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风水 作者:慕临

    第二十一章 挑明

    熙熙攘攘的大街，在某个钟声敲响的时刻，人群纷纷从海蓝剧院的门口涌了出来，一部剧结束了。

    “这次的表演很棒，他们从来没有让我们失望过。”随着人流，陆风水对身旁的宋修仪赞叹道。“嗯，很精彩。”宋修仪温柔的一如既往。“所以要谢谢修仪哥哥这次的邀请啊！”陆风水双手轻拉着身侧的大衣摆，一只膝盖微向后弯，然后就像个中世纪雍容华贵般的公主，做了个低头答谢的动作，黑亮微卷的长发伴随着她的动作滑到了胸前，遮住了莹润的耳朵和脸颊，只露出一双如清澈湖面般微微荡漾的双眼和矜持微笑着的嘴角，别具风情。

    这场话剧的时代背景就是中世纪的欧洲，里面自然少不了贵族小姐优雅华丽的礼仪，于是陆风水就现学现卖了。宋修仪缓了缓有些着迷的神色，然后就向从前一样亲昵地摸了摸陆风水柔软的发顶，一只手放在胸前，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微弯下腰，如同公主身边最忠诚的骑士：“那么，请问我有这个荣幸邀您一起用餐吗，我的公主？”耀眼却不灼人的温暖眼神里暗藏着的是最深的虔诚与爱恋。“我的荣幸。”陆风水微笑道。

    一家传统中式饭馆里，陆风水和宋修仪相对而坐。“这次修仪哥哥请客，我买单哦。”陆风水说着，便把菜单递给了宋修仪。这个剧团人气很高，往往一票难求，更何况是临近年末，所以自然要好好谢谢宋修仪。宋修仪把菜单推了回去，故作生气地说道：“小水，修仪哥哥请你看场话剧难道你都要请回来吗？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而且男士请女士吃饭，哪有叫女士埋单的道理？”“好吧，修仪哥哥是我的错。”陆风水只好接回菜单，低头点菜。

    在等菜的时候，陆风水给自己点了一杯柠檬，宋修仪则要了一杯白开水。冬日中午的阳光暖洋洋的，总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陆风水的座位正好在窗边，金子般的阳光穿过窗前大树稀疏的枝干，在她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伴着浮动的微风，摇摇曳曳。陆风水鸦翼般的睫毛在她眼下遮盖出一层昏昏的暗影，光与影的纠缠，也让她白瓷般的脸上闪烁着醉人的流光。在阳光温柔的抚摸下，陆风水微抬起精致小巧的下颚，半眯着双眼，享受的表情就像个晒太阳的慵懒猫咪。

    宋修仪紧了紧手中的水杯，就这样略带痴迷地看着对面毫无所觉的陆风水。他摸了摸自己快要蹦出胸腔的心脏，内心的躁动怎么也无法平静。终是情感战胜了理智，宋修仪看了看有些汗湿的手心，然后缓缓伸出手，渴望去触摸前方那片沐浴在光下的温暖。

    “小水。”一个磁性悦耳的男声瞬间让宋修仪的理智回神，他刷得收回有些颤抖的指尖，放在了桌下。宋修仪向着声音望去，然后脸色变得有些晦暗。陆风水也被那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继续享受阳光的心思。她转过头，当看到前方那个矜贵而又略显疏离的身影时，月牙般的眼睛如同微风拂过的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来：“瑾川！”叶瑾川迈着优雅的步伐慢慢走到陆风水面前，然后又自然地坐在了她的旁边，寒冰般冷漠的双眼露出破冰后的温柔与亲近。他自然地抚了抚陆风水柔顺微卷的头发，然后望向对面有些怔愣的宋修仪，礼貌地颔首：“宋先生，今天小水麻烦你照顾了。”宋修仪轻微调整了下坐姿，然后同样礼貌地微笑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照顾她理所应当。”

    叶瑾川眸色变深，他将手轻轻搭在陆风水的肩膀，然后客气地说：“毕竟我的女朋友还是占用你的时间了，所以这顿饭我们请。”宋修仪听到“女朋友”三个字后愣了半晌，他温暖如春风般的双眼是震惊后的难以置信。他有些僵硬地转向陆风水，然后问道：“小水，他是你的男朋友？”声音里有着微微的颤抖和祈求。陆风水对宋修仪不自然的表情有些疑惑，可能是吓到了吧，她想。陆风水对着宋修仪含笑点头：“嗯，瑾川是我的男朋友。”

