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香消玉陨
锦溪镇县衙广场上,已经连夜搭起了一坐“戏台”,这是要给公审王老汉“杀夫夺妻”案,来一场当众判决,公审后县衙还请来了一个戏班子,要上演一出戏文,而戏文就是《杀夫夺妻》,故事发生在南宋时期,有一个叫李生的书生,有一天,他走马上任。于是他就兴高采烈地带着老婆孩子前往。可是当他到了新市,人生地不熟,幸得见到了一座寺庙——普惠寺,于是,一家人住入了这座寺庙。
寺庙内和尚住所有着三个和尚,一个住持师父,两个徒弟,其中一个徒弟年纪与李生相当,且对李生一家又是十分的热情,招待周到,李生对此心存感激加之和尚姓氏与妻子相同,李生对此感到欣喜,便将和尚视为知己,时常请和尚到住处相谈。
然而,和尚却心存不良。李生妻子十分貌美,和尚见色起意,时常来李生住处以看孩子为借口窥视李生妻子,并时常故意踩住她的脚暗中挑逗。可视其为知己的李生却对此并无察觉,只以为是儿女可爱引人欢喜以及和尚是有爱幼之心,甚至还在出门时十分放心地将妻子交付给和尚,因为他以为凭着与和尚的交情和和尚的身份,不会出什么意外,却不想因着自己的放松正中了有心人的算计。
在临行前,和尚特地来为他饯行,邀其饮酒,而自己却不饮酒,李生见此只以为是和尚有不饮酒的戒律,也就没大放在心上,自己喝了个酩酊大醉,等到第二天李生睡醒了以后,发现自己这是踏上了一条贼船,心中十分恐惧。船老大想着与这书生往日无冤旧日无仇的,于心不忍,但又因收了别人的钱财便得替人消灾,就问李生临死前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写一封家书留给家人,李生沦落至此也是无计可施了,便留下一封家书给妻子,之后……
李生离家后,当天夜里,和尚就本性显露,凶态尽露,强要了李生妻子并隔三差五地对其进行骚扰。不久后,李生妻子久盼丈夫未归,却只收到了一封丈夫的遗书,悲痛欲绝,撇下了一双儿女自尽身亡。
这之后,船老大因为自觉掌握了汤和尚的把柄便想着对其敲诈勒索一番,不曾想这和尚是个心思歹毒的,竟想着要杀人灭口,幸亏船夫的妻子无意中看到和尚裤下的斧头对船夫提醒,两人幸免于难,并在事发一个月后,选择了报关保命。
通报官府后,对其三人皆进行了处罚,但念在船夫自首有功,对其进行了轻判,罚其入边远地区充军,而受雇杀人的船老大则被判处斩首之刑,至于和尚,他对所做之事供认不讳,虽为和尚,却并无慈悲宽怀之心,甚至心存恶念,心思歹毒,见色起意,罔顾了佛门清规戒律,害人不浅甚至已经夺人性命,为警戒后人,杜绝此类,官府对他用了宫刑,并在其受苦一个月后将其腰斩以正法纪。
这又是公审,又是戏文的,不光是锦溪镇上的人全来了,连苏州、松江这些府地的人也赶来了,自古以来,对于这种事最好奇,有些人是来看热闹的,更多的人是来看“狐狸精”的,而且还是“杀夫夺妻”这样的事,一些地痞无赖,一些“乞丐”小偷等全来了,还有一些“读书人”书呆子,要看一眼传说中的美人,更有无所事事的文人墨客来轧热闹,登时锦溪镇就热闹起来。
县衙这样的安排是经过“高人”指点,要用这桩案子,警示臣民,把对发生在锦溪镇上的不利案件,转变为有利,县官是想要突出自己的政绩,在任上发生了“杀夫夺妻”这样的事,对往后的仕途是一个瑕疵,可是把这件事办的漂亮完美了,反而会加分。
这件事已经闹的沸沸扬扬,对庄氏这样的女子压力也随之愈重,更有不明真相的人,在说着庄氏就是狐狸精,勾引奸夫杀害亲夫,说这些话的人当然是那些自己男人被庄氏的美貌迷晕的女人。嫉妒啊,更有许多毒舌老妇在一旁扇风点火。听说明日县官要把那个不守妇道的狐狸精“骑木驴”游街了。当日就有许多的“怨妇”把一些烂菜叶子,垃圾扔进了庄氏的院子,更多的是倒在了院门口。
庄氏一介女子,那里经历过这等起起伏伏的事,想起这几日来的抛投露脸为夫,为无辜的王老汉讨回公道,县官也没有受理,在这种羞愤难当中当晚上吊自杀了。
自古红颜多薄命,像庄氏这样的美貌女子就不该生活在市井街头。
正当这个县官利用这么一件“杀夫霸妻”案子,弄的跟赶集似的,有地保气急败坏地前来报告,说是庄氏昨晚殉夫死了,这一下可把县官傻眼了,想不到庄氏不仅美貌还是一位烈女,这可如何是好。
接下去最让县官受不了的是,当地生员林秀才得知自己的“偶像”死了,纠合了一众自发的“偶像粉丝”写了诉状,在衙门外的“戏台”上当众宣读,等读到造成这一切悲剧的是那个县官老爷时,县官差一点晕过去。
