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的美人鱼（十八）

    有时候真相或许就是手边信手拈来的一片树叶，似乎从天而降，但真实的不可思议，且脉络的流动早已深刻其中。

    阳光在孜孜不倦的叫醒着每一个沉睡的人们。透着纱窗的缝隙，它也唤醒了一位黑发的年轻人。他睁开了他黑色深邃的眼眸，还带着几分朦胧和倦意。但是床尾翻动纸张的声音，惊醒了他的朦胧和迟钝。他立刻准备起身。

    “你醒了？”床尾的人显然也发现了日影的的苏醒，忙走过来一些。“慢点起来，不急。”

    日影听到声音就知道是彭休，反而不急的又慢慢躺了回去，蹭蹭被子，卷缩成一团。

    彭休失笑，看起来不苟言笑的这家伙，有颇为严重的起床气，但似乎只有他知道，而且这家伙在他面前根本就肆无忌惮的表露本性。他拉拉日影的被子。

    “小影，起床了啊。吃饭吃药。”彭休说着，转身又去拿来了样式小巧的银色床上餐桌，站到床前。

    日影只在被子里动了动，微微冒头。

    “镇公所的人也死了啊。”

    彭休平淡的描述，换来日影的鲤鱼打挺的起床。但还没等他下床，小巧的银色床上餐桌就困住了他的腿，一杯热牛奶塞在了他的手中。

    “先吃早餐。”彭休说着。“吃完早餐，再吃药。”他坐到了日影床对面的高背软椅上，看着日影无声的抗议猛地喝着牛奶啃着面包，再次失笑。

    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总是让他心情不错。

    彭休再次拿起之前放在软椅边的一沓纸，举起来抖了抖，带着几分严肃的说道。“小影，知道凶手了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他知道，以日影的聪慧，事情已经至此，心中应该有了答案。

    日影停下大口啃的面包看向彭休，轻轻的点点头。

    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还说没有头绪显然已经是不可能了。但是为什么？日影心中仍旧有疑惑。他忍不住问道。“他为什么这么做？而且以他的能力根本办不到才对，他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困住你，没能确定你认为的人是凶手的原因吗？”彭休右手搁在软椅副手上撑着头，轻笑的问道。

    “肚子饿了就去吃，没有就去抢，但是你不会追究为什么会肚子饿。他是凶手，毋庸置疑的话，就去抓，难道你还要质疑为什么凶手偏偏是他？而且你真想知道原因，你可以抓到了以后再问。”

    “也有可能抓错。”日影挑眉说道。

    “抓错就抓错，你又不会直接干掉他。”彭休站起身，收走日影手中的牛奶，端着小巧的银色餐桌走了。顺便留下了一沓他刚才还在看的资料。

    日影拿起来查看，是罗伯特的字迹，上面比上一次更详尽的解释了少女的失踪的过程，少女的家庭谱系，和少女的交际情况。还有关于补充阿道尔的一些情况。

    这些少女或多或少都与一个家族有关，似乎不是这个家族的血缘至亲，就是溯源三代能发现血缘关系的存在。虽在比较小的镇上，人口稀少，血缘关系亲密而家族庞大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一直有人失踪就奇怪了，更奇怪的是最少失踪的少女，是十年以前。

    而阿道尔果然就是丹凤镇的人。但在丹凤镇的过往能探查的没什么太特别的事宜，也不算太多，记录也停止于是十年之前，十年之前他也神秘失踪了，直到这次探矿脉才又回到这里。能探查的也只有他的现在身份和现在的情况，没能知晓他十年的国外，却没能探查光明圣廷关于那位圣女的消息。

    能知道的不算多，但能洞察的还是有的。

    彭休进来的时候，看着日影正对着纸张发呆。“小影，去镇公所吗？”

    日影点点头。“去，去做最后的确认。”

    *****

    镇公所。二层的小型红顶建筑，小巧可爱。在镇上左上角，显得不突兀，也不难发现。但此时此刻很突兀，很热闹。

    此时此刻正围满了这个镇长的各种势力。除了莫特他们以外，还有爱德华的军队，教化堂的一干修士，以及一些好事的相关群众。

    “恭迎殿下！”爱德华眼尖，看到日影与彭休双双并肩从远处而来，还没等通知莫特他们，他便已经快速的冲了过来，拘礼问安。

    “在外面就不用拘礼了。爱德华将军。”

    彭休的声音，十分温和。让爱德华心头一喜，他抬头想要上前说道更多，但他发现这位殿下的视线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黑发的年轻人身上。

    “小梅”日影出声喊正一脸不耐烦，不知道在和谁争吵什么的梅尔森，并朝着他走了过去。

    “影哥，你来了啊。”仿佛看到救星一般的梅尔森一脸解脱，急忙赶到他身边。“快快，影哥给这些蠢蛋们解释一下，不是我们干的。我快被他们烦死了。”

