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洞房花烛
丁宁见到骆熙诚放肆大胆的笑并不觉得不妥,反觉得有些有趣。丁宁从第一次见到骆熙诚直至今日,从未见过骆熙诚有过这样的放肆大笑。丁宁并不言语,只是安静地看着骆熙诚笑。骆熙诚是什么样性子的人,见到丁宁毫无变化的面庞便立刻收住了自己的笑声,沉了沉声说道:
“今日是谁负责给你装扮的?怎的把你弄成了现如今这副模样?”
丁宁当然是在铜镜里见过自己妆后模样的,但是他能有什么办法,这些负责装扮的人都是骆熙诚叫来的,她也只能唯命是从。丁宁心里腹诽之后也只能答道:
“我这妆容自然是拜骆公子所赐,不过能博得骆公子开怀大笑亦是值得。公子不喜欢我这就去洗干净。”
丁宁一番话骆熙诚只听得那一句——“不过能博得骆公子开怀大笑亦是值得”。骆熙诚脸上竟然再一次泛起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可惜这一次丁宁正准备起身去将脸上的妆容洗掉,又没能看见这发自内心的一阵笑意。
骆熙诚回过神来见到丁宁起身就问她:
“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丁宁就纳闷了,这屋里只有两个人,怎么骆熙诚没听见?她说过她要去将脸上的妆洗干净,这不是才说的话吗!丁宁纳闷道:
“我方才和您说了,我这就去把脸上的妆洗干净。”
骆熙诚心中纳闷了,丁宁有说过吗!是自己没听见吗?他顿顿地答应让丁宁去洗脸之后就自己坐在睡榻上等丁宁。骆熙诚第一次觉得等一个人洗脸都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不是因为等的时间太久,而是他无时无刻都情不自禁这朝着帘子那边洗脸的身影看去,似乎看漏一眼那人便要消失了一般。
丁宁洗了脸也顺便将发髻放了下来,顶了一天的头饰,她的头皮都发麻了。丁宁漫步走近骆熙诚,骆熙诚不是第一次见到夜里放下头发来的丁宁,可是今夜的丁宁却显得更为娇艳美丽,乌黑及腰的长发,一身红装将她的肌肤更衬得雪白。丁宁越走越近,骆熙诚看得眼睛都发直了,心中一股燥热油然而生,他不禁走到屋里的圆桌旁,端起茶杯就一口饮尽,喝完又到了一杯,又是一口饮尽。
丁宁见到这副模样的骆熙诚不禁脸也刷地一下子红了,她从十二岁开始就在春满阁眼观各种各样的男男女女之事,她怎能看不出如今骆熙诚这副模样究竟是什么状态。丁宁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双手往后,将长发扭做一束,卷起打了一个结,用法拆固定住发结,头发就这么绑好垂在身后。骆熙诚喝完茶转身正准备和丁宁说些什么,谁知道他一转身又见着丁宁这副简单挽起长发的模样——长发自然扎着垂在身后,两鬓是太长的头发自然地贴着脸颊下垂,白嫩嫩的脖颈就这样漏了出来,骆熙诚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随后一阵热气涌上脑门儿,他转过身开始不停喝茶。丁宁见状就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退回帘子后面,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好。
丁宁想要问问骆熙诚要不要出去一个人静静,可是这是骆熙诚的房间,怎么轮得到她这颗棋子去命令自己的主人出去,更何况外面百里席留在骆熙诚身边的探子今夜也一定会看看骆熙诚的表现。若骆熙诚就这么出去住,还不知道百里席会怎样呢。丁宁虽然羞得脸红,但还是开口道:
“骆公子口渴了要不要婉婷再给你拿一壶茶过来?”
