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或许的确没有不会打过乒乓球的，但卓杨是真不会。
    他还没长到台子高的时候，就被妈妈逼着弹起了钢琴，从此就注定他和有可能损伤到手的运动无缘了。杨虹那些年为什么反感他踢足球，为什么对卓杨打架深恶痛绝？最深层次的原因，就是因为不想让儿子伤了手。
    再加上卓杨确实对乒乓球不感兴趣，便真的一下也没打过。天才总是这样，要么做绝，要么不做。
    “罗啊，你从哪看出来我会打乒乓球了？”
    “你不是中国人吗？”
    “中国人就一定会打乒乓球吗？”
    “介当然啦，还尼玛用问？”
    “你是葡萄牙人，那你会种葡萄吗？”
    “当然会！我去年又买了一千亩，我现在是大种植园的老板。”
    “好好，恭喜恭喜，大富大贵，那我以后叫你罗永贵了。”
    “我不喜欢介名儿。”
    “那我叫你罗总。”
    “甭扯别的，赶紧跟我过两招，我早就盼着和中国人打了。”C罗兴奋的表情都能看见眼睛里的星光。
    “罗总，我是真不会打。”
    “不可能！卓杨，你就别谦虚了，赶紧来咱俩互相指点指点。”C罗右手横板，把乒乓球磕给卓杨。“你发球。”
    哟，你还来劲了是吧？卓杨双臂抱胸，任由小球咯噔咯噔掉下球台。
    “罗总，不如咱俩在拳击上过两招，散打也行啊。”
    C罗毫不犹豫说到：“不会，那我打不过你，我认输。”
    人倒是挺光棍！可……“赶紧，你直板还是横板，喜欢拉还是喜欢削？快快，我等不及啦！”
    “罗总，我不会打，你放过我吧！”拿这么一个率真的小伙子，卓杨也是没辙。
    C罗坚决不信：“你瞧不起我是不是？卓杨，介就是你的不对了啊，我请你吃饭，你就不能露两手？”
    “我也没白吃呀？我还给你拿了一瓶酒呢！”
    “打完乒乓球，你把酒提回去，反正我也不喝。”
    “那我还陪你训练了呢！”
    “我尼玛还请你泡池子了！”
    卓杨：“……”
    卓杨走过去搭住C罗的肩膀：“罗总，咱们捋一捋啊。”咽了口唾沫：“你从哪本书上看见中国人就必须会打乒乓球了？”
    “我从来不看书！嘛书也不看。”
    “那你总看电视吧？”
    “那要看。”
    “好，罗总，现在你告诉我，哪家电视上说中国人都必须会打乒乓球了？”
    C罗顿时兴奋异常：“哪家？家家都是呀！电视上演你们中国，连老太太都在台子上正手劈杀大对角，太尼玛牛逼了！”
    卓杨：“……”
    “罗总，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我真的不会打乒乓球？”
    “怎么样我都不信！”
    “罗总，你再这样胡搅蛮缠，我去把你妈叫来给评评理。”
    十分钟之后……
    “卓杨，你真不会？”
    卓杨沉重地点了点头：“真不会！”
    “你发誓？”
    “我发誓！我要骗你、我要是会打乒乓球，就让五雷轰顶劈碎了我。”
    C罗信了，他眼神里充满了失望。你永远无法知道一位绝顶高手遇见对手时的期望和欣喜，也无法知道当一切都成为泡影后的寂寥与空虚。
    “卓杨，你摧毁了我的信仰！”
    “你不是不喝酒吗？”
    “我做梦都想去中国打巡回赛。”
    “晚餐几个菜呀？”
    “身为一个中国人，你竟然不会打乒乓球，介尼玛让我说你什么好？”
    “你应该多吃点鱼，那玩意儿补脑。”
    C罗看向卓杨的眼神里全是鄙夷，卓杨再一次感觉自己是个傻逼。不会乒乓球，竟然是天大的不是。
    “罗总，要不你看看还有什么项目，我继续陪你练着。”
    “没了，嘛也没了，乒乓球是最后一个。咱俩去晒太阳吧？”
    “也好。”
    马德里十月的阳光还是很妩媚的，两个人四仰八叉躺在室外泳池边的躺椅上，也并不感觉到冷。卓杨希望乒乓球的尴尬尽快散去，可C罗忘不了。
    他笑了起来，从偷着笑逐渐变成上气不接下气。
    “介尼玛说出去谁信呐？卓杨，卓杨……不会打……乒乓球？啊哈哈哈哈~~~”
    卓杨一点都不觉得好笑，可C罗硬是差点笑死。卓杨没想到，从此这还成了他在皇马的一个梗：卓杨辣么牛逼，可他不会乒乓球！
    太阳渐渐西移，有些凉了。C罗看了看表：“要不要进去睡一会儿？一小时后开晚饭。”
    “不吃了，我回家！”
    卓杨穿戴整齐走出C罗家院子大门，听见里面笑得阳光灿烂：“麻麻，麻麻，告你你都不信，卓杨不会乒乓球……”
    .
    卓杨还是背着手一步三晃朝着自己家方向走去，入秋了，踩着落叶的沙沙声听起来很舒服。
    这番做客，C罗那边不知道如何看待，但卓杨的目的达到了，他要从生活中近距离观察一下，看看C罗是个什么样的人。
    自信、自我、张扬，自律而且自我满足，坚信自己的价值观和人生观，时不时会流露出防人之心。但C罗直率，没有那么多弯弯绕肠子，尊重强者鄙视弱者，这些都写在他脸上。不过，他仍然具备最基本的界限和礼仪。
    这样的人，只要别踩到他的痛处，别让他自傲掩盖下的自卑泛起，并不难打交道。
    拉芬卡是个封闭的地区，卓杨一路走来十分寂静，只有脚下的树叶沙沙作响。
    路过德屠家院子门口，里面已经灯火通明，人影绰绰显然有好事情。卓杨信步走进自己兄弟家中，果然，烧烤炉子各种家伙事儿已经全部真被妥当。
    德屠、卡卡、马塞洛、赫脸、厄眼，五个人热烈鼓掌，欢迎他苦尽甘来。
    “好吃吗鸡胸脯肉？”
    “他家的沙拉真是地道沙拉，是吧卓杨？”
    “健身房三进三出对吧？啊哈哈哈~”
    “卓哥你在游泳池里撒尿了吗？上次我撒了。”
    “哎对了，乒乓球你们谁赢了？”
    “其实，我，不会打乒乓球。”卓杨挠了挠头。
    哥儿几个集体一愣，随即哄堂大笑。
    太阳还没有来得及完全落下，月亮就迫不及待爬上了天空。马德里总是很晴朗，而皇马的下一个对手，里昂，也即将在晴朗的夜空下接受伯纳乌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