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玉兰木簪
千窍给枢卯诊脉,又嘱咐了她几句。
沐昧听她们你言我语,却一句也没有听入耳中。
忽然,枢卯叫了沐昧一声:“喂!别发呆了!该出去晨练了!”
“嗯?”沐昧被枢卯重拍肩膀,猛然回神。
枢卯说:“原本也是带你来避个急,还想赖在我这儿不走了?一会儿跟叶戟说一声,今日晨练注意着些,门外面还有个人,大冷天的冻着等呢!”
“你!”沐昧听出枢卯语气中的戏谑,愈加又气又急,又羞又恼,想到方才在竹林八角亭被司空珩看到的场景,愈加说不出话来,蒙住头完全没脸再见到那个人。
“快点!别赖着了!”枢卯把沐昧从地上一把拖起来,从衣领上一路揪出木屋,扔到司空珩身旁,“喏,该收拾的,我都收拾妥当了,你带回去?”
“这个给你”,司空珩微红着脸,并不搭理枢卯问话,把早晨收集的陶罐露水给到千窍手中,心中想要解释,叮嘱,询问,但最终,仍然没有提及沐昧方才的事。
“喂!”枢卯推了把沐昧,“怎么不说话?”
沐昧低咬着唇,眼眸直看着地下,那双靴帮绣着飞鸟玉兰图案的黑靴,让人想到他方才飞步踱到面前看到……的那幕情形;玉兰清香从锦绣白衣的下摆散开,与怀中抱着的白衣锦袍香味扑鼻而来,夹杂着淡淡的异样气味,似从自己身体中隐隐传出。
沐昧满心想躲,羞到无地自容,恨不能把头钻到地里,终于,忍不住推开挡在面前的白衣身影,拔腿就往竹林方向跑去,一溜烟无影无踪。
“还不快追?”枢卯猛推了把司空珩。
司空珩脸颊发红,尴尬轻咳几声,犹豫片刻,快步追上沐昧。
“跑什么?”司空珩一把抓住沐昧,把她拉在怀中。
沐昧死命低着头,根本不敢抬头看司空珩。
司空珩看着怀中的少女,双颊绯红,面容娇羞,因今日的事,也觉得心中异动,思绪纷乱复杂,半晌,仍镇静下来,拉住沐昧的手,去往竹林深处的方向。
沐昧低头看着脚下,始终不敢抬头,怀中仍然抱着司空珩的那件白衣锦袍,依旧觉得有异样的气味淡淡混杂在玉兰清香中,心慌意乱间直想挣扎脱开手。
司空珩心中异动,抓紧沐昧,丝毫不放,想要竭力平息那件事带来的情绪变动。
两人心不在焉,沐昧忽然开口:“你的衣服……”
“嗯?”司空珩不解看向沐昧询问,不明白她为何突然吞吐。
沐昧脸颊一烧,刚刚平息的羞愧情绪又涌上心间,半晌,才终于支支吾吾地嗫喏:“你的衣服……等下次……洗干净……再给你……”
“哦”,司空珩恍然,从沐昧手中拿回衣服,情绪已恢复平常,“你个女孩子家,房间里放着男人的衣服,像什么样子?给我吧,我拿回去。”
“但……”沐昧想要解释,但想到那种事,欲言又止,不知从何开口。
司空珩看她满脸羞难的样子,淡然一笑,温声宽慰:“放心吧,我自己洗不让人看到。”
“你……”沐昧错愕看着司空珩,恍然间,发现他其实早已明白,不禁愈加羞得没脸,低藏着头在脖颈当中,恼声低嗔,“你这个人!净说些没影的……”
司空珩轻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支木簪,放在沐昧手中。
“什么东西?”沐昧好奇打量着,只见一支黑檀木簪,簪头雕刻着一支半开玉兰,旁有一支飞鸟,做得十分精致,便问,“为什么给我这个?”
司空珩说:“我此前听母妃讲,你师父在十月捡到你,我姑且当你生辰也在十月,姑且当你生辰就在今日,这个木簪,送你当作生辰礼物。”
“什么?”沐昧有些怔愣,抬眼看着司空珩,只觉得颇为意外。
自师父去世,墨家白薤谷被毁,以为此生再不会有人记得自己生辰月份,没想到……却能继续收到生辰礼物。顷刻间,心中一股暖流涌动。
“沐昧”,司空珩顿了片刻,“你今日后,也算半个大人了……,以后,每年生辰我都会给你礼物,等到你十五岁,我再替你师父,为你及笄。”
“你……”沐昧哽咽难言,眼眶已快要湿润。
司空珩看着沐昧,眼神中满带柔情,许久,帮沐昧把发簪插在头发上,不舍叹声:“今日,我就为来送你这个,现在,我也要回去了。我来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这么着急?”沐昧怔了一下,没想到他尚未落脚,却又要告别。
“嗯”,司空珩顿了下说,“迟律今日前来,的确为要带红蓼离开,这种状况下,我不太适合待在千机院。等过了这段风波,再过些时日,我找机会再来看你。”
沐昧皱了皱眉,想到红蓼的事,依旧很不赞同。
“我觉得,你对红蓼,太残忍了些!”
两个月来,沐昧对“千机院”渐渐熟络,与众人挨个打了照面,唯有红蓼,只闻其人却未曾见面。听闻她自从得知要嫁给齐王司空璜为妾,便日日闭门不出,茶饭不思,想如今,就算是个美人,怕也早饿得不见人样,又如何帮司空珩做事?
“沐昧”,司空珩叹了一声,“若你碰到不喜欢的人……你该怎样?”
“你可以让她一辈子待在千机院啊!”沐昧说,“再怎么说,红蓼也是从小侍奉你的。就算你对她无情,但她不愿意嫁,你又何必强求于人?”
“其实,根本不是她愿不愿意去齐王府的事。”
司空珩说着,别开头,叹了一声,“算了,不跟你说这些事。我这次回去,也许好几个月才能再回来看你。你在千机院,要听几位姑姑的话,千万别再冲动。”
司空珩说着,又顿了下:“报仇的事,你耐心些,会办成的。”
“嗯”,沐昧抬眼,终于又说了一句,“我相信你。”
司空珩看着沐昧,许久,摸了摸沐昧的头,渐渐从竹林中消失了踪影。
当晚沐昧在房间中,想着此次与司空珩见面的种种,从沾染白锦衣袍上的那抹血渍,到作为生辰礼物的玉兰木簪,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一转眼,已经十二岁了,沐昧想着司空珩说“算半个大人”的话,不由得脸颊发烧,心砰砰跳动。
半夜,昏昏沉沉入梦,依旧与那白衣锦袍清淡眉眼纠缠不清,嘴角亦微微带着笑容。
忽然间,听到急切的叩门声:“不好了!红蓼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