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季新梅似乎还想再说，面上全是忧虑，可是一下子就被方厚宁打断了。

    “你说瑶瑶脾气不好，那不是挺好的，像我，我们方家的儿女，哪个能被人随便欺负，有我方厚宁的几分样子！”

    大概是为了给自己一点心理安慰，这话说的方厚宁自己都不信，明明是已经到了不惑之年的男人，此时却迷茫地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

    那是他的亲生女儿。

    是他从没有带过，从没有宠过，也从来没叫过他一声父亲饿孩子。

    方芷柔是他放在掌心里娇宠着长大的，被他惯坏了是他的责任，可是他没有一天是带过宋锦瑶，让她活生生成了一个复仇工具，就算她再怨再恨，他也得受着。

    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呢？

    况且亲兄弟打断手脚还连着筋，别说这个有他一半血脉的孩子。

    他叹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拍了拍季新梅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可是你这样承认，也不代表瑶瑶也会承认啊，到时候丢的也是你的脸啊。”季新梅担忧地道。

    方厚宁无奈地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声音低沉：“咱们的孩子，咱们亏欠了她那么多，就这么一点小事，如果能让她原谅我，叫我一声爸，我这一辈子也不算有遗憾了。”

    “厚宁，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季新梅急了，方厚宁长年累月不顾身体去研究科研，本就是一大损害，两人因为这个没少吵过，如今听他嘴里说出这话。

    方厚宁无奈地笑了笑，抬眼看向挂在墙上的闹钟，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十二点了，他站起身，劝着妻子去睡觉，冷不丁放在桌上的手机却突然振动起来。

    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打电话过来？

    夫妻两人疑惑地对望一眼，最终还是方厚宁拿过手机一看，才发现上面跳动着的名字是方芷柔。

    “爸，你也要去参加那个宴会？”电话那头的方芷柔很是急切，似乎气急败坏了起来，“你去参加那个宴会干什么？你不是平时最不喜欢这种花样子的东西吗？”

    那头的方芷柔简直不敢想象，方厚宁一向不喜欢这种地方，如今突然答应，到底是因为一时兴起，还是因为那个人也要来？

    宋锦瑶抢走了霍少庭还不够，夺走了她霍家夫人的名头也不甘心，如今还要来光明正大抢她的父母？

    她怎么会甘心！

    方厚宁眉头一皱，声音一沉：“柔柔，你什么意思，你不希望瑶瑶回来吗？她可是你的亲生姐姐！”

    季新梅打着手势让他冷静点，可惜父女俩什么都不像，就是这脾气最像。

    方芷柔一听这话整个人都炸了，张口就喊道：“你要去见那个贱女人？她对我做了什么你不知道？你到底是谁的父亲？”

    “芷柔！”方厚宁显然是怒了，胸口不住起伏着，眼睛瞪得老大，声音都高了三分，“我是怎么教你的？这种词你也可以说的出口？那是你的亲姐姐，那些本来就是属于她的，就算我现在去认回她也不畏过！”

    方芷柔声音都扭曲了：“你想认回她，她不一定想认回你！那个女人心肠歹毒着，你可要好好擦汗净了眼，千万别走眼了！”

    说完，一把就掐断了电话，隔绝了那边方厚宁已经暴怒的声音。

    她握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整个脑子都混混沌沌的，方厚宁竟然要去参加那个宴会，而宋锦瑶也会去，两个人如果碰见了……

    不会的，不会的！

    她狠狠的握住了手机，却掩盖不住心里饿怒火，看着面前的一切都觉得分外碍眼，狠命一扫，一声巨响，桌子上的东西都扫落在地。

    她的父母，她的少庭，她的一切……

    都不可以给她！

    宋锦瑶。

    慢慢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就仿佛想将她抽筋扒皮一般。

    她绝对不会让这些变成现实的！

    绝不！

    夜色昏暗，上弦月在这个城市洒下柔软的光，无人知道，这光下又掩盖了多少黑暗。

    “喂？”她按下一个电话，重新变得可怜兮兮起来，哪里见半点刚才的狠厉神色，“我一个人很怕，糖糖发了高烧，一直哭着要你，我没办法……”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不耐烦的意味，方芷柔两滴泪滑落，抽泣道：“少庭……”

    那头的霍少庭头痛地按住了眉心，半晌他才重新开口答应下来，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叹了口气。

    如果宋锦瑶在的话，哪怕今天天塌下来了，他也不会离开的。

    半个小时后，他到达方芷柔的居住地。

    糖糖只是有点低烧，他一摸就明白了，也明白过来那句高烧又是那女人的谎言，心里虽然厌恶，却还是待在房间里陪了糖糖半个小时，直到快十一点的时候才准备离开。

    糖糖见他要走虽然心里不舍，却不得不放弃，雀跃地跳起来，小小的脸上露出个甜甜的笑：“爹地要快点回来啊！我一直都会在这里等你的。”

