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过之后，顾运就趁机进入了主题，说道，“所以资金这一块……”
    “我们滨发展当然是支持的。”夏英明先肯定了一句，然后又转了语气，“不过现在大环境你也知道，各大银行风控都很严，你们古镇我是看好的，但是风控部门我也插手不得，只能说尽力帮你们协调。”
    顾运心想扯这种淡你良心不会痛吗，你特么来一趟连风控部的人都不带，摆明了只要你点头，他们的意见根本不重要。
    你们两只老狐狸想做什么大家都清楚，不如就直接点好了。
    于是，顾老狗也就直说了，“其实我们要的也不多，先期五个亿的授信，我相信有了这笔钱，我们再发展发展，后续的贷款就比较好办了。利率方面么，还要请夏行长高抬贵手，在基础利率上打点折扣。”
    程雪晴有点惊讶地看了顾运一眼，心想这家伙也真敢说啊。
    钱想多要，利息还想打折……以古镇目前的资质，能贷个两三亿，且以基础利率贷下来就谢天谢地了。
    不过也只是稍微惊讶了那么一下，毕竟她也知道，他既然开口了，就没有谈不成的道理。
    夏英明一拍腿，哈哈大笑起来，“顾总，你这是在给我出难题啊。来之前我还专门问过信贷部门了，他们只肯给你们1.5个亿，利率也没那么好看，说来说去……”
    顿了顿，他才说道，“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顶晨放弃了这个项目，风控那帮人心里没底啊。不知道顾总还有没有其他方法，能让风控部眼前一亮的？要是有，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我绝对鼎力支持。”
    顾老狗笑了笑，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啊。
    不就是想扯到自己的饮料公司上么？
    夏英明的意思，很显然是让自己的饮料公司出面来担保，或者做股权抵押。
    温暖的窝现在是瞎子都能看出赚钱的买卖，到现在产品还是供不应求，订单都能排到明年，如果让它出面，贷款当然就没问题了。
    不过夏英明的目的可不止这个，毕竟他身边还坐着尚达集团的周俊，这个国际食品巨头的中华区总裁，是奔着什么目的来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顾老狗也不想一直就这么绕圈说话，于是就按照他的意思，说道，“夏行长的话说得在理。这样，我名下有家饮料公司，不知道拿它做担保，是不是能让你们的风控眼前一亮了？”
    他话音一落，夏英明就微微一笑，然后就先不说话了。
    周俊看话题终于落到饮料公司上了，感激地看了夏英明一眼，然后马上对顾运说道，“顾总，我插一句，你的饮料公司现在势头正盛，而且也是刚刚开始，还是不要参与到这种三方债务去为好。毕竟一家好公司被债务拖垮的事情，可不少见。”
    顾运笑道，“周总说笑了，跟你们比起来，我们还只是小朋友。”
    “不敢，我们尚达一贯尊重所有对手。”周俊笑了笑，又道，“既然顾总有资金方面的需求，那我倒有个建议。”
    顾老狗知道关键的要来了，于是说道，“周总请讲。”
    “温暖公司现在产能受限，另外在经销渠道方面也有所欠缺，老实讲要快速扩张比较难。一款产品是有生命周期的，一旦错过了这个周期，而没能达到收益最大化，我想是一种很大的遗憾，不知道顾总认为呢？”
    “呵呵，我很赞同啊。”
    “这就对了。不妨直说，我们尚达这边，这些东西都是现成的，所以不知道顾总有没有想过，我们强强合作呢？”
    “怎么合作呢？”
    “我们出设备、出管理、出渠道，当然了，我们也会出资，出个匹配得上温暖十年内价值的资本，一起把这块蛋糕做大。”
    顾老狗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又问，“具体点呢？”
    “方式可以很多种，最简单的当然是入股了。”
    “入多少？”
    “我们希望是……”周俊顿了顿，说道，“51%，当然价格方面很好谈。”
