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1章 虎头蛇尾
百里燕、高勋二人径自退去,中途百里燕边走边问高勋:
“高大人可知大王何事要与周将军说。”
高勋也正纳闷儿,摇头道:
“真不知,大王此前并未提及,我看反倒是被周将军惊吓的不轻,你怎的就偏要讨她做八夫人呢,未免太煞风景了吧。”
“嗨,高兄你是不知道,此女子不是一般的利害,手中又握有重兵,我与赵安陵三次设巧计败她于城中,倘若是正面硬碰,即便取胜,我咸军少不了得死伤两三万人代价。”
“此女真有如此厉害?”高勋问,心生警惕。
“那是当然,周空在昌尹一带因其施仁政颇具人旺,她要是有反复,后果难料。”
“哦……可她毕竟是女子,女子练军者古不多见,拜将者更无一人,若令她统兵,传扬出去岂非让诸侯耻笑我国中无人。”
“所以呀,收她做八夫人,而后消兵,让她无话可说。如此将其手中兵马裁去多半,又能用其才,岂不一举两得。而且女子为将极具迷惑,不瞒高兄,本侯攻那照时也不知守将竟是女人,故而皆从男子心性去考量,结果险些上了这婆娘的当,所以女子为将有女子的好处,日后辅以谋士,定叫他国胆战心惊。”
女人和男性的思维角度存在根本性的诧异,男性很少能有女性细腻的心思。而且当下男权主义当道,男性统帅的作战思维从男性角度出发去考虑对手,而女人有讨好男性谋取生存的天性,因此女子为将更容易揣摩男性的心理活动。
当然,并非说女人全无弱点,同等条件下作为成熟的统帅,女人的心理耐受能力不及男性,且容易迷失战略方向,例假和经期也影响性格波动,一旦受挫,长时难以走出阴影。
百里燕不知咸王与周空第一次见面,要说些什么,与高勋坐等在桂花树林的石台前边喝茶边说:
“高兄,调整军制裁减冗余的奏本,大王考虑的如何?”
“大王大致同意,但外朝反对者却有不少。”
“又是庆忝君米垣,中大夫谭乐之流?”
“除他二人,御史大夫李旭,太尉鼎炀侯张隽也不赞同。”
“哼,鼎炀侯倒也罢了,他的摊子大,倒是这个李旭,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做对事。”
军制变动消减员额最后改的还是各地权贵的兵权,动了地方权贵的利益,反弹是必然结果。
当下各诸侯国军制都是以地方征兵,地方贵族与朝廷各自派荐人选出任中高层武官和统兵将领,因此各军的各营多数情况下上以籍贯编列单位,既能增强凝聚力战斗力,同时也方便了地方势力对军队的影响,奉阳君的叛军正是其势力深入军队造成的恶果。
实行新军制后,大量自黑巾军叛乱以来久经沙场积累战功的武官凭借战功出任职务,而平日并不卖力的权贵将因军功不够,或是裁汰,或是不动,甚至降职处置,籍此将军权彻底收归朝廷。
李旭是那种永远不知进退的混帐御史,该他跳的时候当缩头乌龟,不该他反对的时候冲锋陷阵,当然不可否认他确实也替咸王做了不少事实,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瞎捣乱。
鼎炀侯与东原、江东、岁当各地小贵族勾结甚密,李旭今年整治一番后贵不聊生,鼎炀侯压力巨大,此时再改军制,鼎炀侯难逃削权,好不容易养起的私兵就此解散,换做谁也不乐意。
庆忝君米垣是岁当郡地方一霸,封在岁当庆忝县,其父米光柏滑如泥鳅,永兴河战役为保存实力遇敌便溃,而且溃的极有技术,赵逊几次三番找他麻烦均未成行。
米光柏于三年前病故,其子庆忝君米垣继位后变本加厉,竟打起中原民注意,前去招兵买马被百里燕制止。
前番派遣远征军意在削弱地方势力,各地贵族抽兵一半,庆忝君为保实力,不惜纵兵出逃遁走野地逃回岁当避风头。待到远征军一走,其又重整旗鼓卷土再来。
别看米垣只是个县级封君,但却坐守岁当通往志国的陆路商渠,私设关卡截留税金,增开榷市交易买卖。
利用永兴城十多年间创造的有利经济环境,和岁当地处大后方的稳定,谋取大量钱财,其麾下如今有兵两千多人,这还不是其全部实力,以其家底短期内维持五六千人都不是问题。
一个小小的县级封君,财力物力能养兵小五千人,其他那些身处大后方的贵族利用行政推进不利,永兴经济对外辐射的有利条件,近些年获取的利益可想而知。
一旦天下太平,这些个贵族很快又将重新洗牌恢复经济活力,日后势必形成强大的经济集团。
至于中大夫谭乐,一个为了增加现金收入,什么钱都敢收的跳梁小丑,就像一泡刚拉下的屎,他就是乱飞的苍蝇。
与高勋聊了足有两刻多种,仍不见咸王召见,正值百里燕纳闷儿之际,抬头见远处卢皋、诺一言、鼎炀侯还有太子,四人神色匆匆,直奔咸王所在而去。
“高兄,国政监定是有事发生,我等快去。”
“好!”