    适才站在梅尔森对面是几位衣着考究，头花渐进花白的老者，正吹胡子瞪眼在质问着他。不仅是梅尔森，还有莫特前面有几位老者与中年妇女，米加前面也有几位中年人，只是米加的稍微少一些，大约是对米加的魁梧凶狠有些惧怕，但对于长相帅气英俊的莫特和一派贵族气质的梅尔森就没有那么客气了。梅尔森与莫特虽是随时准备刀口舔血的人，却更是礼仪深入骨髓的良好作风的年轻人，被一众无辜百姓围住，一顿抢白，早已无法可说，无处可躲。

    老人敢围着莫特，梅尔森，甚至是米加，但他们却没有围着爱德华和教化堂的修士。在明知他们亦是会武力之人的情况下，依旧为所关心的事宜，鼓起勇气围住询问，却仍然不敢去质问他们的管理者，传道者，是说他们太过胆小好呢，还是他们到底对这群管理者恐惧到怎么样的地步。

    日影皱眉，声音里有几分无奈，但语气温和的问道。“镇公所里，有几位的亲人？”

    “废话，公所里都是镇里可用的中青年，哪家不是费力塞进一两个的。现在都成什么样了，要死不活的样子，就剩一口气了。”

    “我可怜的儿子。”一着灰白长袍的老者悲戚的喊道。“你说不是你们干的，谁信啊”

    “就是，就是。你们没来之前，一切都好好的。你们来了以后，镇长死了，阿道尔执事死了，镇公所里所有的人也出事了，不是你们干的是谁干的。”一着褐色长袍的老者，头头是道的分析说道。

    “你还别说，他这逻辑还真没错。”彭休此时也走了过来，打趣的说道。

    “老大！”梅尔森白眼。“我们在这给他们查的累死累活的，影哥还为此受了伤，他们还说是我们干的。你还觉得他们说的没错。”

    “我是说逻辑没错。”彭休转向老者们继续说道。“所以，老头你们真觉得你们之前过的不错吗？”彭休挑眉，问的颇为认真。

    老者看着彭休，又看看他身后的爱德华，含糊不清的说道。“恩，恩，很好很好。”

    “好屁！你当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来？”梅尔森听到，冷哼道。“不给点颜色，你们给我开染房。不敢问我爱德华，倒是敢问我，还当着我老大的面撒谎，真是老不修。”

    “小影！”正当还在准备争辩的时候，日影听到罗伯特在远处呼喊他。

    罗伯特站在通往后院的入口处，对他招手。入口处还站着两位士兵，阻止想要进去的其他群众。

    后院中，那些奇形怪状的物怪，正被清理出小型水槽，被分类摆放到周边的草地上，一座小型水槽中竟然强行塞下了几十具。

    “还活着吧？”日影皱着眉问道。“有救吗？”

    “有几个已经死了。”罗伯特指向另一边的几个人，体型瘦弱矮小，似乎弱不禁风的样子，此时的怪异的鱼鳞有些衰退的样子，一些部位开始显露出原本苍白的肌肤。

    “还有几个半死不活，快死了，还有几个或许能撑到我们找到元凶。”罗伯特又分别指了指分类的情况。

    在最后指的几具中，日影看到了熟悉的人，那个初次见面莽撞但实诚的汉子，汉斯。他正不能动弹的揣着粗气，全身亦被墨色的鱼鳞覆盖，相貌已经变形，眼睛凸起，嘴巴边开始鼓起一些变异的器官。

    “没有办法做什么吗？”日影问罗伯特。

    罗伯特摇摇头，“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我……”罗伯特眼眸里也是对自己的失望。

    “罗。”日影拍拍他的肩。“如果这里你都没有办法，谁还能做什么呢。不要放弃，不要失望。”

    类似这样直白的鼓励，他不知道这个少年会说的这样的认真，总是还以为他会因为不善言语沉默面对，但其实不是，少年比他想象更要关心他们这些人。

    罗伯特点点头，和日影一起来到汉斯身边。令他们惊讶的是，汉斯竟然还保留了意识，似乎是认出了他们，一瞬间有些激动，竟然能够坐了起来。

    “不要激动，我还不能掌握你的情况，最好不要激动。”罗伯特忙说道。

    汉斯停住，似乎准备说话，但张了张有些变形的口，发不出声音。他着急的想用已经有蹼的手去握脖子。被罗伯特再次阻止了。

    “或许是声带也有变化，你可能发不了声。”罗伯特说。

    面对焦急的汉斯，日影安抚的示意，说道。“我问你，你点头摇头，表示肯定或者否定好吗”

    汉斯急忙点头。

    “你认出我们了对吗？”日影问。

    汉斯点头。

    “你知道是谁做的一切是吗？”日影问。

    汉斯犹豫的点点头，又坚决的摇摇头。

    “他这是什么意思？”罗伯特不解的问，望向皱眉的日影。

    “他的意思他知道是谁，但是坚决不相信，凶手是他知道的那个人。”彭休磁性的嗓音，穿透力的在耳边响起。

    回应他的是汉斯的犹豫，罗伯特疑惑，以及日影叹气的皱眉。

    恩。凶手，就是那个人。你已经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