    “轰”的一声，宋修仪脑子突然变得一片茫然，心底传来的钝钝的痛感让他回过神。小水有男朋友了，那他呢？他要怎么办？十多年来一直追逐的温暖就要离开了吗？可是自己离开的三年算什么？他三年里那么努力奋斗咬牙坚持的动力都是她啊！宋修仪压下心底的痛楚，对陆风水扯出一个牵强的微笑：“我爱着多年的小妹妹终于有男朋友了。”

    宋修仪深爱着陆风水，或许是在他第一次看见陆家后花园那个安静的小天使的时候，或许是从他第一次接过小风水递过来的棒棒糖的时候，或许是当他第一次握住陆风水的小手一同拿起画笔的时候，内向的男孩好像看见了照亮自己的光。他羞涩被动，只能作为大陆风水四岁的哥哥守护在她身边，看着她慢慢成长蜕变为出众耀眼的模样。他想要站在她身边，以同样优秀的姿态。于是他默默地在心里定了个期限：三年，只要三年，等我回来，就光明正大地与她并肩。可是，当自己终于以世界第一美术大师史蒂芬最得意的弟子满心欢喜地归国，却发现最残酷的还是时间。三年前，陆风水不属于他，三年后，陆风水还是不曾属于他。哥哥，呵。

    “抱歉啊，我先接个电话。”陆风水看到夏慕的来电，对叶瑾川和宋修仪道了声歉便暂时离了席。夏慕最近情绪好像有点恍惚，问她一直说没事，但陆风水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次来电话肯定是出事了。

    陆风水离开后，留下了恢复疏离的叶瑾川和神色不好的宋修仪。叶瑾川就着陆风水的杯子喝了口柠檬，酸中带甜的口感让他蹙了蹙眉。“叶先生，看起来你不太喜欢橙汁的味道，那就不要太勉强了。”宋修仪正了正神色，说道。只要不是面对陆风水，宋修仪的头脑和礼仪同样无可挑剔。

    叶瑾川的手指轻轻晃动着面前透明的玻璃水杯，敛下的如画眉目看着杯里来回摆动的金黄色液体，艺术家般的指节也随着杯子摇摆的频率轻扣着杯身，明明是及其细微的声响，却在二人中间显得格外压抑。“是吗？可是我愿意去尝试，而且看起来，结果不错。”

    宋修仪微微变了脸色，他深吸一口气，如沐春风般的眼睛里多了一层怀念与忧郁。“我和小水认识整整十六年，她八岁喜欢上柠檬的酸味，十岁穿着漂亮的白色公主裙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十一岁因为急性流感住院半个月，十四岁跟着第一次卖画赚到钱的我去游乐场，十六岁我送她上大学，二十二岁我们在画展上重逢。叶瑾川，小水她二十二岁，但有整整十六年是属于我的，在时间上，你拿什么和我比？”

    叶瑾川终于抬起狭长的凤目，里面只剩下一片晦涩深沉，寒光凌冽：“可是比起你的十六年，四个月，我们在一起了。”宋修仪喝下一口水，借以掩饰苦涩的嘴角，面上依旧云淡风轻：“我不会放弃的。”哪怕只是默默的守护，直到小水厌弃的那天。“你永远没有这个机会。”叶瑾川皱眉。二人没有再说话，只是内心的翻涌也只有自己最清楚。

    菜已经陆陆续续开始上了，陆风水接完电话后便从外面跑了回来，只是神色有些焦虑。她拿起包，对着面前的二人说道：“慕慕那边出了些事，我要赶过去看看。你们要不先吃？别浪费了这些菜。”“我和你一起吧，慕慕也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宋修仪看了一眼叶瑾川，担忧地对陆风水说。

    “不用了，这次我一个人去就好。”陆风水收拾好后，对二人道了声再见，就准备匆匆离开。“小水。”刚跨出一步，陆风水身后就传来叶瑾川低沉的声音，是从她接完电话进来后说的第一句话。陆风水转身，疑惑地看向叶瑾川。“没事，等你回来再说，注意安全。”陆风水笑着对叶瑾川点点头：“嗯！”

    陆风水走了，两个男人也没有再交谈的**。他们一个看起来温暖得让人如沐春风，一个冷漠俊美满身矜贵，虽只是无声地吃着面前简单的三菜一汤，但一身的优雅宛若翩翩世家公子，看呆了周围偷瞄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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