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的美人鱼（二十）终结之章（一）

    最初开始地方，也是最后结束之地。

    密林，更深更远的地方，地陷与湿地澡泽有着各种盘踞的地方，无人踏足之地。

    身在其中的黑暗潮湿阴冷的石洞，岣嵝的石块与崎岖的道路再一次展现天然屏障，阻止着充满好奇心的人们踏入这未知之地。

    这一次，大约是这个地方慢慢形成以来，迎接最多考察人数的一次。有一大群人正磕磕碰碰的前进着，从密林惊动花草到惊吓兔子，从被蚊虫叮咬到遇见猛兽，从摔下地陷，到跌倒深坑，从密林的光线昏暗到，到石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我说小梅，你带着几个老家伙干什么？”米加不客气的斥责道。

    “混蛋！不是你这混蛋跑来通知我的时候，当着向导的面大喊大叫的说，我能拖累带这几个吗？”梅尔森暴跳如雷的回吼道。“而且，尼玛，不是也带着几个吗？还好意思说我！”

    “我这几个是影哥叫来通知的小鬼，自己通知的好吧。而且我这几个比你那几个年轻。”米加有点底气不足的，但依旧有理有据的说道。“而且我们摔倒的次数和遇到的状况比你带着少！”

    “尼玛，要不是你，老子都不会遇到好吧。”梅尔森想抽死米加的心都有一百次了。

    “放屁！那爱德华是谁通知的！还不是你们！”米加抓住重点反驳。

    “好吧，爱德华是我们通知的怎么了，那也你害我带几个老家伙强。”梅尔森边答话，边瞅了瞅莫特。

    莫特有点不自然偏头。是他通知的爱德华。在可能即将面对事情完结的时候，他想着这位虽然已经失望的战友，依旧有在场的权利。但他也不知道，爱德华会通知教化堂！

    看着眼前的队伍，哪里像是去破解一场诡异杀戮的迷局，分明像中老年春游团好吗？

    此时中老年春游团中派出一位最老的代表，开始和领队来了场常规对话。

    “少侠啊！还有多久，我们这帮老骨头有点支撑不住了。”老者率先出招。

    “很快。”黑发年轻领队冷漠以对。

    “你真的能确定就在你说地方吗？我们在镇上活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你能确定？”老者再出招。

    正当大家认为对话应该按照套路继续下去的时候，对话戛然而止了。

    黑发年轻领队用黑色精致的眼眸，写着闭嘴，虽然老者不甘示弱准备继续反击，但他意思到，领队还有别的意思。

    他们听到了水的声音。水的腥气在黑暗的空气中增加了湿气，水的潺潺之音，如同还在远处却开始演奏的笛音，动听的有点遥远，但是就在不远处。

    鉴于鱼鳞的诡异模样，大家都心知肚明一定与水有关之地，但谁也不知道，原来镇里旁边还有这么一个地方，有这么一条水脉，连接着更远更深处的海洋。

    他们开始打了鸡血似的向前涌去。终于的终于，他们要见证某一项秘密，质问某一个凶手了么！

    日影和彭休他们反而被落在了后面。两人肩并肩走着。

    “已经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了吗？”彭休问道。

    日影点点头。“日记写了一些，推论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反而不想向前了。

    “小影，有些时候有些人就要为他做的事情付出什么，不用为他们的遭遇而觉得同情，那些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你不是就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吗？”彭休揉揉日影的头。

    他也是这样一路踏着杀戮而来，不为自己曾经的遭遇而感到悲哀而退缩，他选择面对与抗争。但，选择也有错的时候，敌人也有无法战胜的时候。日影看看自己的手，眼里有一份疲倦。

    “但是，你和他不一样。”彭休继续说道。“你有我。有我们。”

    远处正在追赶老头的大汉正是米加，后面跟着梅尔森，莫特。

    “我去！这群人打鸡血了吧。跑这么快。”米加一脸不可思议的说道。

    “老大，小影，走快点啊！”连一项克制的罗伯特竟然也有追赶老头而失风度的时候。

    日影嘴角微微不查的勾起一抹笑意，点点头，朝前快速迈进。

    “喂喂，我是老大，等等我。”

    ******

    潮水冲刷将石块的一些地方打磨的光滑，却让另一些地方千疮百孔。光怪陆离的组合在黑暗与亮光的接入口，似乎做成一扇圆形的窗，变成一个模糊的洞口。一条水流，从里向外，劈开黑色的岩石，从中央径流而过，把山洞一份为二，顽强的汇入向内冲刷的巨大海浪中，悄无声息。

    在通过一个狭窄的弯道，有通过一条长长的通道，众人终于来到这宽阔之地，被震耳欲聋的海浪声，冲击到全部静音。

    他们看到一个变异的怪物，跪坐在一个轮椅身边，没有动作，不知是死是活。

    “哥哥！”一道少年的声音，带着真切的呼喊。让变异的怪物稍微有了些动作。

    “这是凯文？”老头们看到动作，瞬间哗然。

    印象中的那个讨人喜爱的文质彬彬的年轻人怎么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变成了一个满身鳞片，手脚长蹼，鱼鳃浮现，头顶还有一些怪异的鳍的蓝色怪物，比镇公所的那些人更可怕，更不能再称之为人类！

