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奉光微微一笑说道：“我家从我爷爷到我爹拼死拼活的苦干。省吃俭用，上顿窝头咸菜，下顿大碴粥咸菜。到我出生时，终于有了几十亩地的家业。”

    小宝这一次没有说话，静静的听着。

    “我爹在我七八岁的时候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咬着牙供我念书，就盼着我有出息，有一天光宗耀祖。”张奉光说到这里有些动感情了。

    “你摊上一个好爹，我连我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小宝也叹气说。

    “我到东北大学念书的那一年，把我爹高兴坏了。就好像我中了状元一样。可惜他老人家当年就去世了。我娘第二年也走了。”张奉光说完就低下了头。

    当张奉光再一次抬头的时候，看见小宝正看着他。

    “回来怎么样了？你家那几十亩地怎么样了？”小宝问道。

    “你真是个财迷。那时候我已经加入了组织。回家办丧事的时候我就把地分给在我们家干活的四个长工了。”张奉光说道。

    “什么？你这不是败家子吗！”小宝难以置信的说道。

    “我要去干大事。他们都是一些穷苦人。有了土地以后可以好好过日子。”张奉光很真诚的说。

    小宝摇着头半天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说：“你后来就没有回老家看看？看看那几个长工过得怎么样？”

    张奉光不解的看着小宝，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得到你们家土地的几个人现在一定还是有穷有富。也可能又都变穷了也说不定。有的人你就是给他一只会下金蛋的老母鸡，告诉他好好养着明天就会下金蛋，结果当天晚上他还是把鸡杀了下酒。”小宝说道。

    这一次轮到张奉光睁大眼睛看着小宝了。

    “我们山上有哥俩都姓孔。和圣人一个姓。就特马这副德行！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溜光。砸窑的时候让他们把门望风都干不好！”小宝不屑的说道。

    “干事的时候，这两个忘八蛋就说能者多劳。分钱的时候，这两个忘八蛋又说人人有份！背后两个人总不满意！觉得他们好像吃了天大的亏！就是我们大柜心软，如果我当大柜早就把这两个家伙打死扔山里喂狼了！”小宝愤愤的说道。

    张奉光觉得不能在这个话题上聊了，再聊下去他就会和小宝吵起来。

    “日本人来了，我就加入了蓝白线大姐的绺子跟日本人死干！一直到队伍打残了，蓝白线大姐被日本人抓住扔进狼狗圈里活活的咬死。”张奉光说到这里哽咽了。

    小宝知道蓝白线当年是赫赫有名的女胡子，报号蓝白线。当年像这样的大字不识一个但是心怀忠义跟日本人死磕的胡子有很多。

    “我张奉光这辈子和日本人有解不开的仇！”张奉光拿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总有一天让他们土豆搬家滚球子！”小宝说道。

    这一次小宝的态度让张奉光很满意。

    “兄弟，上级有命令——让你尽快查清楚斯米尔诺夫现在在什么地方。然后由我来执行暗杀任务。”张奉光终于图穷匕见了。

    “让我查查这个红毛鬼现在在哪里没问题。可是你以为人是那么好杀的吗？关东军情报部的那些人都是吃干饭的？”小宝没好气的说。

    “我知道这一次的任务非常危险，但是叛徒必须死，这是规矩。”张奉光说道。

    “叛徒必须死没关系，可是我不想死！我连一儿半女还没有，将来谁给我上坟烧纸？你也没有呀，就这么死了，对得起你的父母吗？”小宝气哼哼的说。

    “我既然走上这条路，死就死了，我早就准备好了。”张奉光毫不迟疑的答道。

    张奉光伸手拉住小宝的手说道：“我死没有问题。我要全力保住你，你太重要了。我只请求你一件事就是和下一个组织派来的人好好配合！”

    ……

    小宝垂着灌铅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往家走。他最后是怎么答应张奉光的连他自己也忘了。不过他还是清楚的记得张奉光这一次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白瞎那只鸡和五花肉了。也没有好好吃一顿。心情都让该死的张奉光给破坏了。

    为了那个竹筒倒豆子已经倒干净了的斯米尔诺夫还要去送死，也不知道这些家伙都是怎么想的。

    小宝回到家里一头扎在床上就睡着了。一直睡到晚上天黑很长时间了，他才醒过来。

    “睡得像死猪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老板娘气鼓鼓的说。

    “小林熏还没有回来吗？”小宝随口问道。

    老板娘不满的白了那壶不开提哪壶的小宝一眼说道：“这几天她不都是很晚才回来吗？我问她为什么这么晚，她只是含含糊糊的说有病人需要照顾。”

    小宝脑袋里的灯一下子亮了。

    现在关东军情报部需要重点照顾的病人只有一个——斯米尔诺夫。

    小宝在轮船上看见他时，斯米尔诺夫由于被爆炸后的玻璃碎片划伤，身上一道一道的。由于没有得到及时处理，伤口已经红肿化脓了。

    伤势虽然不重，但是要完全恢复就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看来这一次要在小林熏的身上打主意了。

    小宝两只胳膊朝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他就慢慢的向门外走去。

    “又想去哪里撒欢儿去？”老板娘在身后问道。

    “下午和朋友在一起喝了不少酒。出去转转消消酒。”小宝随口回答就走出家门。

    按时间算，小林熏也应该回来了。

    小宝走出去几百米，在小林熏回家的必由之路上来回徘徊。他就要在这里把小林熏拦住。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小宝冻得已经开始流大鼻涕的时候，他终于远远的看见了小林熏的身影。

    “我在很远的地方就看见小宝君一直站在这里，你是在等我吗？”小林熏羞涩中带着惊喜的问道。

    “是啊，这些天你一直很忙，辛苦了。在我家里吃的东西很不合你的口味吧？今天晚上，我带你去一家日本料理店好好吃一顿，怎么样？”小宝笑眯眯的说道。没来由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