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卫国一整天没有出实验室，只中午让人捎了一份午饭，他们早就听说这人拼命的事迹，也怕出事。
    少女进实验室的时候，卫国正松了一口气，见她进来，便皱眉：“你怎么来了？”
    李清颜低着头，“我来给你送点吃的。”然后放下网兜就要走。
    卫国扫了一眼，里面多是老面包和火腿肠一类的吃食。
    他叫住她，“我把钱给你。”
    李清颜脚步一顿，“一共三块两毛五。”
    卫国拿出二十块钱来，递给她：“我这阵子实验很忙，你要是有时间，顺便帮我把饭打了吧。”
    少女脸一红，偷偷看了眼卫国，“不用这么多钱。”
    “你帮我打饭，我当然也得请你吃饭。”卫国说罢，去网兜里拿吃的了。
    他实在是饿了，胃这阵子每天都会不舒服，有个漂亮的小女孩来关心他，他也会觉得自己很高大，很优秀，甚至内心有些自得。
    一连在实验室呆了十来天天，每天睡得不太够，可肚子经常是饱的，卫国觉得满心都是幸福感。
    这种幸福感来自久饿之后的饱腹，还是在弟弟出生以后，他荒无人烟的世界有了她那双晶亮崇拜的眼睛，他无从得知。
    可突然之间，世界像是暗了，她不再来了，周五他吃了两包面包，周六周日让学长给他带饭。
    他满心以为周一她一定会来，可她终究还是没来，卫国饿了一整天，到晚上做实验的力气都没了。
    恰逢星期二上午有课，卫国从实验室醒来，吃了一个因为水分流失，表面皱褶的苹果。
    然后回了宿舍拿课本，刚进宿舍就被一屋子怪味儿顶出门，他开着宿舍门，散了一会味儿。刚要进门，就听到有人喊：“319宿舍，周卫国，楼下电话有人找！”
    卫国没关门，直接去了楼下。
    那边是杨爷爷，他说过一会父母会来看他。
    卫国握紧拳头，又松开，他匆匆挂了电话，回了楼上。
    穿上那身他一直珍藏的西装，带上舅舅送给他的腕表，踩上锃亮的皮鞋，然后匆匆下了楼。
    上铺探头问他这是要去相亲？
    他手指一顿，想到了那张如花笑颜。
    他到校门口的时候，赵蕾也刚到。
    六六被妈妈抱在怀里，小家伙跟远山和海澜有三分像。
    一家人去了食堂，卫国抱着弟弟跟两位家长汇报生活，
    整个谈话过程，他都没有看到李清颜，直到送一家人走以后，校内和食堂里，都没有她的身影。
    十六岁的少女，含苞未放的花朵一样。
    卫国只觉得心里酸疼，有些东西，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消失呢？
    他看着杨恒给他铺好的床单，如梦初醒，喜欢一个人，大概是愿意奉献的。
    又想起六六，相对应的喜欢，应该是互相付出。
    就像赵蕾明知道生孩子很痛苦，也愿意为杨恒挨上一次，因为不忍心让他一直付出。
    所以是不是他没有付出，让对方寒了心呢？
    他无从得知。他连对方对他是什么样的印象，什么样的感情都不知道。
    卫雨做的甜点大多数人都爱吃，卫国全兜上，拎着去了女生宿舍。
    身后的舍友问他：“你就穿这身去上课啊？”
    卫国恍悟，回去马上今天要用的书，去了女宿舍。
    宿管阿姨看见他这身装扮就呆了，现在学校基本没人不认识周卫国，就算不认识，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李清颜很快被叫了下来，卫国把手里的兜子给她，“我，我爸妈今天来看我了。”
    “哦。”她也低下头，手却没接。
    卫国垂下手，“我，我妈说这段时间让家里人给我送饭，你，你要是方便，就别去食堂吃了，我，我说了让家里人多带一些。”
    小姑娘脸色爆红，鼓了半天勇气才问：“最近，最近别人都在问我跟你什么关系，我，我妈也觉得咱们俩走的太近了。”
    李清颜的妈妈也是科研人员，他们一家大半都是，卫国在中科院虽然只是一个助手，却也炙手可热，因为大家都想收他为徒。
    卫国红了脸，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说：“我，我挺，喜欢你的，你，你呢？”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半天都没吭一声，卫国又把兜子递给她，“你回去每样都尝尝，觉得好吃的就记住模样，回头告诉我，我再让家里做给你吃。”
    李清颜只觉得心里噼里啪啦过了一阵电，她伸手接过，“中午，我给你打饭吗？”
    “不用。”卫国道：“你下午有课吗？”
    她抬眼看他，眼睛亮亮的，现在就要去约会吗？
