧。”

    “呵呵……侯爷既然知道，何必多言呢。”

    “非是在下多心，眼下还只是动手打人，而交易少则持续一两月，多则持续三五月，若只是动手伤人倒也罢了，倘若在咸国到处伏击劫杀商旅，这可就不是小事了。”

    “侯爷这么一说，苏某倒是觉得有几分道理。侯爷准备如何处置？”

    “我琢磨着此事卫国不会亲自出面，定是通过层层关系隔空雇人行凶，要想查获实证并不容易。而且眼下还仅是在陔陵，倘若全国各地到处案发，人力将难以顾及。为今之计不如这样……”

    百里燕凑上前去细细道来，苏方义眉头紧促并不看好：

    “如此为之，这未免太卑鄙下做了。”

    “诶……这叫以其人之道，还以其人之身。”

    “要干你去干，但事后出了纰漏，可别说我知道，我可不同意令你如此去干。”

    “放心吧，在下一人做事一人当。”

    “千万别弄出了人命。”

    “知道了，嘿嘿……”

    二人说话之际，魏琦从外进入屋中禀报：

    “侯爷，穆尼和古达帕两位大人来了，正在屋外等候。”

    “请他们进来吧。”

    “诺。”

    百里燕最近愈发发现金雪狄人的文明有硬伤，他们的语言较为呆板，表达效率不高，由此导致思维效率也不高。

    一个民族聪明与否，与之文字息息相关。文字单个符号越精练，包容含义越多，音节越简单，声调越丰富，该民族的智力越高。

    中原文字与汉字同属象形文字，音节相同，语法相近。汉语经过标准化后有四个声调，而中原文雅言则由则有八个声调，如果广泛纳入方言，声调可能更多。

    而金雪狄人的形体文效率高于拼音文字，低于象形文字，但其元音少而辅音多，文明早期，这种简练的文字并没有问题，但由于形体文固有的缺点，金雪狄人的辅音可以随时创造增加，因此他们的发音组合理论上趋于无限。

    这意味着出现新生事物越多，表达新概念的词汇需要创造新的辅音，故而从表达层面而言，形体文的效率日后远低于拼音文字，由此导致金雪狄人的思维能力不如中原文明，所以他们极少诞生有思想的杰出军事人才。

    由于中原情况的复杂，金雪狄人的思维跟不上套，穆尼不得不经常组织几十上百人一起讨论拿捏主意，百里燕甚至怀疑金雪狄贵族普遍能说中原话，很可能是他们发现中原文的思维能力确实要比形体文更好，否则单纯为控制中原民奴隶，根本无需贵族阶层大量学习中原文，交给专职的官僚机构更合适。

    少时穆尼、古达帕二人进屋，穆尼依然一副欠债还钱的脸色，似乎永远是欠他的。

    “我说你，总是板着脸做什么。”

    “只要看到你这张嘴脸，我就会很自然的会想到哪些惨死的战士。要我给你好脸色看，我死后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将士。”

    “得得得……甭说这事，扯远了还得把祖宗十八代扯出来论长短。说说你们吧，竞价的过程都安排妥当了吗？”

    “还需要一块场地。轩亭馆虽然很大，但不适合几十几百人的聚集。”

    “这倒也是，可城里哪里去找装得下几十上百人的空地方，关键是还得安全。”

    “要不去王宫？”

    古达帕提议道，立马被百里燕否决：

    “不行，王宫大内进去几十号外人倒也没事，一股脑涌进几百上千各国杂人，绝不可行。”

    “议贤馆怎样？”

    苏方义提议道，百里燕眼前一亮：

    “对，就定在议贤馆。议贤馆上下两层，一楼若不开讲，全部摆满座塌，安排三百来人绰绰有余，上层还能安排一百五六十人，容五百人同时竞价应该没什么问题。实在不行，将议贤馆外街道封闭，让出些地方。”

    “那就议贤馆吧，那地方我也去过，确实挺大。”

    穆尼同意道，百里燕挺诧异：

    “你去议贤馆做什么，里面的酸腐文人没把你轰出来？”

    “路过时看着人挺多，所以进去看了一圈。当时有个老家伙正在讲什么害群之马，我一进去，那老家伙就躺地上给抬走了。”

    “哦……原来你就是那害群之马。”

    “呸，是那老东西活该，与我有什么关系。”

    金雪狄人乍看之下确实挺吓人，金色的皮肤，白色的头发，灰色甚至白色的眼瞳，大白天走街上都让人害怕，晚上撞见就是活见鬼。所以古达帕迁入陔陵城头几个月城里到处闹鬼，其实就是晚上不安分，出门逛街的结果。

    说话间穆尼递上清单，除了药品之外，涉及中原商品七十六种，金雪狄商品四十五种。清单中只列举了金雪狄商品总数，并未列举所需中原商品的总额。

    “你们带的货可真不少啊，先给我看底单，不是想告诉本侯最好的商品都留给了咸国吧。”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给你看了底单算是竞价上给你的报答，今后就算是扯平了。”

    “呵呵，你还可真记仇。不过好吧，确实有不少好东西，原本我咸国也用不着寒地的皮毛，可现在不同了，新得了四块土地，冬天冷的要命，不贩些皮货赚点钱，真是天理不容。

    此外你们的香料真不少，还有钻石珠宝，这没想到那么冷的地方还能长出这么多香料真是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