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明在心底苦闷的叹了一口气。要说以前啊，他绝对是楚慕的枕边风，他说什么，楚慕听什么。现在呢？他就是一耳旁风，他说得再多，楚慕全部自动屏蔽，有时候直接拿他当空气对待。
    “你慢点儿吃。别噎着了。”陆泽明冲了一杯柚子水，给他端过来放在小餐桌上。
    晚上吃肉食肉汤容易腻，楚慕吃完要喝杯柚子水消化。
    “嗯，汤太浓太腻了。”楚慕抓着排骨一边吃一边说道，“你回头跟阿姨说让她以后不要用高汤。”
    “知道了。”陆泽明瞅楚慕吃肉的架势，怪难受的。像是上断头台前的最后一顿晚餐，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楚慕同样发现自己的胃口变得有点儿怪，特别想吃肉，一天最少能吃四顿饭。出门时身上必须随时携带小零食，防不住的话就会饿得肚子呱呱叫。
    不大会儿的功夫，楚慕就干掉了满满一大碗排骨。
    陆泽明手脚麻利儿的起身收拾餐桌，把保温桶和碗筷拿回家清洗，再把小餐桌擦干净折叠起来放置在墙角。
    楚慕喝着柚子水，不悦的拿眼角夹他，“你还不走？”要不是他肚子饿，晚上这个点不好叫外卖，他不会这么轻易让陆泽明进屋。
    陆泽明脸上的笑，假的快要挂不住了，强撑着脸皮子说，“我……我想留下来跟你说说话。”
    楚慕挑了他一眼，嗤笑道，“有什么好说的。你以前不是老说跟我没办法交流吗。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陆泽明那叫一个堵心啊！恨不能马上胸口碎大石五百遍。
    “我就想陪着你，慕慕。你别赶我走行吗？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陪着你一起过，我想让你高高兴兴的。”
    楚慕喝掉半杯柚子水，打了个哈欠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分开？我不是在跟你闹，你明白吗？我没有多少日子了，我就想痛痛快快的活一回。我不想看见你，更不想看到景溪。你明不明白？”
    陆泽明的眼睛里浮现出愧疚之色。然后他清了清嗓子，刚正不阿道，“可是医生说你这种情况要保持心态健康，最好能跟家人呆在一起，做些高兴的事情。”
    楚慕眯起眼，那双明亮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细缝。陆泽明说这句话的时候脸疼不疼啊。“这十年来，你拿我当过家人吗？你做过让我真正高兴的事情吗？我如今对你就一个执念，你以后想怎么过都行，别跟景溪搞一块。你就为了那么个冷心冷肺不爱你的人，让我委屈了十年。”
    十年啊，他今年二十六岁，占了他将近一半的生命，他小半辈子都过得不高兴。十六岁之前要为了温饱挣扎，十六岁之后能吃饱穿暖了，却过得一天比一天糟心。
    如果说一开始是他自作自受的喜欢上陆泽明倒也罢了。后来陆泽明主动把他从国外接回来，明明坦诚说要跟他在一起，可是两人相处的真实境况反而还比不上过去单纯的养父子关系。
    陆泽明的嗓子直冒火，感觉干哑到说不出话来。他舔了舔嘴唇，挣扎万分的解释道，“我跟景溪真的没什么，全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我带你回来后，就没再跟他见过几次面。我知道错了。你前几天说不让我再跟他见面，我现在见了他就绕道走。我发誓以后我全听你的。”
    楚慕沉着脸不予回应，面色如冰。
    陆泽明只好使苦肉计，可怜巴巴的伸出手上烫出来的大水泡给楚慕看，“我真的知道错了。慕慕，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你，我没心情干别的。我白天就呆在家里给你煲汤喝，一整天就盼着晚上来见你这一面。你让我多陪你呆会儿行吗？”
    他以前老觉得楚慕是个烦人的甩不掉的牛皮糖。可等楚慕不黏他了，他发现自己承受不了这个结局。怎么好端端的人，说没就要没了？他快要被整疯了。他这一天天过的，跟自己得了癌症似的。
    “出去！”楚慕别开脸，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下了逐客令。楚慕承认自己容易对陆泽明心软，但他眼下不想再纠结什么过往，他只想痛痛快快的唱歌，高高兴兴的活着。他看见陆泽明那张脸就烦，陆泽明脸上那笑假的不能再假了。笑不出来就别笑啊，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第23章 亲爹来啦
    楚慕想离开陆泽明的心情很复杂。他一共有过两次这样的念头。第一次是四年前他被送到国外，那时他在圈里已经有固定的合作歌手，写歌给他带来了相对可观的收入。
    第二次就是眼前这一次。他也矛盾过。既然陆泽明知道了，那么他就让陆泽明陪他走完人生中这最后一段路程好了。然而当他面对眼前的陆泽明，他宁愿之前痛快的分开了，总好过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