“你别过来,就先在那里待会儿,一会儿我叫你你再过来。”骆熙诚命令道。
丁宁知道骆熙诚不出去是为了防止百里席怀疑,便只能听令呆在帘子后面,她在刚刚洗漱的木凳上坐下,就这么看着骆熙诚坐在圆桌旁又是喝茶又是喝酒,丁宁就这么看着看着竟然泛起困来,她不敢惊扰骆熙诚,悄悄地打了好几个哈欠强撑着睁着眼睛。怎奈,骆熙诚就一直这么背对着她坐在圆桌旁不吭一声。得不到骆熙诚的回答,丁宁只能将疲软的身体靠在墙上,渐渐地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这么靠着睡着了。
骆熙诚彻底冷静下来转身想叫丁宁走过来说话,可是回头看见的竟然是帘子后那美人儿倚着墙安静睡着的样子。骆熙诚耷拉着脑袋心中暗自腹诽,这女人怎么就这么具有诱惑力,自己每一次转身都能叫她的容颜姿态弄得火烧火燎。
骆熙诚虽然身体难受至极,但他还是强忍着走到丁宁身边,伸手将丁宁抱起在怀里。丁宁虽然睡着了却睡得不沉,毕竟她不是一个可以每日安稳生活的人,每每一点小的动静和声响总能惊醒她——此刻亦然。
丁宁被骆熙诚的举动惊醒,吓得连蹦带跳地从骆熙诚的怀里跳脱出来,赶忙低头后退道:
“骆公子有什么吩咐吗?婉婷不小心睡着了,望骆公子莫怪罪。”
若以骆熙诚的脾气,骆熙诚不知道这会儿要怎么发脾气。可是现如今的骆熙诚竟然什么气也没有,只是淡淡道:
“别在这里谁了,去床上睡吧。”
“公子让我睡床?”丁宁疑惑道。
“恩!”骆熙诚回答。
“那公子在何处休息?在这榻上?这睡榻冰凉,房里又没有多的被褥,今日不好找人拿多的被褥过来,要不我睡这睡榻,公子睡床吧。”丁宁这话是诚心诚意对自家主子好。
“叫你睡你就去睡,你管我做什么?”骆熙诚听了丁宁的话心中甚是不悦,但是要睡一张床这样的话他又不好意思开口说,只能先让丁宁去睡了。
是呀,怎么会轮得到一颗棋子去安排自己主子的决定呢。丁宁从骆熙诚不悦的话语间知道了骆熙诚的心意,这是骆熙诚不愿意再与她多说,也不准她再枉论自己主人的决定吧。丁宁闭上嘴巴一个人静静去床上睡觉。
丁宁不该面朝屋子睡,她怕骆熙诚看着她的面容会忍不住将她扑倒在床,于是只能面对墙壁睡觉。丁宁一开始面对着墙壁也不敢睡着,她在屋里看见了骆熙诚那因为欲望而充斥着占有欲的眼神,她有些担心自己会受不住自己的身体。可是又饿有疲惫的身躯可不会听意志的话,丁宁不过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睡着了。
骆熙诚洗漱之后也来到床边,见着丁宁面朝墙壁蜷成一团的样子,他觉得又可怜又可气。这丫头想要努力保护自己清白的心他是知道的,可是就这么防着他是有多不信任他呢。他这么强忍着把持着她是看不出来吗?——是呀,一个黄花大闺女又怎么能明白男人的这些事情——骆熙诚这么转念一想就又能明白了。
得到刚才轻轻抱起丁宁都把丁宁惊醒的经验,骆熙诚这次并没有掀开棉被躺进去,而是没有盖被子,就这么悄悄地躺在丁宁身边,安心睡去。
骆熙诚怕丁宁早上起来看见自己躺在她身边会害怕自己,所以天一亮便醒来了。醒来骆熙诚才发现,丁宁竟然一夜都只保持一个姿势睡着。他悄悄起身,想要看看丁宁会不会翻身,怎料丁宁除了浅浅变化的呼吸声,身体一直一动不动。骆熙诚起身穿好衣服便走到床边唤丁宁道:
“婉婷,该起了。”
丁宁朦胧间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她惊了,怎么自己房间会有男人,立刻腾起身坐在床上超声音方向看去。这一看丁宁才回过神来——她昨天已经嫁做人妇了,眼前是自己的主子,也是自己的夫君在叫自己。
骆熙诚见丁宁一惊一乍的样子调侃道:
“怎的?婉婷忘记这房间还有夫君了?还是以为是别的什么人呢?”
丁宁叹了口气,并没有回答,立刻起身更衣。
新婚第一天的衣服是骆熙诚特意命人准备的,他自己穿一身修身白色长袍,丁宁穿一身浅粉色轻纱长裙。既然已经为人妇,发髻也是要换的。翠兰如今给丁宁换了一个大户人家妇人的发髻,丁宁不喜欢繁杂的发饰,翠兰也只是简单的点缀,让丁宁看上去温婉端庄。借着丁宁梳洗的空档,骆熙诚拿出小刀在自己的手指处轻轻划了一道口子,将流出的血擦在床的垫单上,然后又立刻收起了小刀,拿出膏药在手指上抹起来。
丁宁梳洗完毕走到骆熙诚面前道:
“公子,婉婷已经梳洗好了。”
骆熙诚并没有搭理丁宁,而是恍若没有听见一般,继续给自己的手指上药。丁宁沉默片刻细细想过之后又重新说道:
“夫君,婉婷已经梳洗好了,咱们去给祖母请安。”
骆熙诚听到丁宁这话,满意地一笑,牵起丁宁的手便走出房间。丁宁在骆熙诚牵自己手的一瞬心中怦然猛跳,如小鹿乱撞一般。但是她浅浅的笑意盖住了自己内心的慌乱。
两人来到祖母的房间,祖母早早便起来洗漱好等着自己的孙子和孙媳来请安了。见到两个年亲人走进来,祖母乐呵呵道:
“还以为你们昨日新婚,今天会起得晚一些,没想到这么早就来了。”
丁宁抽出骆熙诚一直牵着的手给祖母行礼请安,骆熙诚也行了礼对祖母说道:
“孙儿可不敢忘记给祖母请安,这就是您一直念叨的婉婷,昨日她盖头挡着,祖母也没能见着真人,现如今看看这孙媳妇儿您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只要我孙儿喜欢的,我便把她当做宝贝一般疼爱着。”
骆熙诚的祖母白氏嘴上这么说着却在不停上下打量眼前的百里婉婷。她阅人无数,虽知道自己孙子这次是拿了一个青楼女子来顶替百里婉婷,但是她还是惊讶于眼前这姑娘的气质。白氏父亲当年曾官拜太史令,她在闺阁中自幼便开始和各种各样的人户家姑娘玩耍,见过的世面也不算少,眼前自己孙儿娶回来的这个青楼女子全无一丝风尘气息,言谈举止很有分寸,完全是个大户人家姑娘的做派。
祖母笑着问道:
“婉婷早前一场意外,如今身体可还好?”
