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2章 私密的话
“我并没有开玩笑。”苏畅苦笑:“今儿七公子他……在照顾他的时候,我也想了想我自己……若不久的将来,我也会像七公子一样吐血,不知能活到几时……”说这话时,苏畅特意回头望了望棉被之下的七公子,见七公子没有动静,他这才压着声音道:“若有一天……等到我生命最后一刻,白氏……”
“不要叫我白氏,很难听。”
苏畅呵呵一笑:“我总喜欢叫你白氏,你总不乐意我叫,可这样打打闹闹,好些年过去了,我也一直在叫你白氏,我的白氏啊……如今我说的这些话,你知我知,天地日月做证明,我的白氏,若有一天我要死了,我脑海里念念不忘的,一定是你。”
“我不准你死。”芙蓉眼中含泪,那泪水饱满丰盈,差一点就要从眼眶里流出来,她赶紧低头,一面轻轻的揩去了泪水,这才抬头,挤出一丝笑来:“我不准你死你就不能死,况且,如今太医们不分昼夜的研制方子,总会有办法的。皇上也得了瘟疫,就算为了皇上,他们也不敢不尽心尽力。”
“这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苏畅深情的凝望着芙蓉,月光下,芙蓉乌黑的头发如黑色的瀑布,他不禁动容,一颗心“砰砰”直跳:“白氏,我其实很后悔,洞房之夜,没有能好好抱抱你,可看看如今的境遇,我又庆幸那日没有抱你,若是抱了你,或许就会传染你了,其实如今,我最想做的,还是抱抱你,哪怕轻轻的抱一抱就好,可是我不敢,我真的不敢。我死不要紧,我想让你好好活着。”
芙蓉的泪又差一点下来,她掏出手帕擦擦,又吸吸鼻子:“你怎么净说这些丧气的话。况且,你也不一定是染了瘟疫。你若真死了,那便是不负责任。”
“为什么我死了就是不负责任?”
“因为……当初你说过的,说不会让我守寡,如今我刚嫁进你家没两天,你就要死要活,若你真的死了,我岂不是真的要守寡?你若是说话不算数,不是不负责任又是什么?”
苏畅默然,这样一说。倒也在理。
太医院里很安静,冬天没有小虫子,连蛐蛐儿的叫声也听不见。
苏畅就那样倚在窗口,小心细致的观察着芙蓉。
芙蓉也倚在窗口,静静的听着苏畅的声音。
一直到下半夜。两个人还没有睡意。
七公子翻了个身,又叫着口渴,苏畅倒了半碗温水给他,他喝了水又睡去,苏畅摸了摸七公子的额头,更烫了。可明明七公子的额头是烫的,他身上盖了五双棉被。还是觉得冷,这种病,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的烧退了没有?”芙蓉问苏畅:“洞房那夜,你是不是没有盖好……这么大的人了,夜里都不知道盖好么?”
“其实,那一夜。白氏,你卷走了被子……”
“啊?那你怎么不把被子抢过去?”
“若咱们中间终要有一个人受冻,我希望那个人是我。”苏畅笑望着芙蓉。这是他对她的保护。
“你不要走……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七公子的声音在这个静静的夜里很是突兀。芙蓉与苏畅的对话也被这突兀的声音打断。二人皆闭了嘴,小心翼翼的听着动静。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爹,这一切都因为我有一个有钱有势又有权利可以杀人的爹。所以,你连我也嫌弃了么?所以,你一刻也不愿意呆在我身边么?所以你就逃走,有多远逃多远,远的我看不见你摸不到你……可你不知道……我愿意来找你……哪怕风餐露宿,我也愿意跟着你……死也不要紧……”七公子断断续续,说的十分动情,说到痛处,他的声音都是哽咽的:“你了不了解我的心?你不了解,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会冷对我……我也是个人,我的心也是热的,你如此冷漠,我的心很疼……”
“七公子这是怎么了?”芙蓉探头,虽然能听到七公子断断续续的说话,她到底看不清什么,只能让苏畅赶紧去看看。
苏畅端着蜡烛蹲在七公子枕头边,见他嘟囔了一会儿不再吭声,便又重新坐回到窗前:“没事,以前他也说过梦话,因为身子一直低烧,所以……有时候难免会说些胡话,不过不要紧的。”
“真的不用叫太医么?我怕他的身子受不了……”
“你放心吧,刚才我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即使是叫了太医来,那些人也只会给他喝以前常喝的药,又有什么用呢。”苏畅不禁叹气。
不知什么时候,芙蓉与苏畅各自倚着窗口睡了。
月亮渐渐的隐了下去,天边有一缕一缕轻轻飘动的云彩。云彩先是灰色,然后是乳白色,等太阳从雪地那边冒出来,天边的云彩又变成了火红色,金色。
渐渐的,太阳如鸡蛋黄一般,挂在了半空中。那些五彩的云也散的不知所踪。
这日天气晴好。
七公子又吐了一次血,虽久睡,可到底身子不好,睡醒了以后,整个人显的很是憔悴。
太医们依样端了药来喂给七公子喝了,他喝了药,也并不多说话,只是靠在墙角,双手抱膝,目光呆滞,一副失神的模样。
太医们照例给七公子与苏畅把脉,把脉以后,重新关上木门,众人退了出去,等众人退出去以后,太医院便又恢复了宁静。
不多时,有小太监端着茶托来送饭菜。芙蓉的饭菜有小黄瓜,玉米粒,也有烤鹿肉,盐水鸭,奶油小白菜。听宫女说,七公子是无精打采的,芙蓉示意宫女把饭菜给七公子送去,放在以前,七公子定然欢天喜地的吃了起来,如今他甚至看也没看那些饭菜,只是低着头:“端回去给芙蓉姑娘吃吧,我吃不下。”
“可芙蓉姑娘说,七公子你吃些东西,身子才会好。”
“我的身子好不了了,又何必浪费饭菜?你走吧,我有些话想跟苏公子说。”
宫女只得把饭菜端回去。
“七公子,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苏畅问道。
“你过来。”七公子冲苏畅招招手:“我有很机密的话,如今想说给你,若是不说,我怕我会被憋死。我也很怕,有一天我死了,这些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