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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覃记得那天还曾听过唐牧与陈九商量若是冯田下来,谁又该顶上去的话。虽唐牧未放准话,但听他语气是属意陈九的。而陈九当时也说过,大都督一系支持的是陈保。此时她亦侧眸盯着唐牧,要听他怎么说。
就听唐牧说道:“还不到谈论这事情的时候,先处理眼前吧。”
送陈卿出门,韩覃在迎门照壁内止步,等唐牧回进来后问他:“二爷既早知道常德是自杀的,为何不告诉陈叔叔,倒叫他撞壁许久。”
唐牧笑着摇头:“许多路要自己走,事情也要自己悟,他才不过悟到一半而已。”
韩覃好奇:“那另一半是什么?”
寒天明月冷寂的院子,唐牧回头仰首去望挂在天上的明月:“他一直在大理寺办案子,擅长以蛛丝蚂迹来推全局,却不擅于站在全局去观察整个事态的走向。至于另一半,慢慢你就知道了。”
韩覃仍旧好奇:“那要多久?”
唐牧道;“总不过年前,你就能知道了。”
韩覃随着唐牧一起回主院,一路走着,唐牧问道:“晚饭吃的什么?”
韩覃应道:“总不过那些菜而已,二爷用的厨子想必是扬州来的,做的大多亦是扬州菜。不过是甜咸鲜意,再无别的。”
唐牧哦了一声:“你如今爱吃些什么,尽管告诉我,我叫他们去做。”
韩覃笑着咬起手指来:“我如今爱吃些麻麻辣辣的菜式,蜀中地潮人爱吃花椒芥茉,菜里有花椒我才能吃出味道来。”
两人进穿堂,韩覃听到坠儿在穿堂内屋子里隐隐哭着,侍奉完唐牧笔墨后回到东厢,就召坠儿与珠儿来问:“方才我隐隐听到哭声,可是你们两个?”
这院子里就她两个小丫头。珠儿撇了坠儿一眼:“今儿巩叔往那府送书,她抢着要去没去成,还叫前院几个小厮取笑了一回,回来就哭个不停。”
那府必是唐府。韩覃坐在罗汉床上不由也笑起来:“不过送个书而已,竟然还有抢破头去的,你们若呆得腻了,改天我问问二爷,由我带着你们出去逛逛不是更好。”
坠儿已经扑上来掩珠儿的嘴,珠儿慌得躲着,嘴里仍说个不停:“书是咱们二爷送给那府阿难少爷的,她不过是想抢着去那府看看阿难少爷而已。”
坠儿跳起来骂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韩覃一时怔住,脑中不由浮现出个眉目如画清俊秀气的小小少年来。她今年都十八了,唐逸如今当也有十六岁了才对。成年后的小阿难,只怕生的越发清秀俊朗了吧。难怪这府的小丫头为了赶去那府看一眼要抢破头。
她忍不住有些好奇,试问坠儿:“你原来曾见过阿难少爷?”
坠儿不语,珠儿抢道:“奴婢曾见过,端地是清俊帅气的少年郎,听闻媒人都要踏破那府的门槛儿,要不是有二爷压着立逼要他考完春闱再提亲事,只怕老夫人和大夫人早都替他择得一门闺秀做妻了。”
他竟到如今也还未曾娶妻。
第37章
二十年过去了,她竟然梦到了玉逸尘。
分别二十年,她在凉州抚育孩子,熬着等那孩子长大,曾不知多少回想要在梦中与他相见皆是枉然,那天夜里她一人睡着,半夜便见玉逸尘仍是当年的容样,先是陷在潭乌黑的焦油,接着那焦油燃成一团红色的焰火,那焰火渐渐燃旺变成了金色,他端坐正中垂着眉眼,在她哭出声的那一刻抬头,轻轻唤了声:“贞书!”
自第二日起,贞书就不肯再吃饭了。
她胸中堵着一团闷气不能下咽,自然也不肯再吃饭喝水,便是偶尔以水沾唇也不过略作样子而已。次日一早,听闻此事的杜禹从外急急跑回来,贞书洗浴通头混身沐洗的干净,破天荒饰粉描眉润脂将自己打扮了一番,回头笑问杜禹道:“我可还能看?”
杜禹抹了把脸道:“非常好看。”
这成熟风韵的美妇人佯瞪了杜禹一眼:“就你嘴甜。”
杜禹终于将白塔寺搬回城中,新修葺过的白塔寺今日正值开业。杜禹一路送贞书到白塔寺,本也想跟着进去,贞书皱眉道:“我好容易出回门,一个人也不想带,不过进去略逛逛就出来,你自回你家去呗?”
杜禹只得应了,目送着贞书进寺门。如今还是初春,她穿着件松香绿的束腰长衫总拢着头发在后挽了垂髻,若不是这样临远看,杜禹都不知道贞书如今竟变的这样瘦了,她瘦的腰身空空荡荡,临进寺门时回头望他一眼,那眼神亦叫他心中一颤。
他忽而忆起当年在东华门外,她上栈桥时也是这样望了他一眼,而他也如此刻一般无能为力的,只能远远看着。他心中似有千蚁同噬,恨不得立刻就进寺门拉她出来回家。但毕竟已是四十多岁的人,便是年龄给的稳重,也叫他不能做出那样荒唐的事情。
寺外大殿门上站着个小沙弥,他跟着贞书进内,合什了手先念过阿弥陀佛才道:“杜将军一力体拨银子建成如今新的白塔寺,方丈叫小僧好好领着夫人四处看一看寺中各处布置,夫人是要先上香还是各处逛逛?”
贞书启唇欲要问:我当初送来的簪子如今去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