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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前头的萧毓盈察觉后头人没有跟上前,折身看去,便见碧芜正抬首望着远处愣神。
萧毓盈还以为她是被宫里的富丽堂皇惊着了,勾唇嗤笑了一下,心下直嘲她没见过世面,旋即不悦道:“别看了,有甚好看的,还不快跟上来。”
碧芜闻声快步上前,只听萧毓盈又道:“跟紧了,宫里大,你又是头一遭来此,可别走丢了,若让祖母知道怕不是要责骂我的。”
“大姐姐常进宫吗?”碧芜顺势随口问了一句。
“那是自然。”萧毓盈闻言下颌微扬,显出几分得意,“这宫里我可熟了,也不知来了多少回,早不稀奇了。”
看着萧毓盈这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碧芜抿唇笑了笑,没有接话。
又行了一段,眼看离太后寝宫不远了,却听前头的宫道上,忽而喧嚣起来。
“你个贱婢,怎的不长眼撞上来,污了公主的衣裙……”
复走了数十步,碧芜才看清前头的情形,只见一宫婢正跪在宫道上,手边碗碟碎了一地,被另一宫婢打扮的人指着鼻子责骂。
一侧约十二三岁的豆蔻少女面身着华衣,天青的裙角染了油渍脏污,一张脸耷拉着显然不大高兴。
碧芜认出这正是淑贵妃之女,现今陛下最宠爱的六公主。
她目光稍移,落在六公主身后的紫衣少女上,待看清那人的面容。一股惧意猝然涌上,她本能般退了一步,指尖微微发颤,面上霎时失了血色。
因这少女不是旁人,正是上一世的誉王妃及皇后苏氏。
第5章
太后
只不过如今站在碧芜面前的苏氏与她印象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前世成为皇后的苏氏以严刑治理后宫,上下无一敢忤逆违背。那时的苏氏不爱笑,肃沉威仪,柳眉轻轻一挑,宫人大气都不敢出。
可眼前这个苏氏还只不过是个二八少女,眉间稚气未脱,笑意盈然灵动,亦是个清丽的美人。
碧芜深呼了一口气,促使自己镇定下来,前世苏氏是皇后,她需得处处戒备,步步为营,以防露出马脚。
可如今的苏氏还只是镇北侯之女,公主侍读,若论出身家世,她并不在她之下,也不必再对她卑躬屈膝,时时惊惶不安。
念至此,碧芜背脊微挺,指尖的颤意终是止住了。
萧毓盈亦瞧见了前头的场景,见躲是躲不过了,侧首对碧芜道:“前头是六公主,一会儿你就学着我请安,莫要多言,别惹了六公主不高兴。”
“是,大姐姐。”碧芜点点头,垂眸跟在萧毓盈后头,一并上前去。
六公主喻澄吟尚在为衣裙染了脏污而不悦,抬首却见一内侍领着两个女子上前冲她施礼。
“臣女参见六公主殿下。”
站在前头那个,喻澄寅认得,是安国公府的大姑娘萧毓盈,后头那个埋着脑袋的,似是不曾见过。
喻澄寅想起这两日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安国公府二姑娘回来的事,顿生了兴趣,抬手一指,“你,上前来。”
碧芜不必抬头,便知六公主叫的是自己,听命向前迈了几步。
“你便是萧二姑娘吧,萧鸿泽那亲妹妹?”喻澄寅问。
“是,正是臣女。”
见眼前这人将头埋得低低的,像是见不得人似的,喻澄寅不由得皱了皱眉,“你将头抬起来,让本宫瞧瞧。”
此言一出,在场的一些宫人都忍不住将视线聚集了过来。
这安国公萧鸿泽因去岁击退骁国大军,打了场漂亮的胜仗,深受陛下器重,如今在京中风头正盛,因而安国公的亲妹妹,老安国公和清平郡主女儿,那位萧二姑娘回来的事儿很快在宫中传得人尽皆知。
只这口口相传,添油加醋之下难免生出许多谣言,真真假假一时难辨,不禁让人心生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众人眼见那垂首低眉的女子缓缓抬起头,只一眼,便响起了低低的吸气声。
喻澄寅也愣住了,不过她很快缓过神,咧嘴笑起来,心直口快道:“你倒是和传闻中不同,宫里都说你流落在外那么多年,大抵已经同那些粗鄙无知的乡女一样了,没想到你模样生得这般好。”
说罢,她转头看向身侧的苏婵,“竟是我们猜错了,你说是不是,阿婵姐姐?”
苏婵恭顺地笑了笑,附和道:“公主说的是。”
说话间,一旁的宫婢迟疑着问道:“公主殿下,您看这奴婢要如何处置?”
喻澄寅垂首,看见那个跪在地上发抖的人,才想起还有这桩子事没解决。
那匍匐着的小宫婢闻言一激灵,忙膝行过去连连磕头求饶,“公主殿下恕罪,公主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冲撞殿下,实在是手上东西沉,一时没有拿稳……”
她许是太惊惧害怕,甚至可以忍受被碎瓷片划伤的疼痛,眼看着那鲜血洇透她的衣裙,膝盖处一片刺目的红,碧芜胸口滞闷,不由得想起往事。
曾经,她也如这般,在寒冬腊月,被罚在积雪的宫道上长跪,险些丢了性命。
碧芜曾听宫中的老人说过,在这皇城中为奴为婢,千万别想着什么骨气和尊严,生死都捏在主子们手中,注定了命比狗贱。
虽对眼前的小婢女有几分感同身受的同情,可碧芜还是强逼着自己扭过头,不去掺和眼前这事,可下一瞬却听六公主蓦然道:“阿婵姐姐的衣裙也脏了,你觉得该如何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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