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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王土之下 第八十九章 除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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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樽凉帝三十八年,除夕夜。

    将近子夜,洛黎城里家家户户都在守岁,鞭炮声络绎不绝代,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北域人岁惯吃饺子,盖取新旧迭,更岁交子也。又以白面饺子状如银元宝,一盆盆端上桌象征“新年大富,元宝滚进”之意。或包饺子也,又以数枚汤消毒后之硬币包入,谓先啖矣,则多挣钱。而南陆岁有食馄饨之俗,盖取其初之意。传世界生前是混沌也,盘古开辟,乃有宇宙四;·长面,亦曰寿面。新年食面,为预祝寿百年。

    据说这太古时,有一种猛兽之,散处于北域人谓之“年”。其容狞,性凶残,专食禽兽、鳞介虫,一日换一味,自磕头虫直吃到大人,使人言“年”变。后,人渐得其“年”之道,其为数三百六十五日窜至群聚啐一口鲜,且出没之时皆在暮夜,及鸡鸣晓,其遂还山中也。

    算准了“年”虐也,民遂以此畏之夜同关以煞,谓之“年关”,且思得一袭过关之法:每至日暮,户户皆预备饭,熄火净灶,复以鸡圈栏悉拴牢,以宅之前后门都?,躲在屋里吃“年夜饭”,由是顿餐有吉凶可知也,所办甚盛,除将老幼环聚餐示和圆外,须于食前先供祭,祈祖之灵,平地仰此一夜,食后时饭,谁都不敢睡觉,挨坐语张胆。则渐成了除夕熬年岁之习。

    此时刘康穿着一身皇袍,翘着二郎腿坐在矮榻上稍微休息,皇帝的穿的袍子上大多是黄色,也都是黄色为主,上面绣上龙纹。一般都是九条龙纹,八条在外,一条在里襟。当然,也有像庆安朝皇帝在袍子上绣满十二条金龙,刘康特地将先皇袍子上的龙纹去掉,绘上狼纹九条,八条在为,一条在里襟。

    除夕是他这年最忙的一天,凌晨就得爬起来到宫殿各处拈香行礼,早上七八点后刘康来到殿中,由人宣读贺表,百官三跪九叩后,入座赐茶,等喝完茶,他又火急燎燎地回到寝宫,皇后后妃们行六肃三跪三拜之礼,然后后妃各自回宫,皇子们行三跪九叩,接下来皇孙们继续叩拜,放鞭炮邀请各路神佛来宫中过年,刘康并不信神佛,只是简单地做过样子罢了,之后便是家宴,大家都注意到了皇帝陛下的刻意缺席,并没有过多去询问,皇后招呼众妃子以及皇子们动筷夹菜,刘康总是不喜欢参加这些家族宴席,年年如此。

    他坐在一座古朴的亭子里,看着水池里的流水发呆,像是一匹孤独的老狼,此时玄袍男子带着一群侍从来到亭子外,行跪拜礼:“臣子叩见陛下,祝皇帝陛下新年安康,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去吧,这都能让你们找到孤,谢左你留下陪朕!”刘康挥了挥手,斥退了那些侍从们,男子拍了拍袍子上的灰尘,毫不见外地坐在了刘康对面。

    “谢左,这除夕夜来,你有什么事情?”

    待到侍从离去,谢左方才出声:“我有很重要的情报汇报给陛下。”

    “说。”刘康撒了一把鱼饵在池子里,群鱼越出水面争夺着,一时间水花四溅。

    “先前我和陛下说的楚三皇子……觉醒了王息!”

    刘康猛然转过身来,顿时吓出来一身冷汗,目光渐渐由不可置信变成了震惊,他看着谢左的眼睛问道:“王息……怎么可能?楚骁华生了两个男孩,两个都觉醒了王息!加上他自己,胤国境内有三位身怀王息的人!”

