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页
她令平儿和紫鹃换了衣裳,特别是平儿,穿的是她的衣裳,又罩了一件她的氅衣,扮作大家小姐的模样。旁边紫鹃则梳双髻,手中抱一个大梅瓶,瓶中插着好大一支梅花。两人站在园中梅树下,让杨宜君画画。
杨宜君将画纸钉在画架上,手中握着一支铅椠。画架是根据她在影视剧种见过的样子做的,如果是对着模特画画,比伏案作画要舒服,也更方便。铅椠则是一种硬笔,‘笔芯’是用含铅的石粉搓的,外面套上小木片做的壳子。如今流行的‘界画’,常用这种笔来画线,比软笔要好用。
“麝月,你去替你平儿姐姐将风帽系上。”杨宜君准备描图,觉得有些不对,吩咐麝月去给平儿戴帽子。氅衣这类服饰一般是带帽子的,但帽子并不与衣服相连。杨宜君在影视剧里看到的古装人物,他们的氅衣帽子大多很奇怪,都和衣服连着的。也有不连的,但那是少数。
杨宜君觉得,可能是那些影视剧不够考究...这很正常,如今的杂剧班子行头,若是演古人戏,也没有完全按着古人的样子来,很多都是想当然的。
不过,杨宜君觉得,氅衣与帽子连着其实不坏,因为那样会很方便。因此,她反而奇怪历朝历代就没有想到这个吗?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事。
“娘子,若戴了风帽,就瞧不见发髻了,不好入画。”晴雯在旁提醒了一句。虽然冬日里穿氅衣、戴风帽才是正常的,但戴了帽子后入画不好看!这也是一开始平儿没有戴帽子的原因。
杨宜君却觉得这没什么问题,《红楼梦》里,姐姐妹妹们踏雪,好多也戴了帽子,一样不影响场景美如画。所以只是摆了摆手:“你不必管这个,我自有主张...入画好看不好看,哪里是一顶帽子的事儿呢?”
杨宜君既然这样说了,其他人自然不会再多嘴多舌。麝月拿了配套的帽子,就去给平儿系着。
杨宜君这边画画,中间时不时停一会儿,让平儿和紫鹃休息一下,一起去旁边亭子里烤火。今日天气尤其冷,哪怕是穿着层层叠叠的衣裳,外面还有夹衣、氅衣,冷风中站着,那也是冷的!所以过一会儿就要休息一下,喝点儿热茶。
休息的时候,婢女们与杨宜君也会闲话。平儿就对杨宜君低声道:“前日家里来的李公子,听说今朝还要来拜访......”
平儿没有说穿,毕竟李三郎和杨宜君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不宜宣扬。但话说到了这里,杨宜君又哪能不知道她的意思呢。
杨宜君笑着摇了摇头:“来便来罢,左右我要避嫌,最多不过打个照面。”
这是真的,明知道这李三郎最想见的是杨宜君,但他最不能见的也就是杨宜君。前次来拜访,高溶和赵祖光陪客,杨段是主人家,他们一桌用饭,饭后闲话。至于女眷这边,其实没怎么见着。
如此,李三郎也不能说杨家做的不对!事实上,杨家这是做的太对了。真要是一个潜在的女婿人选来了,就让人家见女儿,那才是真正的可笑呢!非得等李三郎再拜访杨家几次,寻个机会,才能使其‘意外’与杨宜君碰面。
说起来,播州的女子见外客的时候也没那么多顾忌。譬如高溶和赵祖光,杨宜君见了也就见了!更不要说平日里那些时常见面的播州贵族子弟了...只能说,越是那种身份,越是无法亲近,这就叫做‘避嫌’。
当然,最后总归要见面的,不只是李三郎想亲眼见见杨宜君,看看她西南第一美人的名头是真是假。杨宜君也该见见李三郎——在杨段周氏夫妻看来,杨宜君的主意大的很呢,若是不能让她中意,事情是断不能成的。
然而,夫妻二人还是有些小看了杨宜君的‘主意大’。杨宜君何止是要自己中意才成,实际情况是,就算她中意了,事情也是不能成的!原来裴珏的例子还在呢。她对裴珏是中意的,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只能说,杨宜君这种想头,在如今着实惊世骇俗...以至于周氏和杨段都没想过她会有终身不嫁这种想法。
杨宜君对于李三郎这种毫不在意的样子,让平儿有不好的感觉。真要说对杨宜君的了解,从来和杨宜君形影不离的平儿,可能还要超过杨段和周氏夫妻...杨宜君的平静,着实不是一个女子面对有意求亲的男子该有的。
只能说,她是真的不在意对方——在亲眼见到对方,了解到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前,她心底里已经给对方做了判断。不管对方是好是坏,她既定的决定都不会改变。
那么什么是既定的决定?无非是答应这次求婚,或者拒绝这次求婚...说实在的,平儿并不觉得自家小娘子是不管怎样,都会答应求婚的人。
非此即彼的话,杨宜君的决定就很明显了。
平儿就是个普通女子,见杨宜君如此,自然会像周氏一样担心她。见左右都是杨宜君的心腹婢女,也都是知道李家求亲之事的。便道:“娘子,再瞧瞧罢,奴婢听前头妇人说了,那李家郎君也是一表人才。”
“郎主似乎也觉得李家郎君很不错...”
杨宜君其实大概能猜到平儿的想法,没办法,平儿这样的人是大多数,从小她身边太多这样的人了...母亲、姐姐、乳母都劝过她,似乎觉得她就是一时钻了牛角尖,只要劝一劝可能就会好。
至于她会不会改,她扪心自问...是不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