    她羞涩的摇头：“没有。”
    “那你回宿舍吧，中午我给你带饭，下午咱们一块出去转转。”卫国低声说。
    她脸上的羞怯难掩，只轻轻点点头，就拎着兜子上楼去了。
    李清颜拎着兜子回了宿舍，目送周卫国离开女宿舍楼的几个大姐转过头来，“怎么样了？”
    她放下兜子，捂着脸，“他说，他说他喜欢我。”
    一屋子人笑着起哄，只有王珍湘惨白了脸。
    “诶！你给他送了这么久的饭，他就没点别的解释？”上铺的女孩问她。
    李清颜弯唇笑，“他说这阵子不用我去食堂打饭了，他家里人会给我们俩送饭。”
    “妈呀！这就开上小灶了！”
    “食堂大妈那手艺可不是谁都能比得上的！”
    然后下午卫国托宿管阿姨把一大一小两个饭盒送上了楼，宿管阿姨难得的和蔼可亲，“周同学让你慢慢吃，他在楼下转转。”
    李清颜红着脸接过，回宿舍吃饭去了。
    半条红烧鱼，半盒酱香牛肉，半盒糖醋里脊，半盒青椒炒蛋，还有一盒白米饭。
    上铺的女孩看得直流口水，“你对象家里是干啥的？这也太丰盛了！”
    “他家是不是开饭馆的？”一人问。
    李清颜摇头，刚想说不知道，就听窝在床上的王珍湘说，“赵蕾阿姨的手艺很好的，她不开饭馆。卫国的爸爸是烈士，国家有补助的。”
    一屋子人瞬间安静下来，李清颜上铺的女孩打破尴尬，“赶紧吃啊！这可是你婆婆特意给你做的！”
    李清颜羞得打她，“你闭嘴！”
    她实在吃不下，就让宿舍里的几个人一块吃一点，不然也是浪费。
    大家都拿起筷子尝了一点，然后赞叹连连：“你婆婆手艺真好！”
    “这糖醋肉太入味儿了！”
    上铺：“我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婆婆，周卫国有兄弟吗？”
    李清颜：“……”
    “有的，不过远山还小。比卫国小了五六岁呢！”王珍湘看着书悠悠道。
    吃过饭，把饭盒洗干净，李清颜就拿着下楼了。
    卫国在楼下跟宿管阿姨说话，见她下来，没忍住轻笑一声，“你要带着食盒跟我出去玩吗？”
    少女脸一红，宿管阿姨道，“回来省得再上楼拿了嘛！先放我这吧！”
    “嗯。”李清颜声音轻如蚊呐。
    两人一起往外走，李清颜看了他好几次，才问，“午饭是你妈妈做的吗？”
    卫国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你看了我半天，我以为你是觉得我好看。”
    小姑娘脸又红了，“嗯，你最好看。”
    少年闷闷的笑，胸腔震动的声音让人脸红心跳。
    “午饭是我做的，为了讨好你花了很大的心思，好吃吗？”他问。
    她点头，“好吃。”
    李清颜道：“湘湘说你妈妈厨艺很好，我们宿舍里的人还以为是你妈妈做的。”
    卫国心头一跳，不显山不露水道：“我妈前半辈子很辛苦的，从她跟我后爸结婚以后，家里就很少让她做饭。”
    他顿了顿，又看她，“可如果是你想吃的话，她可能会跑去下厨给你做零嘴儿。”
    两人去了商场，卫国给李清颜挑了一块金色的细链，又买了一只橘黄色的宝石坠子，两个搭在一起，倒显得很贵重，其实没花多少钱。
    李清颜听着价格咂舌，卫国倒是半点不意外，从兜里拿出皮夹，付了钱，他的皮夹直接从鼓鼓囊囊，变成了单薄。
    他半点没在意，“不用装了，直接戴上吧。”
    这年头还不流行后世的亲密，卫国看着售货员给李清颜戴上项链，点头，“很好看。”
    售货员问两个人是不是要结婚了，卫国道：“我们还是大学生，结婚不急。”
    两个人在楼上转了一圈，李清颜给卫国买了一条围巾，卫国看着浅蓝色的围巾，问她：“我妹妹以前给我织过一件毛衣，也是这个颜色，但是它小了，穿不下了。”
    李清颜脸一红，“哦。”
    两人转的累了，就去附近的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
    等下午卫国把李清颜送到宿舍楼外，“晚上我们一家人要出去吃个饭，你要一块吗？”
    李清颜脸色爆红，“我，这会不会太快了？”
    “没关系，下次也一样，”他低头，凑近她耳边，“等你做好准备。”
    她惊惶的退后两步，连跟他对视都觉得没有勇气。
    “我，我先上去了！”说完就转身进了宿舍楼。
    卫国目送她进门，这才轻轻一笑，转身走了。
    二楼三号宿舍的一群女同志看着他离开，“可真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