    “想我的时候可以打电话给爹地。”大手在她柔软的发上轻轻一揉，而后一笑，转身出了房门。

    “少庭。”身后一道软软的女声，让霍少庭已经跨出房门的脚又顿住了。

    “你还有事吗？”不同于看见糖糖露出的温柔神色，此时霍少庭的脸色极为冰冷，就像腊月寒冬的冰霜，让跟上来的方芷柔都打了个寒颤。

    “你急着走吗？”她歉意一笑，绞住手指嗫嚅道，“我想和你谈一谈。”

    她原以为霍少庭会答应下来，毕竟两人表面还是挺好的，可是没想到她话音刚落，那冷冷的声音带着疏离，慢慢吐出两个字：“没空。”

    方芷柔浑身一僵，似乎都没反应过来他竟然会这么快就拒绝她。身后的糖糖也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同的气氛，眼眶微微发红：“爹地……”

    不能吓到孩子。

    霍少庭敛了神色，颇为厌恶地看了一眼那个柔弱的女人，可是谁知道就是这样一副好皮囊下面，藏着的却是一副蛇蝎心肠呢？

    “糖糖没事，我和妈咪出去说点事，你一个人好好待着。”丢下这句话，他才收回神色，晦暗不明地看了一眼她，提步走了出去。

    方芷柔咬了咬唇，想着自己的计划，一狠心，也跟了上去。

    拐角处，霍少庭疏离冰冷的声音传来：“你要说什么事就快点说，我没空和你扯太多。”

    方芷柔站在那，因为他的话身子一颤，为他的狠心，眼眶里迅速积满两汪泪水：“少庭，你现在竟然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给我了吗？”

    霍少庭不耐烦地皱起眉，看了一眼手表，上面指针分针重合又分开，已经过了三分钟了。

    那说明，他和这个女人在一起已经浪费了三分钟。”

    “我给你五分钟的时间把你要说的事情都说了。”

    方芷柔一愣，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滑下，一张脸哭得梨花带雨，倒也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演戏。

    “一分钟已经过去了。”

    霍少庭丝毫不为她的泪所动，冷冷地看着表吐出一段话，除了宋锦瑶，任何人的泪水都无法打动他。

    “我知道，你现在已经很恨我了，让你和锦瑶姐这样我也是不想的，可是我也不想让糖糖这么小就没有爸爸，所以，”她柔柔地抬眼，带了三分期待，“少庭，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如果你觉得自己不想让糖糖这么小就没有爸爸，你可以在你怀上的时候就打掉，这样也不必多出这些麻烦事。”

    方芷柔似乎震惊了，眸子睁得老大，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少庭，糖糖也是你的孩子。”

    霍少庭没说话，一双眼打了个转终于落在了脸上，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冷漠地可怕。

    他拿出一根烟点上，深呼吸一口吐出，缭绕的烟雾呛得方芷柔直咳嗽，可惜霍少庭丝毫没有要将它熄灭的意思。

    “我完全是看着糖糖的份上才跟你说这些，否则的话，你方芷柔这辈子都别想再跟霍家任何一个人扯上关系。”

    吐出一口烟雾，他厌恶地瞥过眼，不再看她。

    “我和宋锦瑶是我们两夫妻之间的事，糖糖你愿意抚养就抚养，不愿意抚养我会接回霍家，没有人知道糖糖是你的孩子，你方小姐可以重新另寻良人，”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眸色渐渐冰冷，出口的话都带了三分狠厉，“如果我知道你对她有什么不利的话，别怪我不讲情面。”

    “少庭……”方芷柔急了，伸出手就想拽住他，没想到霍少庭不动神色地就避开了她，冷冷的一句话：“时间到了。”

    他冷漠转身，不带一丝牵扯，似乎身后有什么恶心的兽虫一般，脚步又急又快，似乎走慢了几步，对方就要再贴上来。

    方芷柔看着他已经远离的背影，慢慢敛了神色，十指轻轻一拭泪，再一睁眼，哪里还见刚才的那般柔弱模样。

    那面上的阴狠与歹毒，都是旁人没见过的。

    都是宋锦瑶！

    如果不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如果她四年前就死了……

    现在的霍少庭怎么可能还和纠缠不清，有了糖糖，她就是名正言顺的霍夫人。

    可是那个该死的女人竟然还有一个孩子！

    她站在那，冷眼看着前方，虽然已经空无一人，她却仿佛看见了什么仇恨的东西一样，指甲都深入掌心。

    她不会让她们好过的！

    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