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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娘家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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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芸还在回廊上往回走,远远就听见院子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还未进院子,大舅妈急急地迎过来。连连嘴上喊着:“贵人小心,贵人抬足,贵人小心帘子压住了头发……”扶着婉芸进入堂屋。打帘子,提裙子,大舅妈像是伺候主子一样服侍婉芸。

    屋里堂桌上摆着几个条盘,盘上皆精心铺着红丝绒布。婉芸眼睛略瞟过一眼。头一个条盘里装着一顶金项圈,两只金镯子,几副金灿灿的耳环,空隙间散落着几个晃眼的金戒指。十几样金货光明正大的摆在最显眼的地方,余下几个条盘里,放着几个红绿荷包,不消想也知道是舅母亲手缝制。再往后面就是几块叠成豆腐块的料子,远远地也看不出是什么质地。

    高大娘见婉芸进屋,欢喜地走过去,拉着婉芸走到堂桌前,眉开眼笑地说:“这是你舅舅送你的。”

    舅母也凑上来说:“贵人好歹看一看,我跟你舅舅这一辈子不济,但是也不能委屈了姑娘。姑娘进宫,我跟你舅舅就是砸锅卖铁,也得给姑娘添置妆奁。”

    高大娘天衣无缝地接过话说:“这些好东西,少说也值五百两。费心惦记着了。”

    高大爷一听五百两,顾不上喝茶,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赶紧补充道:“什么五百两,你什么眼神,光这些金子就足足花了我八百两,你看看这是十足十的纯金,我在珍宝轩定制的,你在看看这手工……还有这荷包,还有这料子,哪一样不是好东西,哪一样不得大把地给银子?”

    高大爷一手拿着项圈,一手抖擞着布料给婉芸看,这下婉芸真真切切看清楚了料子的质地。也算是极品的杭州丝绸,只是样子花色都是几年前的。还有那项圈的叮咚之声,听起来也是实芯儿的,再看做工的确精良,也值四五百两。

    高大爷只顾抖擞手中的东西,也没顾及到布料子几次撩到婉芸的脸,舅母看见,一把推开高大爷,手中的布料说:“你今儿是失心疯了,打到姑娘的脸了。”说完扯下丝绸斗罗开,披在婉芸身上,一股积年霉菌的味道扑鼻而来,婉芸若不是怕惹母亲不高新,早就自己扯下布料,扔到一边儿了。

    舅母奉承高姨娘,说道:“姑奶奶,不是咱们自己夸自己,咱们姑娘就是长得周正,别说眼前只封个贵人,他日只怕也能封个正宫娘娘。”

    高姨娘一听,心里乐开了花,痛快地站起来,手上几个摞在一起的金银镯子叮当作响。称心趁意地对高大娘说:“去跟老爷说一声,就说舅老爷给婉芸送来了几副首饰。快去。”

    高大娘得令,喜笑颜开地掀帘子出去。

    婉芸将身上有些异味的料子拿开,也装着开心的样子说:“谢谢舅舅舅母。”

    舅舅听见婉芸言谢,笑得像一朵奇葩,长久吸烟的大黑牙十几年也不打理,黄黄的牙垢依偎在黑色的烟垢之上,只看了一眼,婉芸就赶快挪开眼睛。对高姨娘说:“娘,你陪着舅舅,我回房间了。”

    高姨娘不明白婉芸对舅舅的厌恶,只是略略有些气愤地说:“这孩子,你舅舅好不容易过来一回,也是给你脸面。”

    舅母只当婉芸害羞,少不得圆场,说道:“姑娘马上进宫做娘娘,咱们说这些浑话,姑娘不听也好,去吧,回去歇会儿。”

    听自己嫂子这么说,高姨娘这才作罢,指着铜火炉说:“这火炉里的炭火不多了,你去去几块碳添进去,再出去。”

    婉芸点头答应,弯腰捡起铜炉底下的铁铁簸箕,抽下挂在铜炉旁边的铁筷子。还没出门,一把被舅母夺过来,冲着外面喊:“你过来,去捡几块炭过来。”

    院子里晾衣服的丫鬟,赶紧丢下衣服,急急忙忙过来接过铁簸箕。临出屋子,听见舅母骂道:“瞎了眼的娼妇,炉子里多久不添炭了。”

    “舅太太,我是管外面洗衣晾衣服的,屋里茶水炭火不归我管。”

    “敢顶嘴,看我掰了你的牙。”说着一把扯住那小丫鬟。

    婉芸心中憎恶,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泼妇,还这么倒霉,让自己碰上做亲戚。

    还是高姨娘拉住自己嫂子,劝慰,说:“嫂子,你跟下人一般见识作甚?”

    “姑奶奶,不是嫂子说你,你人软和,嘴也不利落,你看看你这院子里一院子的闲人,你叫婉芸去添炭,婉芸将来做了娘娘,难不成冬天也自己添炭加火?”

    “嫂子,难为你为我们母女着想,只是这宅门里,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谁还把我们母女放在眼里?”高姨娘见自己嫂子替自己伸张,心里老怀感伤地说。

    “姑奶奶啊,你是我从小拉扯长大的,心慈嘴软,但凡你毒辣一些,谁还敢不把你放在眼里,如今婉芸封了贵人,你若不趁这个时候立一立规矩,将来谁还畏怕你?你又没个儿子傍身,将来这份家业一丝丝也落不到你的手里,你若不拿出点贵人亲娘的款儿,不是嫂子咒你吓唬你,只怕你家老爷一闭眼,她们巴不得把你扫地出门。”

    高姨娘刚才还是好好的,被自己嫂子这一通话,竟然说得‘吧塔巴塔’直掉眼泪。高大爷在一旁,掏出一个沟壑里藏着黑泥的白瓷鼻烟壶,小心翼翼地在掌心倒出一滴,另一只手的大拇指熟练地将鼻烟儿揉搓均匀,确认每一处指纹里都充分填满了浓香的鼻烟儿,使劲在一只鼻孔上一按,紧接着又怕鼻烟挥发,大拇指马不停蹄地堵在另外一个鼻孔上。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之后,高大爷又心疼着来之不易的鼻烟儿,趁着那股爽劲儿还没来,赶快把指头上的残余的鼻烟,按着刚才的动作,又来回折腾了几遍。确定没有糟蹋一点儿鼻烟儿之后,心满意足地等着那一连串痛快的喷嚏。可巧,高大爷刚把鼻烟壶揣进口袋里,只觉得鼻子里奇痒无比,仰起脸,张开嘴,嗓子中配合这股痛快的痒也“啊——”地长叫起来,终于“啊——阿嚏——”一连几个响亮的喷嚏之后,高大爷心满意足地吧唧着嘴,将嘴里凌乱不堪的唾液重新整理一遍。看着姑嫂两人纠葛,在一旁打着哈欠说:“你嫂子说得一丁点也没错,你就是太软弱,所以纵得一家人都骑在你头上屙屎屙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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