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色传说 作者:骑岚玥

    第二十二夜 from birth to death

    越靠近大厅，魔气越为浓烈。烨斐一一扫过横躺在厅外的屍体，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踏入厅内。

    果不其然，雪菈背对着他站在厅中央，粉红色长发变成怵目惊心的血红色，还有凝结血块缓缓滑落，除此之外，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是沾着灼热鲜血，如同泡过血浴。她缓缓转过身，对着烨斐露出一个可爱笑靥，就如初次见面，她朝无助的他无私给予的第一个笑容。

    ?烨斐哥哥…你来了──雪菈已经把大家都杀了喔。?她说得天真，神色间有些兴奋余韵，可语气轻和地像在告诉他今天要去哪玩一样轻描淡写。

    闻言，烨斐反问：?艾因呢？！?

    雪菈像是想起甚麽似的，从容回应：?哥哥还在牢房喔，雪菈没有把他拉出来杀掉，所以──烨斐哥哥带着哥哥逃走吧。?

    烨斐冲向前，紧紧抱住她瘦弱不堪的身子，语气十分激动：?我们一起走！雪菈──我可以用火族之力帮你驱逐魔气，你会有救的！?

    轻轻推开他，雪菈扬眸，浅笑摇头，?来不及了，他给我注射的药量是其他人的数倍，我没有被侵蚀而死、发疯或是变成魔物，就是他把我留下来的最大原因…他早已对我没有兴趣，只是想看看我可以撑到甚麽时候…?顿了顿，她接着说，?烨斐哥哥，即使你救得了我…可是我杀了那麽多人，你认为我还能问心无愧地活下去吗？?

    烨斐哑口无言，他一心一意想带她逃离这里，却从没想过…经历这些惨痛，残破不堪的身体和内心创伤之深，或许花一辈子也无法复原，无法再当一个正常人。

    她仍笑着，却留下一滴泪，?我仅存的一点人性，就是为了把你和哥哥救出去──烨斐哥哥，你知道吗？每次当我自己待在房间的时候，我常常涌起想杀人的强烈念头，脑中出现一个声音，不断怂恿我，我快被逼疯了──我再也撑不下去了──我明明不想杀人，可是我藉由杀人，才觉得自己还活着──?雪菈双手紧紧攀住烨斐的肩膀，如同在汪洋大海中寻到一片浮木，绝望崩溃的眼神深深映在烨斐的瞳孔中。

    现在的她，只求一个解脱。

    ?烨斐哥哥…这是我最後的任性要求，拜托你…答应我──?

    沉痛地闭上双眼，他不忍对上她的眼，从好不容易从艰涩喉间挤出一句话，?你想要我做甚麽…？?

    沉默半晌，雪菈再度浮出一个微笑，她将双手抚上烨斐的脸颊，依依不舍地望着他。

    感受到掌心的温度，烨斐缓缓张开眼，两人互相凝视，在这可怕静止的瞬间，雪菈打破沉默，?烨斐哥哥，杀了我。?这就是她最後的要求。?我无法自伤，更无法自杀──魔气会保护我，只有你，可以结束我的生命。?

    烨斐几近恳求的望着她，嗓音哽涩，?没有…别的办法了？?除了这条路，他们难道真的别无选择？

    她缓缓摇头，语声依旧温柔，?再一下──我的人性会全部丧失，真正成为魔物。我不想要再杀人了…我希望自己能以人类的样貌死去。?她不断轻柔抚摸烨斐的眼角、鼻梁、双唇，宛如对待自己的情人，?我知道这对烨斐哥哥很残忍…但是…我跟你，没有选择。?

    闻言，烨斐神色一歛，缓缓向後退开，拿出他在训练时随身携带的短匕，将匕尖对准雪菈的心口，光亮匕面瞬间映出两人身影，同时映出生和死的距离。

    成千上万的触手从雪菈背部窜出，以极快速度成群逼近，如同黑色毒蛇般灵活舞动，伺机夺取猎物性命。

    烨斐以匕首俐落接连削断窜上周身的触手，转身、上跃、蹲压，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像个训练有素的战士。但不断增生的触手和他削减的速度持平，他难以靠近雪菈，雪菈短时间也无法对他造成致命伤害。

    可是他心中清楚，时间一久，自己必渐趋下风，必须速战速决。

    思及此，他一个腾空翻身完直冲上前，以最小的移动距离闪避从四面八方袭来的触手，数只瞬间贯穿他的手臂跟小腿、有些从他的身旁及面颊擦过，迸出鲜红雪花。

    见到这种自杀式行为，令雪菈迟疑了一下，眨眼间，他已冲到她面前，单手搂住她的腰，雪亮匕首抵在心口处。

    她静静凝视着烨斐，温顺地迎接最後一刻。

    明明只要一秒便决出胜负，烨斐却死咬着薄唇，咬得渗出斑斑血丝也没有松口，他终究下不了手──既然大家都死了，那他就陪着她一起走向地狱。

    无数触手从烨斐背後冲来，即将贯穿烨斐的一刹那，雪菈伸出手用力搂住烨斐，没入胸口的刀尖从她的背後突出，鲜血沿着刀尖一滴滴坠落。

    似是感应到宿主的快速衰弱，触手顿时速度骤减，一一瘫软落地，微微持续抽搐，接着开始融化，变成好几滩黑色浓稠液体。

    雪菈失去支撑自己的力气，瘫软在烨斐怀中，?烨斐哥哥…果然犹豫了…?她苦笑，似乎早知道有此後果，所以选择用这种方式自我了结。

    搂住怀中的人，任由她和自己的鲜血浸湿衣物，烨斐没有露出太过哀伤之神色，反而扬起一抹淡淡微笑，?对不起…我是没有用的哥哥。?

    雪菈轻笑，缓缓地举起手，将温热掌心贴在他的冰冷脸颊，?烨斐哥哥，最後…雪菈还有一件事…?稍作喘息後，她急着说，因为她怕再不说就来不及了，?不要告诉…哥哥…今天发生的…一切…我希望在他心中…雪菈永远是…他记忆中…的样子…答应我…永远不要…告诉他…好吗？?烨斐点点头，毫不迟疑应允她的请求。

    得到他的保证，雪菈露出安心微笑，打转在眼眶的泪水终於流下来，?如果…有下辈子…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烨斐哥哥…我──?贴在脸颊的手蓦然坠落，烨斐在手碰坠到冰冷地面前，牢牢地握住贴回自己的颊边，温热的小手渐渐凉冷，小巧鼻子再也吐不出芬芳气息。

    感受到怀中人的生命不再，烨斐此时才潸然泪下，沾湿了他和雪菈的手。

    全身都在痛，椎心的痛。

    ?死了…大家都死了…因为我死了…?几近平版的语调後，突如的急迫呼吸宛如刨刀深深刨进胸口，他痛苦的呻吟。

    茫然抱着雪菈的屍体，压在烨斐身上的罪恶感，令他无法动弹。

    第二十二夜 from birth to dea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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