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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龙衔烛篇 第十四章 斩几颗大好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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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及当今江湖第一魔头,或许还会有人恬不知耻地提及早就失踪了的代楼暮云,但若谈到当今江湖第一魔教,则第一个浮现在所有人心头的名字,毫无疑问是贪魔殿。

    与黑云会的隐秘行事不同,贪魔殿每每做出何事,必会毫不避讳乃至大张旗鼓,事或许未能及时做成,但风头是一定得先打出去的。

    赵无安自久达寺下山以来,由江宁去苗疆,一路上听说了不少贪魔殿的消息,也确实遭遇过其中的不善童子楚霆。

    但在福州岸边时,楚霆与“兰舟子”安南齐心绑挟段桃鲤而走,从此不知所踪。赵无安虽然心知段桃鲤不会有生命之危,但多时不曾相见,心中难免有几分担忧,故而也就一直关注着贪魔殿的消息,却不曾想在此地亲眼遇见。

    说起来,上一次贪魔殿出手,应当是帮着黑云会灭掉了南疆附近的暮秀村,再由聂家人顺便嫁祸到段狩天头上,好收这位一品高手入其麾下。

    但这说到底也是赵无安的推测,暮秀村遭灾之时他早已北上,对南疆之事的了解也只有靠道听途说。

    虽然一路上,贪魔殿的消息不停窜入耳朵,但亲眼相见,这才是第二次。

    既然安了贪魔殿的名字,下方那三人的身份也就跟着水落石出,也无怪赵无安此前觉得几人面熟了。早些年贪魔殿初入中原,这些人的画像也是被当做通缉令,到处乱贴的。

    满脸胡子的男子,名号是“不善阎王”陆胤,冷艳女子是“不善罗刹”杨千稻,而那满面笑容的白净男子,则是“不善面首”柳涛。

    三人与楚霆同阶,位列“三王六恶四不善”的末席,但实力却不可小觑。四人之中,又以“不善面首”柳涛之喜怒不形于色、暴起杀人而面色不变,最为令人闻风丧胆。

    若是同时对上这三人,休说胜算,赵无安只怕连全身而退都难。

    即便趴在房梁上,望着下头这宴饮的四人,赵无安的冷汗也在几息之内流遍了全身。

    所幸下方的四人,离一品都还有些距离,此时宴饮正酣,并未注意到房梁之上的气机异动。赵无安也尽量放轻呼吸,凝神去听下方的交谈。

    方才提到的交易之事,却已被韩修竹一笔带过,不再细说,反而又提起了手中那卷画册。

    “梁实此人,行事的确踏实,这画卷中所载的神兵,也与我数年之前在大相国寺中偷听得来别无二致。此时家父正在别院中宴请贵殿两位天王、四大恶人,七神兵中的一把,想来现在已经示与那几位过目了。”

    陆胤笑得颇有几分狰狞意味:“神兵之事,是真是假,如今四海之内尚无分辨。但贪魔殿追踪许久的线索,到了韩家这里,就只剩下了几把刀?韩少爷,我还是那句话,不能让我们贪魔殿满意,我们可不甘心让少爷当刀使。”

    席间气氛剑拔弩张,韩修竹却浑然不惧,脸上笑意也多了几分阴险桀骜:“几位,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江湖交涉,道义二字可弃之不顾,但‘信’一字,可不能说丢就丢。”

    “去年十二月,江宁府传来神兵兵械库的消息,最后不了了之,还折了我贪魔殿一员兄弟,阁下如何解释?”杨千稻抿唇不悦道。

    “哎,这可就与我韩家无关了。能有幸请到贪魔殿的诸位,当是我韩家幸事,岂能如李凰来那浪子信口胡言?”韩修竹笃定道,“神兵之事,固不敢轻骗诸位,而关乎我韩家失传的那脉刀法——说来惭愧,倒想与诸位商讨一番。”

    “小儿不妨说来一听。”陆胤仰起脑袋。

    赵无安赶紧缩回了头。若是在这个时候与陆胤来一场隔空对视,那可就不仅仅是场好戏那么简单了。

    隐约听见下头一阵桌椅响动,约莫是韩修竹讲到激动处,离席站了起来:“我那失踪了二十年的爷爷,韩裁歌。他携刀离开汴梁的那一夜,恰逢我的生辰。他一去便不返,也带走了形同韩家一臂的清影刀法。如今韩家刀虽然靠着一套大开大阖的霸海,在江湖上略有薄名,却始终不及失散的那部‘清影’的十分之一灵妙。几位如能助我夺回清影刀法,待在下为韩家之主后,对贪魔殿,定有不浅的报偿。”

    “就是说,你现在什么都不能给我们,却要我们替你卖命找一部失传的刀法?”杨千稻冷颜道。

    韩修竹赔笑道:“此言差矣。刀法之事绝非无稽之谈,不然修竹也不会在此拜托各位。”

    言及此处,他顿了一顿,指向身边那送来画册的家丁:“据城中近日探听来的小道消息所言,就在几日之前,城外有一道枯瘦身影,拦下了几十年来头一回御出望岳剑的聂君怀,所使的,正是清影刀法。”

    这一回,不仅是贪魔殿三人,就连躲在屋顶上的赵无安,也为之一愣。

    当初能从聂君怀剑下死里逃生,赵无安至今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将他营救至城内的苏青荷也语焉不详。却万万没想到在此处得到了答案。

    居然是一位使韩家刀的前辈,从聂君怀的望岳剑下,救走了他?

