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9章 泽潞织户揭杆起(中)
第729章 泽潞织户揭杆起(中)
“诸位贤弟,我指的并非是贡绸之事,而是捐输之事。卫军逼近,白巡抚和李总镇正准备死守太原,打仗需要军饷。山西布政使司参政李文煌本打算向介休、太谷、祁县、平阳、潞安等地的大商号摊派,可那些大商号有钱有势,如何肯多出银子,费了半天劲,尚有二十万两缺口,打算向咱们潞安府、泽州的织户摊派这二十万两”,杜元垂头丧气地说。
“什么!二十万两!”众人一听全都傻眼。应付朝廷的贡绸,已经让泽、潞织户倾家荡产,如何再出得起二十万两。
“杜~杜兄,您说的消息可靠吗?”张成颤抖着问。
“千真万确,不然额也不会请诸位前来商议对策”,杜元长叹。
“杜兄,您德高望重,额们都听您的”,龚奇是个聪明人,知道杜元既然唤自己等人商议,必是已有主意。
“是啊,额们都听您的”,其他几人亦如此说。
“依额看,此事得做两手准备,首先,咱们得派人赴京陈告,请求满人的朝廷减额供之例”。
“哼!那些鞑子根本没把额们汉人当人,怎么会减少贡绸数量?东家,您这主意不成”,杜元的佣工苗大头一个反对。众人一听皆默然。
虽然被苗大反驳,杜元却并不动怒,他与苗大情同手足,早将其当成家人,闻言叹道:“如果满人的朝廷不同意,咱们只能走第二条路喽”。
“杜兄,您快说说,第二条路怎么走?”龚奇急切地问。
“汝等瞅瞅,这是额的一个友人在大同偷偷揭下来的告示,上面有卫国乾元皇帝的谕旨,说是大卫国扶持丝织业,为减少织户负担,停泽潞额供之例,今后宫中若有需要,直接出银钱采买;还鼓励山西全省种桑、养蚕、纺织,取消所有匠籍,若有农户想从事织造,只需到大同官府注册、领取批准文凭便可,税赋也征得低,每张织机年税银仅一钱,前两年免税”。
“杜兄,您说的是真的吗?”众人被这话震惊了。取消匠籍,停止无偿贡绸、皇宫大内所需丝绸出钱向商户采买,每张织机年税银仅一钱、前两年还免税,这一系列优惠,令在场众人目瞪口呆。织户们祖祖辈辈被盘剥了二百年,简直不敢相信这天上落下来的馅饼。
泽潞停额供之例的主意其实是大卫国山西布政使司右参政、分守大同道王度出的。王参政虽不是山西人,可在山西为官多年,早将山西当成自己家乡,更重要的是他心系山西布政使一职,想升官需要一个爱民的好名声,所以便壮着胆子给莲大可汗上了道《请停额供之例、抚恤机户疏》。之所以是壮着胆子,盖因自古皇帝大多喜欢增税、有钱方能过奢靡的生活,如果有臣下上疏请求减税,难免遭到憎恶。上这道疏时,王参政并没指望能够得到应允,他只想在大可汗面前塑造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官形象。根据经验,开国的帝王即使自己杀人如麻,却往往希望臣下个个是爱民如子的好官。
他赌对了。苏勒坦见到王度上的这道疏后,大为感动,说什么“没想到王某区区一介知县出身,心心念念的竟然是山西全省的百姓,朕就是要用这样的好官,方能让山西一省大治”。大笔一挥,不仅同意停泽潞额供之例,还下令取消天下匠籍,鼓励农户从事织造,每张织机年税银仅征一钱,前两年免税,甚至今后皇宫用丝绸也得出钱向民间采买。消息一出,山西全省震惊。新兴的大卫政权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昭示天下,本朝以民为本,做大卫的臣民比做满清、大明的臣民更幸福。当然,苏勒坦之所以会给潞安、泽州等地织户这么大力度的扶持,主要是这些地方目前还在满清手中,所谓减税并不会真正减少大卫国的财政收入,反而会为自己塑造出一个爱惜民力的好形象。“自然是真的”,杜元指着这张告示说:“这上面印有大卫韩元皇帝的宝玺,上面还有‘有力者畅所欲为’,‘开五六百张织机者,朕亦不觉多’等字样。这些日子,逃往大同的织户络绎不绝,难道汝等都没听说过吗?”杜元反问。
“小弟有个熟识的织户好友便跑到大同卫军占领区去矣,初时小弟还以为他是误听了谣言,不料竟是真的!”李满忽然开口。
“本以为那卫国乾元皇帝乃是胡人,对咱们汉人不会好,没想到竟然如此仁德,真乃圣主也!”张成连连感叹。
“是啊!同样是异族,这西番待汉人可比满清待汉人好得多,不仅不用剃发易服,连税赋征收得都低,如此看来,卫军攻占大同,竟是大同百姓的福气呢”,吴兴才亦说。
“杜兄,您方才说的第二条路,莫非是劝额们一起逃到卫国那边去?”龚奇热切地盯着杜元问。
“唉!额们的家业都在潞安,今日请诸位前来只是商议赴京陈告的人选,如果满人的皇帝也能像卫国的皇帝一样减免泽潞贡绸数量,额是不会背井离乡的。去大同只是万不得已的选择”,杜元悠悠地叹了口长气。
“嘭~”苗大忽然拍起桌子,“既然那大卫国对额们织户如此之好,依额看,不如反了,泽潞一带到处都是活不下去的织户,只要东家您登高一呼,潞安、泽州、平阳的织户必然望风景从。若是额们夺取潞安、泽州、平阳献于卫军,既不用背井离乡,也能让平泽潞的百姓过上好日子”。穷人多热血,在座众人中,只有苗大是佣工、最穷,身上的血却最热,说出话来让人血脉贲张。
“嘘!苗贤弟慎言”,杜元吓了一跳,苗大是他自己家的佣工,说此大逆不道之言,一旦被人听去报官,自己全家都会遭殃。
“是啊,苗兄弟慎言,造反可是要死人的,这玩笑开不得”,龚奇、李满、吴兴才、张成亦慌忙帮着劝解。
“好啊!额收到报信,说尔等在此图谋不轨,本以为是场误会,没想到还真是如此。杜匠头,尔说此事该如何是好啊?”忽然,从杜宅的围墙上跳下个人影来,阴恻恻地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