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挞先这么一喊，赵喜宝还真是手背上的蝎子甩都甩不掉了；只好摆摆手让梁厚道上菜。

    梁厚道屁颠屁颠地向赵喜宝深深一躬，笑声哈哈道：“大官人稍等，小民这里就下厨做菜；13碗酒晏马上摆成，大官人诸位先用茶！”梁厚道谦让着，迅速离去；走到半道上对几个小儿喝喊，先上茶再上酒最后上菜；好好侍候这些官爷们！”

    几个小厮应答着各司其职，梁厚道一头钻进厨房开始操作；烧、烤、煎、炸、汆、炒、煸、煮诸种声音混合一起在厨房里响起；少许之后，关中13碗依次端上餐桌。

    盛菜的器皿不是盘子和碟子，而是大品碗、大老碗。

    大老碗大、中、小形状不一，颜色混交煞是好看，这恐怕就是关中饮食文化的特色。

    关中人在碗前面加两个字叫大老碗，大老碗的规格当然不定一般大；有大品碗，大号老碗，中号老碗，小号老碗；这是从西周文化中撷英出来的精华。

    老碗是大的意思，但品碗比老碗还大；中老碗和小老碗就比大老碗小比大品碗更小。

    关中文化是华夏的正宗，秦始皇统一六国后车同轨、书同文、行同论，秦文化继承了周文化开始向华夏周边传播；西汉的强悍和大唐的鼎盛使关中文化成为世界文化的标杆。

    而赵匡胤建立的宋朝把京城建立汴梁后远离华夏的黄金国都长安，国势也就一天一天消弱；关中文化在官员心目的败落，直接导致两宋319年来被周边夷狄狠揍的狼狈局面出现；最后不得以灭亡而告终。

    两宋之后没有中华，也就少有关中文化；元、明、清乃至北洋军阀时期，关中成为积贫积弱的地方；一亩小麦的产量下降到74斤讲出来你恐怕不会相信，可这是杨凌农科所做的关中历代粮食统计表反映出来的事实。

    关中粮食产量汉代亩产200多斤，唐代达到310多斤；唐代关中一个人平均土地100多亩，他们的生活有多富裕你一想就知道。

    可是到了北洋军阀乃至民国时期，关中道的小麦亩产一直在100来斤上下徘徊；老百姓的生活什么样子不言而喻。

    关中文化秦汉以来就向周边远陆辐射，十世纪宋国毗邻的大夏、辽国、回鹘、大理、河西走廊、吐鲁番盆地、塔里木盆地、中亚地区的阿姆河、锡尔河流域无不被关中文化侵润过。

    西夏跟关中毗邻，统治者尽管是党项人；但关中文化属于正宗却是不争的事实。

    梁厚道上的头盘菜是关中大品碗——一只大品碗中盛放着混合一起的菜蔬，外加一碗酥腰果、一碗鲜桃仁、一碗小红果、一碗甜蜜瓜。四碗附配的凉菜只算一碗菜。

    接下来上的12碗凉菜是：一碗酱猪蹄、一碗腊牛肉、一碗香排骨、一碗卤耳片、一碗黑腐竹、一碗老豆腐、一碗翠萝卜、一碗绿野菜、一碗凉拌黄瓜、一碗凉拌豆芽、一碗凉拌土豆丝、一碗凉拌青笋。

    赵喜宝一看便傻眼，盯着13碗凉菜眼睛珠子骨碌碌兜转半天心中默默念叨：直娘贼，老夫今日要被宰了；上的这些菜连带酒水，一桌没有两三贯钱恐怕打发不了……

    赵喜宝心中正在想，梁厚道和店小二又端上13碗热菜；热菜用的依旧是大老碗：一碗锅烧鸡、一碗牡丹鱼、一碗扒肘子、一碗双海烩、一碗甜米、一碗酥肉、一碗扣肉、一碗熬萝卜、一碗过油肉、一碗炒虾仁、一碗扒兰花、一碗羊羔肉、一碗铜锅大团圆（大品碗）

    赵喜宝彻底傻了眼，他了解的关中13碗只有13道菜；而梁厚道凉菜上了13道；热菜上了13道实际上是26碗，如果加上头道菜大品碗的4碗配菜；不多不少整整30碗。

    “我的乖乖！”赵喜宝在心中急剧地嘟囔起来：“我家老种经略相公为官多年，恐怕也没吃过30碗的关中大菜；这个名叫梁厚道的关中汉子也他娘的太厚道？日.他娘的大.奶.头……这是什么厚道？明明白白在蒙人嘛……”