    可那人究竟是何立场,为何要如此行事,赵无安实在是难以揣测。

    百思不得其解,他只好略微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身躯,将脖子转了个方向搁置,企图以此换一换思路。

    这一转脖子,他面朝的便是不分高低亮着数十提灯的九曲回廊,一直延伸到池塘边。回廊旁的女娥们还如他来时那般,低眉垂目,一动不动。

    而在近些的地方,比他所处位置低不了多少的房顶边上,似乎多出了一个不属于这里的东西。

    赵无安愣了愣,心中难免哭笑不得:头一回当这梁上君子,竟还遇到同行了。

    那个卧在房檐边上的人,也是一袭出尘的白衣,身旁还搁了个以白布紧密缠裹着的大东西,在这夜色中简直醒目得堪比冥火。赵无安默默咋舌,心道果然还有和他一样,蠢得敢在大晚上穿白衣来潜进人家府邸的人。

    虽然打扮离奇,但赵无安不得不承认此人的位置的确选得精妙。远处的提灯女娥本就极少动作,即便注意到了此处的异状也不敢多言。

    而水阁的房檐刚好在边缘上翘,守在屋檐底下的卫士们即使生了四只眼睛,也不可能看见趴在这边角的窃听者。

    敢于选这么个位置,还有极重要的一点考虑——汴梁近日多雨,而这水阁屋前能立足之地又极其有限,并非如屋后一般尚有宽广平台。能做到既避雨又守备紧密之处,也就唯有屋檐下方而已。

    正是在这些条件综合之下,房檐处那看上去本来极为滑稽的位置,才成为了唯一的死角。

    赵无安免不了在心里啧啧感叹起来。

    然而他还没感叹多久,更神奇的一幕就发生了:那白衣人的身子越来越偏,越来越塌,整个人就如融化一般,逐渐滑向了屋檐的最边缘。

    他本来就卧在极其靠边的位置,如今也不知是困倦了还是如何,竟然又向边上移了过去。三下五除二,自然是免不了径直摔向了大地。

    赵无安轻轻捂住耳朵,不去听那片刻之后便会震响水阁内外的坠落声。

    看那坠姿,再结合这水阁的高度,显然是受不了致命伤。不过这么一摔,那些侍卫除非是既瞎又聋,否则是不可能视而不见的了。

    “什么人!”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一队人围了上去。赵无安安静躺在房顶,心中也不由暗叹几声。

    “我就说西侧垂帘如何能无故自断,果然是有贼人潜入!”

    那人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沉顿几息之后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这里的客人,是韩少爷的熟人……”

    竟然是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赵无安闻声一愣。

    “怎么又如此吵闹?”推门而出的韩修竹声音明显带了丝愠怒,“嗯?你怎么在这里?”

    赵无安变了脸色,心头也满是和韩少爷一样的疑问。

    “回禀少爷,此人在屋顶不知行何鬼祟之事,掉下来被我等抓了个正着!”侍卫长义正辞严。

    “哎呀你们放开我,放开我!韩修竹,我就知道你心里没打什么好主意,今晚偷偷跟过来,果然发现你图谋不轨!”

    短暂的沉默过后,韩修竹像是将什么形同酒樽的东西向池塘里头一掷:“埋了,留全尸,东北的槐花树。”

    言罢,又是一声阁门闭合的轻响。

    “是!”侍卫长毫不犹豫应道,随即便是一阵紧促的衣物窸窣之声。

    “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啊啊啊呜呜……”女子的呼救声很快被淹没在一阵水花波澜之中。

    赵无安坐直身子,瞥见两三个侍卫正分工按住那女子,将她的头死死闷在了池水里。

    女子力弱,这姑娘又显见习武不精,怎可能敌得过几个大男人齐心协力。

    赵无安长叹一声,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走到那女子先前坠落的檐角,俯身拾起她遗留之物。

    白布缠身,此物足有五尺之长,惟余手柄在外,也需得双手合握。

    赵无安提起此物之时,无形气机微动,环绕着那物什的白布,一圈圈自行滚落。

    感受到眼前飘落雪花的侍卫们怔怔望向上方。

    赵无安站在檐角,一双眉目浑如雷帝临世,不怒自威。

    他叹道:“不杀尔等,实在是对不起我与她,那一纸婚约。”

    巨剑吟啸,斩落五六颗大好头颅,血溅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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