    陆泽明永远把他当成是一份责任和负担。两个人从来没有真正坐下来好好谈过心，要么是陆泽明长篇大论的教育楚慕，楚慕老实的听着。要么是楚慕一气之下，跑到外面散心，几个月不回家。就他们这样的状态，别说是十年，再来二十年，他们照样没机会交心。
    现在，陆泽明想跟楚慕聊一聊，想试着哄楚慕开心。可他不管做什么，换来的全是楚慕的冷言冷语。
    在楚慕下了逐客令后，陆泽明慢吞吞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再慢吞吞的走到楚慕跟前，整个画面参考老电影中的慢镜头。
    陆泽明甚至希望时间在这一秒永远停留就好了。
    “慕慕，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们从头再来，我会改的，我以前可能就是用错了方式，我最开始收养你是单纯的想要给你好的生活，我没想过要从你身上拿走什么。我后来送你到国外，只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蠢蠢欲动，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会伤害你。我想让你踏踏实实的做个富家少爷。”
    “但我最终还是没能控制住。我受不了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顾云起那种骗婚骗钱的人渣，他根本配不上你，他还不如我。我当时就是脑子蒙了才对你做了那种事情。我是想着你与其跟着那样的人渣，还不如跟我过一辈子。”
    陆泽明拿自己跟顾云起对比了一番后，竟然隐隐有了优越感。你看你的前男友还不如我。堂堂一个上市集团的总裁，自降身份跟顾云起比较，想把仇恨值拉到顾云起身上，好让楚慕憎恨顾云起，然后对他的态度略作改观。
    楚慕对他这种卑劣的手段嗤之以鼻。老家伙真是不要脸了。外人看来陆泽明是个绅士有品位的总裁，待人有礼，进退有据。可楚慕十分之清楚，陆泽明背地里就是个老流氓。明面上那些噱头全是装给景溪看的。
    陆泽明见楚慕没有反驳，再接再厉道，“我们从头再来。我保证对你言听计从，你接下来不管想做什么，我都无条件的支持你。”
    楚慕扯着嘴角，笑得有些牵强，“怎么从头再来？我能倒退回十年前再选一次吗？如果真的有机会从新来过，我十年前不会跟你走。”
    最后一句话不可谓不毒。陆泽明再怎么混蛋，他早年养育楚慕确实是付出过真心的。结果楚慕一句话，将他所有的真心妄付，让他如何能承受？
    陆泽明深吸了一口气，不断的自我安慰：小孩这是在说气话。他明明就离不开我。他现在生病了脾气大，我不跟他一般计较。
    这番自我安慰结束后，陆泽明提着保温桶告辞离开。他的容忍限度就这么点儿，再说下去，他怕自己会朝着楚慕发火。
    走到楼下，在大厅里又撞见了景溪。
    陆泽明心里不对味儿，这人怎么就阴魂不散呢。你当什么音乐导师啊？我家慕慕现在见着你就犯病，简直想将你打包送到爪哇岛上去。
    陆泽明郁闷到了极点，路过旋转玻璃门时，跟景溪擦肩而过。
    陆泽明完全想不起来自己当年到底喜欢景溪什么。喜欢景溪出众的气质？惊艳的才华？还是互相能够匹配的家世？事实上是景溪总是拒绝他，加上家里头横加阻拦，激涨了他的逆反情绪。他做人做事有股狠劲儿，别人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就偏要做什么。家里阻止，他跟家里闹翻自己出去开公司。景溪模棱两可的拒绝他，他就追到景溪答应为止，钱砸下去不少，还赔上了楚慕的三年。
    时至今日，陆泽明对景溪早没了原先那种想法。非要说还剩下什么，大概就是少许的求而不得的心思在作祟。
    他会因为楚慕找景溪要钱而发火。主要是觉得没面子。他早年追景溪，景溪没答应他。他后来看上自己的养子，养子却跑去找别人要钱想离开他？
    陆泽明郁闷到了极点。他这几年单纯是拿景溪当枪使，封住外界的悠悠众口。他不想让楚慕遭人非议，也不想让楚慕曝光在媒体面前。一方面是他的私心，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楚慕。
    还有上次的音乐盛典，他本来因为跟楚慕吵架心情不好，不准备参加。景溪邀请了他很多次，他才勉为其难的陪同景溪前往。在颁奖过程中，景溪一直咳嗽，说他身体不舒服。陆泽明便随口客气了一句要不等会儿送你上医院看看吧。
    陆泽明这人好面子，他明知道楚慕委屈。但他应承过景溪的事情，他没脸再反悔。景溪也没给他反悔的机会。景溪在外面给足了他面子，更明里暗里的对他示好过。他想着做不成伴侣，至少还是朋友。他不可能撕破脸跟景溪翻旧账，这点脸他还是要的。
    可就因为陆泽明好面子，老是在外面跟景溪有来有往，对景溪诸多维护，让楚慕私下里受尽了委屈。
    楚慕没有一天不想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荣誉。原野给了他一个希望，让他在决赛唱自己的歌。这对楚慕来说很冒险，唱得好一鸣惊人，唱不好的话，楚慕将再无翻身之日，坐实了模仿失败的烂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