    玄袍男子点了点头:“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也很震惊,但臣子的情报绝对是不会出错的,胤国大皇子觉醒王息的时候是十五岁,在云剑河战场上,而楚三皇子是在临安城里觉醒的王息,他今年才十六岁。”

    十六岁,十六岁……刘康忿忿不平地看着池里的鱼,他在位三十多年,生了将近五十个孩子,孩子长大了也生了孩子,加上他的孙子整个刘氏皇族有将近两百多号人,可是一个人都没有觉醒王息,楚骁华就仨个崽子,居然两个都身怀王息,刘康之所以一直没有立太子,是因为他的子孙里没有一个有王息之力,随着年岁的增大,自己体内那股王之力愈发虚弱,犹如残烛般,若是自己的子孙里再不快点出现能配得上樽国王座的人,待到自己牙齿掉光,苟延残喘的那一天,他的敌人便让冲进他的寝宫将他杀死,或者是他的子孙,只为了夺取他体内的王息。

    他转过身来,目光渐渐趋向阴冷,谢左很熟悉刘康这种眼神,一般被他这样长时间注视的人,往往都没有好下场,刘康冷冷一笑:“孤知道自己这王位是抢回来的,可孤这体内的王息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但孤怎么都不肯相信,我的子孙里面居然一个都没有觉醒王息!”

    “王息乃神赐之物,陛下不可强求。”

    刘康顿时有些烦躁,一袖挥出,强劲的气息冲至水面,将群鱼们打得四分五裂,原本古意盈然的池子顿时变成如同宰鱼池般,片片血花落入池中,那些侥幸避过刘康轰击的鱼儿纷纷上前吞食同伴的内脏。

    “这下子好了,金帐国名将郭尔苏在斩杀北蛮大君主后,夺取了他的王息,金帐国大君亲自将他收作自己的义子,日后很可能会将王位传给他,金帐国有两个带有王息的人,现在胤国有三个!以如今的形式,这北域的气运开始涌向胤国,我们虽与胤国为邻,可得不到一点好处!樽国的镇国气运被这两个国家彻底压制!只怕我们的国家会渐渐衰落,直至被胤国吞并!就像是西临那样。”

    “孤知道自己的孩子都是一些废物,可孤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们居然一个都没有觉醒王息!谢左,你说我们如何是好。”

    “陛下淡定,您还记得臣子之前跟您说过,要将微微送去胤国吗?”

    “你觉得楚骁华会愿意要她做儿媳妇吗?她甚至连公主的名号都没有,若不是她母亲以死相逼,孤怎么留她在宫里……”刘康忽然止住声音,眺望远方的天穹。

    “没有公主的名号便办一个给她便是了,这对您而言很简单,臣子已经书信予楚骁华,臣子还特地去打听了一下,这楚三皇子并没有与谁定下婚约,应该是还未有心意的女子。我们如今还是胤国的盟友,若我们此次放低姿态,最好您亲自书写一封谢罪书,承认狼兵离北大屠杀的错误,想必楚骁华这等重情重义之人,会答应我们的请求的。”

    “认罪书?这离北大屠杀又不是孤下令的,孤又没有强奸那城里的女人,何来认罪。”他冷笑道。

    “可是臣子知道您的妃子里面有好几个都是来自离北,而且楚骁华认死了离北一事是您的责任,为了我们的兴国大业,还请陛下放低姿态。”

    他的深黑瞳孔与刘康的眼睛对上,变得极亮,刘康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谢左,你知道孤为何如此赏识你?”

    “陛下收留了臣子,能为陛下出力是臣子的福气。”

    “呵!你原本有一个美满的家庭,可孤一剑杀了你的父亲,让手下强奸了你的母亲和姐姐,之后还拿她们去喂狼,何来的福气?”他反问道。

    谢左默不作声,刘康继续说了下去:“若你父亲当年不支持刘宜作乱的话,朕怎么下此狠手?我那儿子也是愚蠢,孤给他的东西才是他的,孤不给他敢抢的话,莫怪朕六亲不认,照杀不误!”

    “谢左,你恨孤吗?”

