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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两国议和,派出的使节身份不能过低,方可显示对对方的尊重,这次的使节至少得是个三品大员。
温霄寒只是举人,破格授官不合规矩,所以得另外安排一位高官担任正使。
会议结束,孟亭元去乾清宫面圣,向庆德帝保举温霄寒为议和副使,并请示正使人选。
庆德帝信得过温霄寒的才干和运气,想派个能跟他通力合作,不相互掣肘的人做策应。想到萧其臻与温霄寒私交不错,出生、名声、履历俱佳。他在任保定县令时温霄寒曾做过他的幕僚,二人联手镇压了成三□□乱,交情默契都足够,是上好的人选。
于是传旨调任萧其臻为礼部右侍郎,担任议和正使,两日后率使团出访。
萧其臻接到圣旨百感交集,不及与家人细说,先快马赶去找柳竹秋。
柳竹秋也刚刚接旨,没想到皇帝会派此人同行,心情可谓矛盾。
她和萧其臻多次合作顺意,有他做帮手更有望成功。就怕本次出行加深羁绊,令他更难自拔。
萧其臻急不可耐地来到她的租房,见了面却哑口无语。
柳竹秋随和笑道:“萧大人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商量本次出访事宜。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萧其臻知道她勇敢请缨志在保家卫国,跟她纠缠儿女情长是愚蠢可笑的,满怀爱敬地肃然揖拜:“小姐临危而奋智勇,请命而亮高节,萧某有幸同往,定不避斧钺,生死相随。”
他誓出真心,柳竹秋不可能不感动,促迫谦辞:“大人言重了,本次议和固然要紧,我们也别背太重的包袱,否则患得患失,反而于事无益。”
萧其臻忙点头:“我知道小姐成竹在胸,一定全力配合。”
既然人来了,就该抓紧时间筹划。柳竹秋请他去书房叙话,双方刚坐定,东宫使者送来太子的召见令。
这也在柳竹秋预料中,她打算去见过朱昀曦再回来与萧其臻议事,请他在家等候,跟随使者来到观鹤园。
朱昀曦为了不当着她发火,来之前已朝侍从发过几通脾气,可看到她仍克制不住急躁,大声斥责:“你心里眼里还有我这个人吗?这么大的事居然不跟我商量就自作主张!”
柳竹秋平静地跪下申述:“臣女就是怕殿下反对才先斩后奏的。”
朱昀曦猜到她会这么说,苦恼焦急似无数蝉在头上嘶鸣,叫他得毛躁汗出,不忍她跪着说话,先伸手拉起来,双手抓住她的肩头责问:“朝廷和民间不缺能人志士,你一个女人何苦同他们争功?”
柳竹秋觉得有必要跟太子做一次透彻的交流,更清晰地向其表明心迹。
直视他的双眼,确固不拔道:“正因为人才太多,臣女才必须争先,否则如何能出人头地。”
“出人头地?”
朱昀曦大惑不解地打量她:“柳竹秋,你要出人头地很简单,甚至不用跟任何人争,我就能抬举你做人上人。”
柳竹秋坚决否定:“殿下,臣女不稀罕荣华富贵,臣女读圣贤书,明德晓理,为的是经国济民。圣人教诲我们要长存忧天悯人之志,扶危定倾之心。假如辛苦学来的知识不能用于实务,那臣女过去十几年的努力都毫无意义。”
“经世致用是男人们的事,与你有何相干?”
朱昀曦情急失言,看到柳竹秋目含愤怨忙要辩解,她却不给机会。
“原来殿下还是瞧不起我,觉得女子就该比男子低贱。”
“我不是这个意思……”
“臣女想济世安、邦,想让世人记住我的功绩,想让当后世提到我的名字时不会先说我是谁的妻子或者母亲。”
“你就这么想出风头吗?”
“不,臣女想为闺阁诏传,让人们知道女子也能有成就。世上不会只有一个柳竹秋,那些闺楼绣户里一定藏着许许多多像我这样的女子,她们没有现身是因为缺乏时机。等臣女开了先河,她们就能勇敢地逆流直上了。”
得知她的目的竟是颠倒尊卑纲常,朱昀曦愕然,感觉这女人体内孕育着危险,紧张指责:“柳竹秋,你知不知道你这些话已与反贼无异?”
柳竹秋比过去任何时刻都认真地注视他,坦然微笑:“臣女正是靠着这点反叛的心性才能与殿下相遇。假如臣女像您后宫中的女子那样循规蹈矩,您还会看重我吗?”
朱昀曦不能否认她迷人的魅力正源于此,也深深佩服她反抗世俗的勇气。
谁都讨厌拘束压迫,却少有人决心求变,能付诸实践的更是罕见。
命运给所有人画地为牢,让所有人逆来顺受,包括他。
当看到撞击牢笼的勇者时就会不自禁地在对方身上投射对自由的渴望,如同热切追逐光线的阴影。
他心潮澎湃地抱住她,怀着飞蛾扑火般的痴迷,确信此生再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如此彻底地俘虏他。
柳竹秋还等着更激烈的交锋,太子却突然转变交战方式,将言语冲突调换为肢体碰撞。
厅堂里没有床,只得选椅榻做战场,双方都能征惯战,招式精熟,“马骄风疾玉鞭长,过去唯留一阵香。③ ”
收兵罢战,二人以衣袍为被,在微凉的空气里紧密相拥。
柳竹秋耳朵帖住朱昀曦的胸膛,听他的心跳由林间骤雨转为檐下雨滴,寻思经过这场发泄,他应该不会再为难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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