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

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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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当当不知道自己介意这两个问题的真实意图是什么?
    难道还不允许哥哥谈恋爱吗?
    如果遇到优秀的人谈恋爱,他听女朋友话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她在介意什么?
    或者说在害怕什么?
    带着这几种一时半会弄不清的哲学性问题入睡,当然是睡不好的,也许过了一个小时,也许过了好几个小时,明当当浑浑噩噩间突然手机一响,连时间都来不及看,迫不及待就按了接听键,“喂?哥哥?你怎么现在才打给我!”
    语气里满是抱怨,责备,意思是你怎么能耽误我睡眠,拖这么晚?
    那边道歉,叫了一声当当,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能听到风声,还有车流声,但也有旁边人在朝空旷处呐喊,回荡出余音的嗨了的动静。
    他情绪同样昂扬,夹着笑意,中低音像琴弦拉过她的耳畔,“出来吃饭,忘记回你,别怪哥,今天有点高兴。”
    “你一高兴就可以忘记我是吗?”她生气,她不依不饶,其实就是想让他哄两句,如果他诚意够足,她愿意加入他的高兴。
    时郁说,“当当,哥永远不会忘记你。”
    “可你有两个月没回来了。”这么和他聊时,她都要哭了,“我想你……”脱口而出这三个字。
    谁都不像她。
    讨厌,喜欢,高兴,想你,都在脸上,都在声音里。
    除非你想拒绝,否则像坠入她的海,她的网。
    难以脱身。
    时郁久久没有回音。
    明当当焦急的说,“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呀?很晚了。”
    最想问一句你什么回来呀,因他的沉默和反复无常而小心胆怯,害怕得到拒绝的答案。
    “哥搬出来了。不需要回学校。”
    “不住学校了?”她心里又失望,好吧,这个事也没有和她说。
    “哥哥,我太想你了,你回家一趟好不好?”实在忍不住了,这么没脸没皮的请求他。
    时郁答应了。
    在短暂的沉默后笑着答应了,说后天回来。
    “哥哥再见!”挂电话时,明当当喜悦溢于言表,他感受到了,所以应该不会让她失望吧?
    一定言出必行,后天回来的。
    明当当安心睡了。
    后天。
    后天是一个名词,也是一个数字,后天还是一个心情。
    第二天起来,明当当先到他房间帮忙整理打扫,其实每天都有人打扫时郁的房间,但他有很多东西不允许外人动,比如他的书柜书桌,而这两个地方明当当可以动。
    所以她爬上爬下,把这两处打扫的发亮。
    接着她就睡着了。
    抱着他的被子,枕着他枕头睡着了。
    醒来时,大事不妙,腿心湿哒哒的,藏蓝色床单有一块被染成深色。
    她着急忙慌地又开始清洗床单,换被罩,闹到中午终于有时间休息,却又碰到石夏年。
    “……”明当当无语。
    这些年,她和石夏年的缘分仅限于一家四口聚餐或者偶尔参加外事活动才见面,对方突然跑回爷爷奶奶这儿,她有点莫名。
    石夏年进来脱了大衣,明当当才发现她微胖了一点,不过却胖的风情,皮肤也光泽透明,走出去不说时郁是她儿子,人家会以为这是一对姐弟。
    “阿姨好。”她硬生生的打招呼。
    石夏年瞥她一眼,懒声问,“当当怎么脸色不好啊。”
    难得对方关注她脸色。
    明当当摸了摸脸说,“有点贫血。”
    石夏年一愣,而后惊讶低声,“当当来月经了?”
    明当当实在不好意思谈论这个事,声音小,“夏天来的……”
    “啊……”石夏年后知后觉叹一声,“阿姨这段时间忙,忽略你了不好意思。”
    明当当说没关系。
    接着没什么事她就上楼了。
    因为例假来了很不舒服,她就在床上窝着,刚好昨夜等时郁电话没睡好,模模糊糊又睡着了。
    中午保姆敲门让她下去吃饭,石夏年在她就没兴趣,就说不饿,睡醒了再下去吃。
    保姆应了声。
    石夏年估计很高兴,因为她每次回来,明当当出现时只会碍她事。
    她除了关照之前在时家养的一批多肉,其他时间都是在和时郁爷爷商量事,这次不知道商量的什么,动静颇大,最后还闹到楼上来。
    因为时郁的房间和自己的一墙之隔,所以明当当听得真切,他那边房门是被撞开的。
    接着一阵翻箱倒柜声。
    明当当穿着拖鞋出去,看到的景象令她惊恐,石夏年在纵火。
    她不时从时郁房间抱出文稿书籍类的东西,往露台上的火堆倒,那些纸张有的被她撒地乱七八糟。
    明当当看到五线谱,当即就扑过去,恨不得在火堆里滚一滚,把火弄灭。
    “你干什么——”
    石夏年是个疯子!
    烧了时郁这些年的全部乐谱手稿。
    明当当只抢救了一堆灰烬。
    那些灰烬有些痕迹还未泯灭,工工整整,泛着微微的黄,是时郁从小积累下来的原创手稿。
    “为什么要这么做?”明当当百思不得其解,“你不是他妈妈吗,你要这么伤害他!”
    石夏年置若罔闻,看了眼那堆灰烬,“奇怪,他爸的那些东西放哪儿去了。都是那些害的。”
    明当当眼神不可思议。
    石夏年在他房间又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后,冷漠残酷的背影转下了楼。
    事后,奶奶安慰她,对方心情不好,和时郁闹了矛盾,所以烧了这些东西。
    明当当忍不住的直掉泪,“她凭什么?凭什么?”说来道去只有这两句。
    下午,明当当空着肚子,不顾老人家的阻拦,到华侨城去找恢复痕迹的店铺,但是这种店铺怎么可能在外面轻易被她找到。
    她抱着那堆灰烬坐在外头哭,又气又难受,然后打电话给明江远,“她疯了吗?她是不是疯了?她为什么烧掉哥哥的手稿?”