    “那岂不是要控股？”顾老狗意味深长地看着周俊，“原来周总这趟来，是憋着大招呢。”
    周俊面不改色地说道，“我们给贵公司的初步估值是15个亿。”
    在周俊眼里，15亿的估值绝对是极高了，毕竟现在温暖的窝出货额一年也就2亿左右。
    而且这家公司现在就一个产品，虽然很受欢迎，但是单品公司的成长总归是有限的。
    虽然市场上也不乏可口可乐、红牛、王老吉等靠一个单品成为巨头的案例，但那毕竟只是少数，况且那些公司哪个不是上来就有资本介入呢，要不然如何投的起那么多的广告？
    而尚达其实就是资本。
    控股温暖的窝以后，尚达完全有能力将这个产品卖到全国，乃至全球市场。
    对于这个年轻人来说，这也绝对是一笔极其划算的买卖。
    毕竟首先他能获得一大笔现金，其次他还手握大量股份，到时候在尚达的加持下，这些股份会比现在值钱得多的多，他有什么理由不卖呢？
    周俊知道现在有很多竞争对手都在眼红温暖的窝，所以他必须先下手为强，直接开出了他认为很有诚意的价码，毕竟这不是这款饮料挣多少钱的问题，而是已经涉及到品牌在华夏市场的地位问题。
    试想，尚达如果得到这样一款堪比红牛的超级单品，老经销商会增加多少忠诚度，而新经销商又会有多少来投靠？
    可以说，得到温暖的窝，他们在华夏市场的拓展工作，将实现一次质的飞跃！
    但他的如意算盘显然是要打空了。
    顾老狗微微一笑，说道，“周总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温暖的窝目前没有资金需求，没必要卖股份。”
    周俊又笑了笑，“没有资金需求不代表没有引入外援的需求。顾总，相信我，尚达将会你的公司实现质的飞跃。而且我承诺，即便我们掌握了51%的股份，温暖的窝的人事架构，也不会变动。因为我们认可现阶段的管理层，我们只想让他们变得更专业、更好。”
    顾老狗心想，你们外资公司这套说法骗了多少人了，最后哪个不是被你们吃得骨头都不剩，我信你个鬼。
    “周总说的没错，不过我这人吧，没什么大志向，胆子又小。总觉得什么东西，攥在自己手里才是安稳的，所以这事先放一放吧。”
    周俊听出顾运是不想合作，于是只好说道，“求稳是对的，不过顾总应该知道，饮料这东西是很容易模仿的，据我所知业内已经有品牌在研究你们的配方了。当然了，以尚达的研发能力也可以这么做，而且成本会更低。但是我们一向尊重对手，迄今为止都没这么想过。”
    这话很委婉，但显然是在威胁，那就是如果顾运不同意合作，他们就做仿品，然后以低价和强大的渠道来取代温暖公司的婆婆茶。
    尽管上一秒还客客气气宛如老友，但是这一秒，周俊身为资本家的獠牙，凶猛地露了出来。
    朋友？商场上是不存在朋友的，只有利益。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程雪晴这个时候也不敢说话，她很清楚尚达在食品行业是什么地位，在尚达这头大象面前，温暖的窝确实还只是一只小蚂蚁，只不过是强大点的蚂蚁罢了。
    如果对方要抄袭，然后铺天盖地做广告、打低价，程雪晴认为，这是很有可能压垮温暖公司的。
    应该说程雪晴的判断没错，可是她不知道的是，顾运手上的另外几十张汤料配方，也早已是成熟的饮料配方了。
    毕竟，顾老狗在上万世里，经常靠它们混饭吃。
    所以，顾运听到这话就笑了。
    其一，尚达是可以模仿，甚至做到八成五到九成像都是有可能的，问题在于现在婆婆茶已经初步形成了品牌效应，网上铺天盖地地在拿它玩梗，然后陈菲儿的广告片也马上会出来，接下来他会拿出一个亿去砸广告，很快消费者只会认定温暖公司出品的才是正宗。
    你一个九成像的饮料，就如同后出的乐虎，能冲击多少红牛的市场？
    再说，就算你冲击到了又如何，自己手上还有几十个秘方，换一个照样能卖火，连续不断的爆品出来，经销商要跟谁走还是个问题吗？
    你要山寨就接着山寨好了，山寨到一定程度，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是专门搞抄袭的，这种品牌能走多远？
    到时候温暖的窝，没事就跟你们打个官司，本土品牌对抗外资品牌抄袭本身就是很好的事件营销，到底谁得利，谁受损？