    “陛下做的对,父亲当年做了蠢事,该杀,陛下留了臣子一命,若父亲天上有知的话,也会感谢陛下的。”

    “你明白就好,孤看着你父亲这些年为樽国兢兢业业地份上,方才饶你一命,可你也没有让孤失望,你是孤身边的智将,孤信任你胜过孤任何的孩子,在孤留你一命后,经常会梦见你拿着刀来杀孤的情景。”

    “臣不敢。”

    “不敢?现在你不敢的事情已经很少了,你敢送孤女儿去胤国做奴做妾,说不定明日就将孤送给楚骁华表忠心,谢左啊谢左,你现在做的事情,孤当年也做过,你和孤是一类人,都能为了自己的目标不断隐忍着。当年樽国的皇帝从我身上获取了很多利益,可他却将孤当成一条狗般随意差使,孤忍了很多年才找到机会将他干掉。孤之所以对你好,不想你变成曾经的孤那样,孤也是为了自己的命着想。”

    “臣不擅长武斗。”

    谢左这话落在刘康耳中不免有些虚伪,五年前,有个樵夫在焚鸟关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墓坑,内含大约六百人的尸体遗骸。他们被活活剥皮、被斩首、被排干血液、被丢弃作墓坑里,等消息传入朝廷时,刘康才知道焚鸟关有一条村庄的人尽数殒命,之后谢玄带着手下来到焚鸟关,发现了许多烧焦人骨残骸,他断定这村庄里的人一定是被人屠杀后煮食了,最后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关内的一伙贼人,在他与那伙贼人发生冲突之前,那团伙里的老大还特地招待了谢左一番,这桌子上的熟肉自然也是人肉,手下们看着桌上的肉不免心悸,唯有谢左自然而然地切肉喝酒,与那老大交谈了起来。

    食人犯立即给了谢左一个下马威,他告诉谢左上一伙来试探他的的捕快,被他就着肥肉和白酒煮了来吃,脑袋被拿去喂狗。谢左听后不紧不慢地将两根筷子抛出,待到那老大反应过来时,便已经倒在了地上,之后谢左用五十匹黑马拖杀了剩下的贼人,带他回到宫中,满朝哗然,至此之后他便有了血狼子的称号。

    “孤不怀疑你的忠诚,若你真的有一人想杀孤的话,最后跟孤说一声,好让孤睡上几天安稳觉,能死在你这样的人手里,孤觉得挺值的。”

    谢左沉默了一下:“陛下是大德大智之人,不瞒您说,我这次让微微去胤国,并非做妃子的,而是让她驾驭胤国的!我希望她能一直在楚三皇子的身边,驯服他,驾驭他,最终帮楚三皇子坐上胤国的王位,她需要在胤国建立自己的实力,之后她需要怀上楚三皇子的孩子,待到生下孩子,时机成熟之后,我们便让她动手杀了楚三皇子,之后我们里应外合,让微微为我们打开临安城的城门。”

    刘康震惊道:“杀了楚三皇子?你以为楚骁华会眼睁睁地看着他儿子死在王座上吗?”但谢玄只是摆了摆手:“楚骁华和楚鹰仰会有人替我们去杀,眼下我们需要做的是尽快获得楚骁华的应允,将微微送到胤国去。”

    “那小丫头片子何德何能做成这件事情?孤跟这个女儿一点感情都没有,她未必会答应去胤国。”

    “陛下虽然御女无数,但论小丫头的心思还是臣子比较擅长,你只需要给她一颗糖,给她一巴掌,之后再给她一颗糖,她自然会乖乖地听你话,这件事情就交给臣去办吧。”

    他无声地笑了笑:“像微微这样的女孩,是不会甘愿一辈子在深宫里度过的,只需要将这头小母狼放出樽国,她日后自然会叼着雄鹰们的尸体,在临安城城头上眺望狼兵到来。”

    他眺望着远方的烟火,眼中如同燃起燎天烈火般,越烧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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