    明江远无奈,“可能心情不好。她一向不喜欢时郁碰音乐。”
    “他只是偷偷喜欢而已。这也不行吗?”明当当抹眼泪,哑着嗓子说,“就像妈妈当时,病情那么严重了,她还穿得一层又一层,上着妆,在台上唱到生命最后一刻,她热爱,她和哥哥一样都热爱,你们为什么都不允许?”
    明江远叹息,“你第一次跟我提起你妈妈。”
    “你又不经常在我身边,怎么提?”明当当求他,“你跟阿姨说说,不要阻拦哥哥喜欢音乐好不好?”
    明江远笑,“原来,为时郁才跟爸爸说这么多的啊?”
    明当当默认。
    明江远低问,“哥哥对你好吗?”
    “好。”
    “比爸爸对你好?”
    “是。”她毫不犹豫。
    “……”
    短时的沉默后明江远回,“我是说如果,如果我跟阿姨分开,你……”
    “什么?我听不见,你声音大点!”他那边吵杂,可能又在现场,明当当焦急,“快过年了你早点回来吧!”
    “好。”那边笑了声,回她。
    结束通话,明当当抱着灰烬盒回了家。
    她没想到的是还没到“后天”,那个人就回来了。
    明当当不敢相信,站在门口眨了好几趟眼睛。
    时郁穿了一身黑,黑毛衣黑牛仔裤,两条腿笔直修长,背脊在修身毛衣的裹覆下像一张弯下去的弓,健韧有型。
    “……哥哥?”她眨了眨眼。
    时郁扭头看她,那一眼,明当当也看清了他,他剪短了头发,侧边干净利落,一根多余的发都没有,能看见漂亮福气的耳廓,最要紧的皮肤白了好多,可能是冬天养的吧,他整张脸,整个人都显得气质卓绝,像天边云。
    “跑哪去了?”他朝她笑,直起身体,与此同时停止捡桌面上烟盒的动作。
    明当当难过的低头,并不讲话。
    时郁看到她手中的盒子,声音一如既往是他特有的低音,“奶奶打电话给我,说你跑出去……知不知道吓着哥了?”
    明当当难受,“手稿没了。”
    “电脑有备份。”
    “真的?”
    “不会骗你的。”
    明当当还是不相信,她整个情绪都被石夏年影响到了,“阿姨有点奇怪,突然就这样。”
    时郁走到她面前,将盒子取下,丢到桌上,然后温柔的牵她手腕,往餐厅去。
    明当当这时才意识到自己饿坏了。
    肚子空空的在桌边坐下。
    哥哥给她准备了许多吃的,她只吃了其中一两样,就关心的黏着他说,“都要过年了,你还不回来呀?”
    哥哥身上的气味大概是世上最好闻的气味。
    明当当扣着他胳膊,把自己脸埋在他臂弯里,使劲嗅,像一只正在靠嗅觉找食物的小仓鼠。
    时郁被逗笑,“你该长大了,这么黏哥哥好吗?”
    “你不喜欢我黏你?”她忐忑瞪着他。
    为什么她觉得所有人都很奇怪,包括爷爷奶奶,包括他,所有人都在提醒她长大了,该怎么样,要怎么样。
    长大了就得要换个样吗?
    “没说不喜欢,只是,不要把哥哥当成你全部的中心。”
    “我还没长得太大,等我长得太大,你放心吧,我会把你像个糟老头子一样踹掉。”明当当生气,“到时候你求我粘你,我都没眼看你!”
    说完,扭过头不看他。
    他知道她生气了,又用那一招,撸猫一样撸她脑袋。
    “我发型乱了!!”她没好气把他手掌避开。
    不过又在暗搓搓等着他再过来。
    果然,他不泄气又揉过来了,明当当心里得意,象征性避了两下,接着就任他为所欲为。
    她嘴角翘着笑,那么明显,他当然会看见,于是笑问她,“跑了一下午累吗?给你揉腿?”
    明当当不回答,但是把腿翘起来了,他手掌离开她脑袋,揽住她那条腿,搁到他自己大腿上,轻柔又不失力度的揉她小腿。
    明当当被伺候爽了,笑呵呵说,“这才像哥哥样子嘛!”
    时郁说,“不伺候不行啊,以后都嫌弃哥是糟老头了。”
    “那就不要惹我生气!”她嘴巴翘着,能吊一个小油瓶。接着乐极生悲,绵软无力的对他说,“我上去躺着了,好累。”
    时郁放了她。
    到晚上时喊她下楼吃饭,她隔着门怏怏的回不饿。
    时郁置若罔闻,直接打开门进去。
    她趴在书桌上,从后看,身子几乎勾成一只虾。
    他过去问她怎么回事。
    她委屈的直掉泪,“痛经。”
    “怎么不说呢?”时郁这时候还怪她,抱她离开桌边,“要不然去看看医生?”
    “你懂什么?看不好的!”她也怪他,反正就是在比谁横,最后当然是不舒服的人大,时郁没办法,只好把她背起来,然后下楼在院子里走。
    冬夜寒冷,不甚明亮的地灯照耀。
    他背着人,边尽量侧眸问她,“怎么样?”
    她哼唧,“刚才爬坡好像舒服……”
    时郁笑,“好。这就爬。”
    爬坡时,他的背脊震动幅度震得她好受些,这一晚,她四肢无力挂在他背上,直到被震睡着,都没听着他一声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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