司马、太尉、外执使朝议或是不朝,办公期间都在国政监与太子共同处置每日常务,同时而来只能是发生了超越四人权限的突发事件,需要请示君主。
二人相向而去,见太子,百里燕躬身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永兴侯无需多礼。”
“谢殿下。”
对姜蛰,满朝文武半数以上都不看好态度不冷不热,内阁几乎是一边倒的不信任。但在立长不立幼的权利继承制度下,如没有原则性的过错和意外生亡,姜蛰继位是大概率事件。
当此形势下,咸王有心废黜,却左右暗示要百里燕挑这个头,然当下体制和氛围都不具备废长立幼的条件,贸然开此先例,做成了新王日后不一定感激你,反遭猜忌。失败了就更简单,一世英名毁于一旦,成为反面教材被后人评说。
甚至百里燕的丰功伟绩还会成为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其尚且不能废长立幼开先例,后人缘何能效法。
对于姜蛰,百里燕矛盾而复杂。其若无意外,日后继位没有悬念,如何处置与太子的关系已成当务之急,这也是百里燕不敢贸然开罪西寰,与姜蛰正面冲突的原因。
一番短暂寒暄过后,高勋说:
“大王正在单独召见周空将军,太子与三位大人同来,可是有十万火急之事。”
“是这样,太子妃传来消息,晋王不日将撤回镇西郡。”太子飞快说道,喜色已是跃然脸上。
百里燕闻讯诧异,忙问:
“太子殿下,消息确切?”
“千真万确,是太子妃令人亲来传话与我。”
“嘶……影子都没见着,逃的真是快呀!”
百里燕心起疑窦,西寰不太可能此时横生枝节,但难保晋王使诈以,一面以西寰为掩护拖延咸军调兵,一面继续积极准备战争动员全国。
想到此处,百里燕问卢皋:
“卢将军,咸西与江东近日可有消息传来?”
“暂未收到晋军撤兵消息传来,估计晋王的命令尚未送达王彦飞部,还得有些时日,永兴侯是担心晋王使诈?”
“嗯,那范涛师承公叔阔,行事专走极端,难保他不会关键时刻出卖太子妃,以博取战机。”
“不会的!”太子否定道,努力维护西寰的声誉:“太子妃与晋王太后母女情深,晋王怎能欺骗自己的母亲。”
姜蛰的话本身没错,儿子怎能欺骗自己的母亲,但在国家利益面前,亲情血缘只是桌上可以随时舍弃的牌,谁当真谁是傻子。
此话从太子口中说出,作为臣子,没人会敢于反驳,百里燕未做正面回应,转而话锋一转:
“消息来自太子妃,尚未得晋使马仲宁确认,为保万全,我看得尽早率军赶赴江东,以防不测!”
“永兴侯所虑不无道理,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这他国兵马也不可不查,还是小心为上。”
诺一言肯定道,众人随即前去面见咸王。
此时咸王仍在与周空说话,而且还坐着说,少时蒋浩上前禀报:
“大王,太子来了,卢皋、诺一言、鼎炀侯几位大人也到了,相似出了大事。”
咸王闻讯蹙眉,脸色紧绷:
“难不成是晋王出兵了!”
“不清楚。”
蒋浩话音刚落,一旁周空接话说:
“咸王放心,晋王断然不回来攻。”
“周将军何以如此肯定?”咸王好奇问。
“江东一马平川,取之十分便利,但要过那望亲江却不容易。苏洪率兵数日内可抵望亲江西岸,晋军即便能攻取江东郡,咸军也只需撤走兵马在江面以西沿岸布防,拖至明年咸军主力回援。届时晋军只占咸国一郡之地,与咸军隔江形成僵局对峙。晋军突袭过江直奔陔陵的计划将毫无用武之地,反可能激怒咸国,招致报复。
届时非但咸国向晋国用兵,咸国对晋称臣的大好局势也当然无存。以百里燕手段,晋军多半不是其对手,如此耗着,对咸国虽然不利,对晋国更不利,最终受益的只能让志国做强。”
“哦……”咸王短叹一声,心中却想:“你如此了得,若非寡人老迈,吃不住惊吓,定也是要纳此女做妃。”
迅速掩饰去脸上异色,咸王与蒋浩道:
“让他们来见寡人。”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