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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歌听到将军二字,心中悲喜交加,直觉遇到贵人,泪水更甚:“小女引歌,乃扬州人士。家父曾为盐官,后被奸人所害,小女被卖为妓…”
“为何在本将军轿中?”
“小女今日演完后藏于画舫之下,趁人不备,随意钻了一处轿子,妄想能有善人相救。”引歌说谎了,她站于画舫之上,永河岸边情形一览无余。韩城身高体长,在人群中尤为显眼,他有轿而不坐轿,行于轿侧,一身正气。那轿又落在酒肆前,距河边几步之遥。引歌决议赌一赌,于是弃了从前的法子,爬到了韩城轿中。
韩城不发一言,眼中寒气尤盛,令人忍不住想逃。
引歌却坐直身子,拉开自己被磨坏的衣袖,露出一条血淋淋的胳膊:“还望大侠给一条生路,小女感激不尽,愿以身相许。”
第45章 无情笑叹他人痴(七) 不如委身于他……
韩城看她胳膊, 又觉得她在唱一出苦肉计。但那胳膊上的血迹是真,西北卫军向来优待细作。于是起身去拿药匣。
“伸手。”是对引歌说。
引歌迟疑伸出手, 见韩城用棉絮挑了草药,而后覆在她手臂上。他手重,本就斑驳的皮肉因他这一下骤然剧痛,引歌喉间抖了一抖,咬紧牙关不许自己哭出来。韩城察觉她异样,抬眼见她泪水沉在眼底,于是住了手:“你自己来。”西北卫军此番前来之人都是铁铮铮汉子,可没人能帮她擦药, 起身走了出去。听到屋内女子轻哼一声,知晓她已涂上药粉。她身上斑驳伤口,涂了那药粉自然会疼。
“你去查查今晚永安河上可有楼外楼的花魁跑了。”韩城对铁牛说道, 又叮嘱一句:“别走漏风声。”
铁牛点头。
韩城站在门口等了片刻, 听到屋内倒抽几口冷气, 过了许久才倒过气来, 转而窸窣声音住了,便说道:“我进门。”
“是。”她轻声答道。
引歌这会儿靠坐在窗下地上, 抱着双膝, 更显伶仃。见韩城进门,朝他颔首:“多谢大…将军相救。”适才她想过无数手段, 与其在楼外楼任人践踏,不如委身于他。好歹是个正人君子,待他日脱离虎口, 再全身而退,好歹搏了一条生路。引歌颤抖着手探到自己衣扣之上,却又颓然放下。打小饱读诗书, 她做不出这等腌臜之事。若是出等下策,与留在楼外楼又有何分别?不可不可!
韩城并未应声,反而拉了把椅子坐在她面前,他身高腿长,占了引歌身前大片地界,令引歌觉得无法呼吸。又将自己的脚收紧,而后抬头看着韩城,那眼中凄楚,即便是韩城亦深觉她可怜。
“可知我是谁?”韩城问她,声音中那块儿寒冰算是化不了了。
“您自称将军。”
“西北卫军,韩城。”
“见过韩将军。”韩城眼神中的杀气令她毛骨悚然,但他身上的正气却也昭昭。引歌怯意退了几分,眼前人兴许只是不近人情。
“为何逃出楼外楼?你可知逃出楼外楼有何下场?”
“上元节那一日,楼外楼要为小女挂头牌,小女不愿。”
倒是个有气节的。“不怕本将军把你送回楼外楼?”
“将军一身正气,不是那腌臜之人。”
韩城打量她,一身书卷气,这等人若是在青楼,应会被无数达官贵人追捧,他日过的兴许也风光。若她当真这样逃出来,这一身风格却也叫人钦佩。
“你歇在此屋中。有事敲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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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肆和云澹在宫外蹉跎到晨曦初露,二人都不愿坐轿,索性走路回宫。
“朕随你去永和宫吧?今儿是初一,去给泰水大人拜年。”
“您可别,臣妾阿娘可受不住…”荀肆手摆的紧。
“你这会儿又讲规矩了。”二人拌嘴之时,定西回来,云澹有意快走几步,留他二人说话。
定西将那女子如何从画舫下逃进韩城的轿子,又是如何被韩城带走的细细说了,荀肆点头:“去给韩城哥哥送个口信,那女子查查底细,若是干净清白,便救下吧?”
“得令。”
荀肆回身,见云澹在宫门口等她,忙快走几步到他身前:“那女子救下啦!”
“哦?”云澹假装不知眉头挑起:“谁救下的?”
荀肆又见来龙去脉与云澹讲,一句不掺假,而后问道:“臣妾有一事不懂。”
“说。”
“为何一人有罪要牵连全家?好好的女子入了贱籍这一生都不会再翻身了。今儿咱们遇到的是个有骨气的,哪怕为贱籍,亦想活的体面些。那些认了命的人,从此就算入了地狱了。这点臣妾不懂。”
云澹见她眉头紧锁,显然是为此事烦扰。于是正了神色说道:“朕从前亦问过这个问题,你猜老祖宗如何说?”
荀肆摇头。
“老祖宗说贱籍制度在我朝已有三百余年,之所以立贱籍,是因从前百姓作奸犯科多被鞭笞或关于牢狱,发落从轻,放出后又会再犯,且比从前更甚。若有贱籍,则可约束他们。”
“那皇上如何想?”
“它存在自有存在之理…”云澹话未说完,便见荀肆走了。胖墩儿生气了。快走几步拉住她:“有话好好说,不许生气。”
荀肆眼睛红了:“西北卫军中好些人是贱籍,脑袋别在腰带里,为大义拼杀。到头来还脱不了一个贱籍。有失公允。”荀肆不知自己这委屈究竟从何而来,竟嘤嘤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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