    尚达越抄，离全面崩盘就越近，不信可以试试。
    周俊看着大笑的顾运，不由眉头一皱，面露不悦，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挑衅。
    “顾总，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不，你说得很对。”顾老狗止了笑，随后平静地说道，“问题是，我不太喜欢这个合作方式，很不喜欢。如果尚达有意向做仿品的话，我个人是不介意的，有钱大家赚嘛。”
    顾老狗这话的意思也很明确了，少特么来这套，不服你就来试试！
    周俊眼睛微微一眯，终于想起程大雷还分了根烟给他，就默默地点上了。
    气氛很沉闷。
    程雪晴已是秀眉微蹙，她始终觉得，顾运这么直白地得罪尚达不是很好的选择，要是她来操作的话，她会使用拖字诀，拖着拖着，等温暖的窝品牌知名度打出来了，家底厚了些了，再去拒绝。
    程大雷却是不同看法，他觉得顾运拒绝得很提气，毕竟人家明摆着要威胁，还给他什么好脸色？
    要不是老姐非不让他说话，这个时候他高低要上去说两句。
    沉默了一会之后，周俊问，“那么顾总，有没有你喜欢的合作方式呢？”
    顾老狗点点头，指了指夏英明说道，“有，但原本合作对象不是你们，不过我看夏行长有意做这个媒，我也不好驳了夏行长的面子，所以不妨说一下，看你们有没有兴趣。”
    夏英明哈哈一笑，“那我今天这面子大了。为了顾总这面子，先说好，你们今天要能谈成，晚上我请客。”
    夏英明这人精，当然不会傻到选边站，他带周俊来只不过是碍于尚达是他们大客户，引见下罢了，是断然不会得罪任何一方的。
    周俊一听这话，又有了些兴趣，问道，“哦？那我倒是要洗耳恭听了。”
    顾老狗就说道，“既然周总这么看好这款饮料，那何必自己去研发呢？我直接把全球独家代理权给你们不就好了？由你们去运作，我只管生产、收钱，不是很好么？”
    周俊听完，稍稍想了想，顿时就又露出了笑容。
    自己收购这家公司，不就是为了这款产品么，只要能获得产品唯一的代理权，同样可以一边赚钱，一边打压竞争对手。
    于是当即说道，“顾总这个想法，倒不是没有可行性。就是不知道，具体怎么操作呢？”
    “很简单。”顾老狗露出了薅羊毛牌专用微笑，然后说道，“代理费一年10个亿，出厂价按照我们现在的九折来。”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程雪晴更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一年……10亿的代理费？他这是疯了吧？
    而在周俊眼里，则直接把“吧”字去掉了，他认为顾运一定疯了。
    原先他估价15亿想收购温暖公司51%的股份，那也才七八亿而已。
    好家伙，这小子一开口，光一年的代理费就10个亿，这是抢钱呢？
    这个时候，夏英明也开始点烟了。
    这位顾总，看样子是根本没想好好谈哪！
    周俊说道，“顾总，你这个，是在跟我开玩笑对吗？”
    顾老狗笑了笑，“抱歉，我好像话没说全，如果我说，我同意拿这8亿里面，不低于5亿来建设新工厂呢？”
    到底是深耕食品行业二十年的老鸟了，周俊冷静了下，细算了一番后，登时脸色又变了。
    目前温暖公司的年生产量是2亿到2.5亿瓶，而且只投放了全国十个大城市，就已经供不应求了。
    那么，如果他们有了钱，继续扩大产能的话，配合尚达的经销体系，打开全国市场基本上一眨眼的事情，销量……最保守估计，也至少能达到10亿瓶。
    不对，还是太保守了。
    目前这饮料，抛开在夜场被炒天价的事不说，就拿它的正常终端价，只卖3.5元，那么10亿瓶，一年也就35亿。
    要知道巅峰期的王老吉，一个单品一年就能卖200亿销售额。
    所以如果他持续扩大产能，以这款饮料近乎奇葩的受欢迎程度，多了不说，在三年内，每年卖100亿是没问题的。
    到时候这10亿的代理费，很可能带来百亿以上的销售额，按照25%的毛利来算，怎么也有25亿的盈利……