“婉婷谢祖母关心,身体已无大碍。”丁宁起身回话道。
“既然身体已无大碍,那我便要有所嘱托了。如今你既为人妇,当主持内院诸事,我年纪也大了,管不得这么些零碎琐事,稍后我会让秦妈妈把各院钥匙交托与你,你慢慢学着管理些家事吧。”
丁宁听这话着实被吓着了,怎么能接钥匙呢,她只是骆家一颗棋子,管不得这么重要的东西呀。丁宁无奈也不敢吱声,只敢拉拉一旁骆熙诚的袖子。骆熙诚也觉得这么做不妥,自己和丁宁如今并没有真实的夫妻关系,这么让丁宁去管理院子怕是要为难丁宁了。
骆熙诚还来不及感觉到丁宁拉自己的袖子便对祖母说道:
“祖母,婉婷刚到府上,一切尚不熟悉,不如过些时日可好,还劳烦祖母再替孙儿管管这院子。”
骆熙诚和丁宁之间的小动作以及骆熙诚袒护丁宁的细微表现都被白氏看在眼里,她看破却不说破,笑道:
“既然孙儿有自己的安排,那便按照孙儿的安排去做吧。只是你得快些让婉婷对这院子熟悉起来才好,我老了,好些事情也管不了了。”
骆熙诚笑着答应了,还安慰祖母,说祖母一定会长命百岁。祖孙俩聊了一会儿秦妈妈就说可以吃早饭了。骆熙诚依旧牵起丁宁的手来到餐桌前坐下。
白氏看着自家孙儿的一举一动心中暗自欢喜,她竟不知一向不苟言笑的孙儿能在她面前这般充满笑意地演戏。早餐过后骆熙诚就和丁宁告辞。一直在三人身边伺候早饭的秦妈妈见到自家孙少爷骆熙诚的表现一脸纳闷却不开口问,因为那不是她的本分。祖母白氏看出了秦妈妈心中的疑虑,
笑着对秦妈妈说:
“秦妈妈可觉得我这孙儿今日有何不同?你是不是也诧异他的表现?就连我如今也看不出他究竟是当这青楼丫头是棋子还是妻子了!”
“那您……”秦妈妈是想问自家姑娘是不是要想法子处理这件事,但又觉得这样去处理一个可怜的姑娘有些不忍,便又没有说下去。
“熙诚是个苦命的孩子,和这苦命的丁宁也许还能成就一段佳话。且看着吧,咱们也别去干涉他们。”白氏说道。
“可是您这身份岂是她一个青楼孤女可配得上的?”秦妈妈脱口而出道。
“我的身份?若我在乎,当初便不会执意要嫁给奕辰。我和我儿子这一生都太过坎坷,如今到了孙子这儿,熙诚是个苦命孩子,早早就没了父母,我也只盼他在感情上有个知冷暖的相伴一生。我不阻拦。”老太太说着,笑着,眼前像是看到了一阵就快到来的希望。但是一转念,老太太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对秦妈妈补充道:“你可别说破熙诚的局,我想等他自己来告诉我。”
秦妈妈看着自家姑娘一把年纪,经历沧桑,却仍旧满怀希望,不禁有些感伤,她含着泪点点头,陪着自家姑娘去修建盆栽。
这边,骆熙诚将丁宁送回房间又急急忙忙出去了,丁宁不知道骆熙诚要去做什么,当然,她也不可能去问。只是骆熙诚这么一走又是好几天见不着人。丁宁从翠兰那里得知骆熙诚每天都很晚才回府,回府也只是回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