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逐(不知火舞)
《淮南子》中有一句,“日出扶桑”。
在这人们眼中的日出之国扶桑,有着著名的忍术流派——不知火流。
不知火流,扶桑最古老的忍术流派之一,源远流长,甚至可以追溯至太古之前。当家不知火半藏,亦是德高望重的宗师。他唯一的继承人和孙女,名为不知火舞。
虽是一介女流,又出身名门,舞却不屑那娇滴滴的大小姐作风。
舞在爷爷的道场,与流派的弟子们一起修习流派的拳法长大。她又擅使花蝶扇,那把看似玲珑精巧的扇子,在她手中可以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舞成年的那一年,不知火流门下又纳入了新的弟子。
是五个身材高大年轻人。爷爷告诉舞,由她来考核他们,看他们是否具有拜入门下的资质。
年少贪玩的舞又偷溜下山摘野果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还好,来得及。”舞想道。约定考核的时辰刚到,满载而归的她看见了那些来考核的人,连忙收起脸上那有些窃喜的笑意,板起脸来。
他们争先恐后地讨好着舞,舞听的心烦。一转头,看见身后站着个英气的男子。
“安迪·伯格。我是来参加考核的。”男子的脸极其严肃,冷峻的唇微抿,似锋利的刀刃。
另外四个见状,也只好正色起来。与他们几个相较,这个安迪倒是正经的多。她心想。
考核结束,剩下了三个年轻人。
爷爷来查看时,对这三个人甚是满意。他拍了拍舞的头:“舞可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女孩子呵呵的笑,一双灵秀的眼眨呀眨,示意爷爷让她出去玩。
“看你这幅淘气样子。快去吧。”爷爷笑着说。
得到解放的舞有些得意忘形,在爷爷的注视下就捡起了野果。
“谁准你又偷偷跑出去玩的?”
身后突然穿来的严厉声音让舞尴尬在原地,不知所措。
“当家,小姐她还小,贪玩点也属常情。”
舞循声望去,替她求情的,正是那眉宇间带着冷峻的英气男子。也是爷爷最为看好的新弟子,安迪·伯格。
“罢了罢了。今日我也不想追究,既然安迪替你说情,此事就算了。”
“谢谢爷爷。”舞说着看了安迪一眼,却正对上他的目光,心下不由得一动。马上拎起野果,灰不溜秋地离开了。
两个月后的这天,正是舞的生辰。
爷爷送给舞一件包裹,迫不及待打卡,里面是一件新的衣服和一把漂亮的扇子。
那是一件樱色的和服,漂亮极了。舞高兴地换上,并把高束着的马尾解开来,系上漂亮的发带。
舞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却浮现起那个英气的男子的样子。“奇怪,我怎么会想起他呢。”她不由得脸红了红,走出门去。
照惯例,她是要在生辰的早上正装给爷爷行礼请安的。
头上有清脆的鸟鸣,路边的花开的正好。舞的心情又好了几分。
爷爷正在和弟子们议事,她只得在门口等待。
这时她看见一朵自己不认识的花开的那么艳丽,便过去看。
“小姐认识这花么。”
是他。
“不..不认识,我..从没见过这种花。”她见到他,往日伶俐的口齿像被冻住了,说话都有些不利落。
男子笑了,那是这么久以来舞第一次见到他笑。
“你笑起来真好看。怎么都不见你笑。”舞脱口而出,说完又有些后悔。
男子笑着走到她身旁,“这种花,有一个很美的名字。”
“什么名字呢?”
“十六夜蔷薇。”
“真好听。”舞也对着他笑。
男子看着少女柔软的笑愣了一瞬,很快移开眼去。
“舞,进来吧。”
舞示意先走了,男子点了点头。
“你刚刚在同谁讲话?”爷爷问。
“安迪啊,他刚刚路过这里。”提到他的名字时,她脸上还是微微泛红。
“舞。”爷爷声音沉重。
“嗯?”
“没什么。”爷爷不再多说,而是宠溺地摸着舞的长发。
时间过得很快,到了派内比武的日子。不知火半藏知道自己年事已高,欲选出能干的后生协理门派。
而这其中的佼佼者,便可以和舞共同接手流派。
舞的心在打鼓。
她多么希望那个人是安迪。
果然,安迪在一切比试中均脱颖而出。
“安迪,你真的很出色。可愿与舞共同协理门派?”
“荣幸之至。”他有些喜色,却也转瞬即逝。
晚上,半藏叫了舞和安迪前来。
“这是门派的所有绝学,我分为两份,你们一人一份。相抗相权,凡事皆要共同商讨方可决定。”
舞望向安迪,带着喜悦和满足。“以后都有他和我一起,真好。”每每这样想,她就那样开心。
很快,发生了舞梦寐以求的事。安迪竟向爷爷提亲了。
“我会照顾好小姐一生一世。亦会协理好门派,请您放心。”
她最爱的人,用那轻易打动她心的声音,许着照顾她一生的诺言。
爷爷也同意了,一切都是那样好。
婚期定的很近。这段时间,安迪常常来看她。
他是不太有表情的人,他所有的笑意,几乎都给了她。
“你真美。比十六夜蔷薇还要艳丽。”
他拥她入怀,温柔耳语。
而她看不见的是,这温柔深情的那男子有着多大的野心。
新婚之夜。
舞染了红红的唇,平日不施粉黛的她如今看来,是那样娇艳。
她在房里等着她的心上人,却迟迟没有等到。
出门看的时候,她看到了她终生难忘的惊恐一幕。
那日爷爷已经告诉她,安迪固然优秀,却是城府极深之人,恐对门派不利。
她从未相信。爷爷不是没有说起要赶安迪走,不是没有说起这门派不能交与他手,可舞哭闹着为他说话,甚至不惜以生命逼迫爷爷。
却不想自己的不听话,害了爷爷和师兄们的性命。
空气里是血腥的味道,地上是横横竖竖的尸体。
火把的光照亮她大红的嫁衣,和那她日夜惦念的男子狰狞的面庞。
“是你。”
“是我,从一开始我就在盼着这一天。这一天终于到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
“怪只怪你太蠢了,没有听半藏老头的话,赶走我。”
“这辈子我都不会放过你,安迪。要么你现在就杀了我。”
“我不会杀你的。”他的声音冷漠。
“你当真没有感情吗?”
“没有。至少对你,我从未动情。”
她垂下眸子,像个丢了糖的孩子。
半刻后,她抹掉唇上的红艳,哭着奔向爷爷的尸体。
“爷爷,是我错了..”她哭喊着,原来自己的任性带来的,是这样血腥的代价。
他想要扶她起来,却被她重重甩开。
“安迪,你若现在不杀我,我便会穷此一生去追杀你。现在虽然我做不到,但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好过。”
说罢,她起身离去。
原来爷爷年轻的时候为了流派利益,曾灭掉了另一个门派。而安迪,便成了侥幸逃脱的孤儿。
仇恨支撑他活下去,他终于找到了报仇的机会。他亦安排好了一切,在加入流派的这些日子,偷偷掌控了那些素日被当家严厉教导不肯服气又同样有野心的一众弟子,与他共同行事。
所以一切才能进行的那样顺利,毕竟家贼难防。
其实他看见舞的第一眼,就已经爱上了她。
那日少女故作成熟稳重的样子,已经打动他的心。
可这灭门之仇,从不容许他有任何感情。
所以他见到她总是不敢对视,他怕自己陷进那双美丽的眸子里。
而那句比花更美,便成了对待感情木讷笨拙的他对她说的唯一一句情话。
其实他想说却不能说的,一直都是那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