    不对，作为全球总代理，自己还可以将产品卖到其他地方，比如与华人口味接近的东南亚地区……
    这样的话，只要他的产能够，自己就不会亏。
    想到这里，周俊的脸色就好了许多，不过还是安耐住兴奋，说道，“顾总这个建议，有一定可行性……”
    顾老狗不紧不慢地说道，“应该有可行性的，毕竟我们已经接触过别的伙伴了，谈得也不错。”
    周俊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不能再矜持了。
    这个代理权要是被别的对手拿了去，那么接下来尚达会非常被动，因为经销商总是往有利可图的地方走，他们不可能不被对手所引诱。
    反过来，只要自己能拿到代理权，那么就可以有效压迫竞争对手。
    这么一算，这何止是赚钱的买卖，简直是事关战略布局的买卖。
    谁让这样的产品几十年才出一款呢？！
    一想到这，周俊的眼里就开始冒光了。
    想了想，他说道，“顾总，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还有个要求。”
    顾运微微一笑，“你说。”
    “除了那10个亿，我每年额外再追加给你2个亿，作为贵公司的扩建基金，只要你按照约定计划来扩建、扩产就行！”
    “哦……这2个亿，没有其他附加条件吧？”顾运笑问。
    “没有，绝对没有！完全是出于对合作伙伴的扶持，我们不附加任何其他条件！”周俊斩钉截铁地说道。
    只要你能按照约定扩产，就什么都好谈！
    尚达有如此强大的销售网络，你有多少就能卖多少！
    现在对于尚达来说，这笔买卖最大的风险就是温暖公司没办法提供足够他们卖的货，只有这一点才会导致这笔交易亏损。
    两人说到这里，程雪晴和程大雷又惊呆了。
    这也行？
    这就是谈判？
    把别人想拿7个亿要求控股的企图，谈成了12个亿只需要代理权就行？
    程雪晴和程大雷的惊讶，固然有他们不懂饮料行业的成分在，但无论如何，顾老狗的这种操作实在是过于惊悚，让他们目瞪口呆也很正常。
    顾老狗却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心想到底是老鸟，稍稍提个醒，就能把账算明白了。
    不过么，这老鸟在他面前还嫩了点。
    账是这么算没错，但他还不知道，只要他花重金在温暖公司上，他就相当于上了贼船，以后想下来就难了。
    原因很简单，周俊是不会想到，顾运还能做出几十款这样的饮料来的。
    到时候他的工厂扩大到一定规模，就开始生产第二款、第三款饮料，而同样好喝的新饮料的上市，必然会冲击老款的销量，这是自然规律。
    而尚达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到时候还要不要一款一款地吃下代理权呢？
    不好意思，下一款的代理费可是要涨了。
    你再咬牙拿下代理，自己就再出第三款，此时第二款的销量还没做上去，第三款你要不要？
    不要，我给别人，别人拿这款来冲击你的市场，一款不够冲击，我就给人家两款、三款一起上，够不够冲击你？
    你说要，我转头就开发第四款，此时你第三款还没回本呢……
    等你反应过来，代理权就快到期了，一到期，不好意思，不续约了，出局吧你。
    顾老狗也不是说要坑尚达，他只是有点看不惯这些跨国公司一贯的伎俩，对本土企业先威胁再收购，最后把你吃干抹净。
    顾老狗这次，是想给他们涨点教训，让他们以后再干这种事的时候，多少心里有点阴影。
    当然了，教训是一方面，钱也是一方面。
    他现在确实需要钱，来扩大产能，这12亿一过来，新工厂马上就能开建了。
    另外，老顾那边要开山庄的事也答应好久了，正眼巴巴地等“投资者”到位呢。
    可哪有投资者啊，上次黄度带去的那个人，最后测算了下成本以后，果断就不干了。
    没办法，老子要高兴，他这个当儿子的也不能袖手旁观，只能努努力，先弄个几亿给他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