    赵喜宝有一种被人戏弄，被人欺骗，被人装在耄连口袋里用锥子攮的感觉；他要跟梁厚道理论理论。

    赵喜宝站起身子，却见萧挞先31个人早就按捺不住；咿咿呀呀嘶吼着箸捣筷挑大吃起来。

    赵喜宝眼睛瞪得仿佛牛铃，嘴角上瞬息间烧出燎泡——心里急啊！

    赵喜宝跟梁厚道理论吧，被萧挞先31人戳捣开的菜蔬还如何退回去？再说一理论势必会产生不愉快，萧挞先31人可能会揶揄赵喜宝吝啬、抠门、黑豆颗上扒皮……

    赵喜宝思忖半天只能打断胳膊统在袖管里，哑巴吃黄连有苦也难言。

    萧挞先31个骁骑尉是荒寒之地的人，那里见过关中13碗其实是30碗的大菜？吃得尽兴时便就吆喝呐喊，赵喜宝眼睛珠子已经气绿；但萧挞先已经端起酒杯子要和他干。

    萧挞先一边跟赵喜宝干杯嘴里一边念叨：“赵大官人仗义疏财，用这么丰盛的酒宴招待我们兄弟；我们兄弟打心眼理感激赵大官人！”

    赵喜宝听萧挞先如此来讲，脑子里灵光一闪计上心头；窃笑一声心道：“羊毛出在羊身上，吃了关中30碗大菜；超出来的费用就从运费中抵扣……”

    赵喜宝心中想过，便就和萧挞先31人狂吃豪饮；餐桌上顿时满盘狼藉。

    赵喜宝吃了半茬子佯装上茅厕，走到梁厚道身边问了一声：“乡党梁老板，不知你这关中13碗一桌子要收老夫多少钱？”

    “三贯钱！这是老哈式！”梁厚道不假思索地回敬一句：“这一年点关中13碗的客人很少，只有赵大官人这样的财大气粗者有如此的气魄！”梁厚道巧嘴如簧先将赵喜宝奉承一番。

    赵喜宝懵懵懂懂，寻思一桌酒席3贯钱也真有点坑人；又想发作，梁厚道却笑声呵呵地接上前面的话道：“赵大官人4桌酒菜按理应该收12贯钱，但小民见赵大官人慷慨’就给您优惠一下只收十贯的钱；十贯钱指的是宋朝的钱币哟！”梁厚道最后补充了一句。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喇嘛降怪物，精细伶俐的种家军支度官赵喜宝；玩不过开饭馆的关中人梁厚道？

    赵喜宝见梁厚道顺说顺有理，邪说斜有道；大张着嘴几次想说话却不知说什么才好，但心中明显意识到：一桌子酒菜3贯钱是有点贵了。

    宋代一贯钱就是一两银子，一两银子相当于后世二十一世纪人民币1000元；3两银子就是人民币3000元。

    3000元在后世二十一世纪吃一桌饭只能算个中等档次，后世一桌酒席上万元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

    赵喜宝在梁厚道跟前坐实酒菜的价格后，便就来到萧挞先跟前和他连干两杯讪讪笑道：“曹家兄弟，我们现在可以谈谈你31匹马将盐巴运送到凤翔府的运费了！”

    萧挞先听赵喜宝提到凤翔府，脑子陡然清醒大半；佯装惊讶地凝视着赵喜宝道：“赵家哥哥，你说要我们把盐巴运送到凤翔府？”

    “是啊！是运送到凤翔府！”赵喜宝以为萧挞先嫌路途遥远，嘻嘻哈哈讪笑着说：“从盐池这里到凤翔府的路程是1310里，哥哥给你按1500里算；曹家兄弟你开个价钱，哦对了，是一匹马的运费！”赵喜宝怕萧挞先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

    萧挞先一听凤翔府三个字心中就高兴，他们要赶去湋河湾；而湋河湾就是凤翔府的属地，31名骁骑尉一到凤翔府就等于到了湋河湾；至于运费，萧挞先根本就没给心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