林秀才大肆抨击县官失察,造成庄美人自杀身亡,足已证明了清白,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开审了,庄美人的死已经证明了此案的原凶就是粮贩子刘明义和关铭无疑,随着林秀才的这番鼓动,一大批看热闹不嫌事多的人群把刘明义和关铭的家宅团团围住,高喊着缉拿凶手,声震齐天,可惜围了半天,此二家中早就空无一人,好哇,果然是凶手,既然逃走,这些无处发泄的人群就朝着衙门口聚集而来。
有些俗语听起来似乎有些矛盾,比如一方面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另一方面又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后来甚至还出了一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的俗语,如果信了这些话,那就奥特了,这些话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因为古代读书人毕竟在现有的社会情况下属于阶级比较高的那种,所以他们即使是有一腔热血,有时候也会显得很软弱。于是他们做事情总是摇摆不定。
但是,如果大家偏信这个,从而轻视古代这些书生,认为书生没有威胁的话,那可就大错而特错了,事实上在古代,一旦反叛者的队伍中有这些知识分子加入,那对于朝廷来说将是不折不扣的灾难!就说明末李自成之前只是流寇,碰到李岩之后才稍微像点样子,变成了打不死的”小强“。
再比如《水浒传》中的吴用也能看出,吴用在《水浒传》中“梁山集团”的军师,也就是首席智囊,他便是一个知识分子,虽然等级不怎么高,只是“村中学究”,但在梁山坐稳军师的位置也一点问题没有。
还有太平天国的洪秀全,洪秀全本人的知识水平其实不高,科举好几次都没中,而且从他本人水平确实差。
但是再差,他也识字,比一般人厉害地多。而他则组织了一个奇怪的团体“拜上帝教”,这个宗教按现在观点看来,属于奇葩中的奇葩,几乎不可能有人信,但在当时竟然从两粤忽悠到湖广,吸引大批信徒。
这就是古代的现象,民众绝大多数都非常愚昧,最基本的信息获取能力、判断力都没有,这个时候如果时局稍微动荡一点,只要有认识字的人随便弄点东西,就能煽动一批人,目前像林秀才这样起头有功名的人,比之一些识几个字的学究更加有煽动力,何况还有许多有功名的人跟随起哄。
刘明义和关铭就是这些愚昧中的胆大者,能识几个字后,总觉得自己比别人要聪明的多,杀人后嫁祸他人,想浑水摸鱼,结果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章子俊的船正好停靠在八坼镇外的长白漾中过夜,在荒野水湖中过夜是为了不想惊动地方官府,求个清静,也是为了明日天亮后就能起锚赶路少些周折,不想半夜碰上了仓皇出逃的刘明义和关铭,所表现出的慌张情绪,让章子俊肯定此二人不是什么好鸟,开始了询问,有些事情像刘明义和关铭编一些鬼话,对古人来说会信,可是章子俊毕竟是穿越者,那些鬼话鬼才信。
疑点一,如果是深夜赶路的夜客,撞翻了船,肯定要求人家现场安顿,再商量个继续赶路的办法。
疑点二,翻船被救后,神色慌张,惊慌失措,也不想搭话,这就有违常理,所以当问及留步有话要问时,更加惊慌,此中表现看出,事情很不简单。
疑点三,二人身份存疑,当问及从那里来去往何地时,明显言不由衷,前言不搭后语。刘明义说走亲戚贪路错过了宿头,关铭却谎称家中老母病重,要连夜回去。
如果花点时间,二人商量一番,可能会编出一个让人感觉合理的故事出来,可是刚才落水后一阵惊吓,自顾着自说自话,全然不知道说出话是敷衍吗?
这船上多了二个不像是善良之辈的不速之客,章子俊也很无奈,就吩咐船工把此二人分开暂时关押在底舱,为什么要分开关押,章子俊是怕两人关在一起使坏,毕竟船上人员多,还有自己的家眷在,在外谨慎一点没错,就是这么一个举动,把关铭吓破了胆,大喊大叫着要认罪,生怕被同道刘明义给卖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眼看着天色微明,章子俊穿戴上了伯爵服,上有盘龙吐珠的那种,就学一学古人官老爷审案,就在船头摆好了桌子,身边公上缨手棒着旗牌,在船房中让张大小姐当书记,记录口供,最让两个船工把关铭给捆绑着押了上来。
其实关铭的心底防线早已漰溃了,这连日来时时担惊受怕,美人没有到手,却被舆论弄的出不得家门,后来又听说那个林秀才接过了王老汉的接力棒,起先色胆包天的劲头一过,心里就害怕起来了,要不是这样,也不会深夜出逃啊。
猛然间抬头一看,面前是一位身着蟒袍的大官后,连最后想推脱责任给同道刘明义的话全掖了回去,一五一实地说了起来。章子俊听了震惊不已啊,这是大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