    “果然你也对自己用了。”日影平淡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失望，是对他最终选择不归路的失望。“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不会成功了吗。阿道尔死了，镇公所的人半死不活，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不是的，我成功了。”那嘶哑的不像人类的声音，仓皇的回答道。

    “那你妹妹活了吗？”日影带着残酷，直接问道。

    众人不敢去查看那轮椅之上背对他们的少女，她金色的头发华顺的搭载轮椅之后，随着风轻轻摇摆。仿佛众人没有在一般，没有丝毫动作和回应。

    “不是的，他说了的。”那怪物嘶哑的声音在说道。“他说了会成功的，妹妹就能和我一起回海里，去找她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会成功吗？在一起，那阿道尔怎么办，他已经去不了？这就是你说的会成功吗？”日影的问题，让凯文震动不已，站了起来。

    彭休没有说话，眼神平淡了然的等待着他们对话，莫特、梅尔森，米加、米健，包括罗伯特都有些疑惑，感觉对话中他们似乎缺失某一部分的理解，但他们终究没有插话。

    镇长的老者们最奇怪，由初识的震惊，到忽然理解什么似的，眼神互相交流后，流露了一份悔意。

    爱德华和教化堂众位则是感觉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怎么又跟阿道尔扯上关系？爱德华刚想问一下。

    但凯文在再次嘶吼道。“那个混账，我就是试一下，他根本不配合我们一起去找她。是他舍弃了她，是阿道尔的错。”

    “那镇公所的人有什么错？你因为阿道尔的死，拿他们做实验，他们有的半死不活，他们有的已经死了，他们有什么错！”日影质问道。

    “他们有错！他们，你们统统有错！”凯文激动的走了几步，他指着镇里的老者。“是你们为了利益不顾她的意愿要把她嫁给伯爵！又是你们在明知不可以送的情况下，把她送到那个她生不如死的地方，是你们让她选择了逃避，选择在这里地方离开了这个世界，去了海中的那个世界。你们都该为她这不公的命运赔偿！”

    镇里的老者们被吓到倒退数步，都慌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不完全是你说的那样，我们也是很无奈的，你那个时候还小，我们以为你不知道她是……”

    “闭嘴！闭嘴！你们统统也该死，但是我让你们活着，跟我这些年一样活在失去最爱的亲人的痛苦里。”凯文怒吼着，露出邪恶的表情，在变型的脸显得更加可怖。吓得数位老者直接坐到了地上。

    此时日影他们走到最前方，直接面对面的看着那张变形丑恶的脸，遮住了凯文望向后方的目光。也遮住了老者们畏惧的，让他们稍微放下心来。

    日影直直的看向他。“汉斯也有这样吗？他也有错吗？”

    凯文变得丑陋的脸色第一次浮现了一丝愧疚，随即又被强撑的愤怒给掩盖。他说。“我跟那个白痴说了，不要喝了。他不听。说来，这也要怪你！”

    “如果不是你，砍伤了阿道尔，我就不会拿去对他下手，他不死，我就不会镇公所的人发现，我就不会对镇公所的人下手。都是你，我不会是想利用你们延迟一下矿脉，你们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对付他们一下呢，为什么要追究那么多问题！为什么要砍阿道尔！”

    “你是想救阿道尔的吗？所以才……”日影微微有些惊讶。

    “不是的！不是的！我才不想救他，不想！我一点也不想带阿道尔去见她，但是我怕她想阿道尔了，她要是问我怎么办呢。我不想的，不想的！都是你！都是你！”凯文猝急不防的冲到到了日影的面前，一只手掐住日影的脖子，微微将日影举起离地。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不似人类的程度，不仅仅是日影都没有在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掐住脖子，连强大如同彭休都没有来的及阻止。日影身后的众人此时都慌乱的祭出武器。

    还是太大意了。毕竟谁都知道他是曾经文质彬彬瘦弱的凯文，毕竟他们看到的所有被感染的人，都是脆弱的，快死的。日影两只手，试图是掰开掐在他白皙脖子上的手，嘴角有一抹对自我的嘲笑，大意和天真是他屡次的经历。有一抹也是对凯文的嘲笑，他也和他一样，也有着大意和天真，但他可能直接面临的死亡。

    此时一道血掺杂着一些诡异颜色的液体飞溅四处，一条覆满鱼鳞包裹的肌肉的手臂高高的飞起，它掉落砸地上的瞬间，同样也有鳞片的手指一同断裂开来，散落一地。

    一道嘶哑的惨叫，在这充满潮水冲刷的噪音的地方依旧惨烈的震耳。

    喷血的是凯文的胳膊，滴血的是彭休手中银色的剑身，和日影手中袖刀的刀尖。彭休毫不犹豫的利落的挥剑砍断了凯文的胳膊，而日影自救的时候砍断了凯文的手指。他们早已不是什么善良之辈，早已不是任人宰割之人，在凯文动手的一瞬间，死亡的阴影就已经像他迫近。

    日影摸着自己的脖子，用着微微低哑了声音残酷的说道。“你是不可能再见到她的。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