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完毕，顶着蟒袍嬷嬷杀人的目光，苏牧与女帝轻车简行，回到武平候府。
    “朱家俩兄弟呢？”
    一进侯府，苏牧便问迎上来的管事李达。
    后者憨厚一笑：“在厨房呢。说是今日修行有所得，亲手下厨做顿饭，权表孝心。”
    苏牧和他们是师徒之情，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表孝心这个说法名正言顺。
    说完，这才看到苏牧背后款款落步的女帝。
    惊惶地赶忙俯身行礼：“草民叩见陛下！”
    他原本是李广府上的人，伴着这位声名显赫的将军见过不少大场面，远远看过烈安澜几眼。
    女帝抬手虚扶了一记，说道：“无需拘礼，朕只是微服私访。”
    等到李达起身之后，苏牧拽住他问：“你刚才说啥？朱伯虎和朱仲豹俩人做饭？做什么饭……”
    李达有些拘谨地回答：“似乎是前两天侯爷您做过的蜜三刀……”
    朱太尉这孙子……这俩孙子还挺多才多艺……苏牧让李达退下，苦笑道：“我可事先没交代过。”
    蜜三刀这种点心看起来做法简单，实操起来处处是坑。
    揉面的力道、入锅炸制的火候、糖浆的配比……其实都很考验厨子的功底。
    不晓得他们做的能不能吃……苏牧不确定地想。
    将烈安澜迎入前厅，分主客坐定，仆役奉上茶水之后便退下，把空间留给君臣二人。
    烈安澜笑吟吟看他：“厨房被占用，武平候今日不能一展身手了。”
    我吃什么都可以啊，倒是你，吃不上面怎么还一脸开心……哦，你就是不想在皇宫里待着……
    苏牧笑一声说：“没事，做面很快的。”
    他待在侯府的这几天，为了保证自己的伙食不出大岔子，准备了不少半加工的食材。
    这也是他开口邀请烈安澜的底气。
    毕竟，对方堂堂一国之君，被拉扯来侯府，等半天吃不上饭，这个笑话闹得就有点大了。
    两个人喝着茶闲聊了一会儿，便听到外头传来蹬蹬的脚步声。
    朱家两兄弟结伴而来。
    非常开心地大声嚷嚷：“师父，尝尝我们做的蜜三刀！”
    结果一进前厅，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主位上端坐着的当朝女帝。
    两人战战兢兢地看一眼苏牧，心里面想，陛下为何不在皇城里待着，来了侯府？
    兄弟俩都是循规蹈矩长大的，想不到大逆不道的段子，更不会产生武平候拐走女帝这样荒诞的念头。
    看二人无比拘谨，烈安澜打破沉默，语气缓和地说：“听闻朱太尉让你二人拜苏卿为师，功课如何？”
    你这语气就和过年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一样……苏牧示意二人放下手里捧的盘子，提点道：“实话实说就好。”
    两人本也没打算虚报，老老实实将这几天如何对战、今日又是如何对着刀痕砥砺心神的经历汇报出来。
    武人出身的兄弟俩说话毫不拖泥带水，简洁明了，烈安澜很赞许这样的风格，连连点头。
    听完之后，沉吟着说：“高境界兵家所留的意，可供低境界兵家磨练意志……”
    她抬眼看苏牧，询问他道：“这样承载刀意的痕迹，苏卿可有方法多备一些？”
    苏牧一怔，立刻明白过来她的用意。
    “你要拿去给值得培养的兵家砥砺心神？”
    确实，除了兵天阁里的国师，如今大烈并没有人可以留下包含意的痕迹。
    这是垄断行业。
    “从苏卿意痕中体味砥砺的兵家，全部可以算作苏卿座下弟子，观此意痕，自然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烈安澜摆出来商量的语气，并没有因为大家很熟就把他的当成自己的，更没有用女帝的身份压他。
    对此苏牧并不在意。
    无论是人才的筛选还是使用的方式，他都相信烈安澜会安排得妥妥帖帖。
    更何况，他的刀意是和赤炎骑对阵时悟出。
    严格说来，也是他与赤炎骑共有之物。
    点了点头，苏牧爽快答应：“若只是在固定的地方留痕，倒是不难，如果需要可以方便运送……我得想想怎么做。”
    最便捷的方式是找一块山岩，砍一刀，然后大家排队来参观。
    到时候派一个吏员在一边看着，扯着喉咙喊：“五十钱一位五十钱一位，都排好了队啊都别挤！”
    不晓得会不会有黄牛倒票……苏牧挑着嘴角想。
    “价格便定为一千两黄金，或者第十等军功，苏卿看如何？”烈安澜打断他的思绪。
    一千两黄金？！赚钱还是你们狠……我这么心善的人，一辈子都当不了皇帝的……
    “都随你。”苏牧放心地把定价权也一块丢了出去。
    反正横竖都比自己亲力亲为要赚。
    至于第十等军功换取，这个他就更没有异议了。
    这等若是给兵家们一个盼头，只要能够积攒军功，便可以稳稳当当地博来一个晋升的机会。
    双赢的事。
    谈至兴起，烈安澜随手捏起来朱家兄弟做出来的蜜三刀，喂入烈焰红唇之中。
    咀嚼了几下，她凤目微垂，将盘子往苏牧那边推了推。
    “给你做的，兄弟俩一片拳拳孝心，不要辜负了。”
    苏牧看一眼她，捏起一块，送入口中，细嚼慢咽。
    然后问两兄弟道：“做完之后，你们尝了吗？”
    兄弟俩连连摆手，摇头道：“师长未动，岂有学生先吃的道理！”
    苏牧淡然点头，将茶水一饮而尽，点点头说：“其心可嘉……今天能靠近刀痕多近？”
    朱仲豹很骄傲，一拍胸脯，自夸道：“已经可以靠近到三丈之内！再有月余，便可再拉近一丈！”
    “不错。”苏牧颔首，“不过慢了点，三天之内，再靠近一丈。”
    朱仲豹张大了嘴，对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充满了不解。
    但又不敢拒绝，哭丧着脸直点头。
    在君臣其乐融融的气氛当中，李达喜气洋洋地从外头赶来，对着座位上的烈安澜和苏牧分别抱拳行礼，禀报道：
    “陛下，侯爷，李将军来访。”
    话音未落，便听到破锣一样扯着的嗓音喊：
    “苏老弟，老朱在花坊摆了酒，叫了当红的花魁，要给你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