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抵达白鲸港
冰龙峡湾,白鲸港。
阴沉的天空下,十几艘同时悬挂着克洛维王旗的商船缓缓落下厚重的白帆,在泛起浓雾的平静水面上落下了沉重的船锚;伴随着海鸟的鸣叫,甲板上的水手们纷纷向着岸边的城市摘帽欢呼。
披着件灰色长袖风衣的安森立在船舷一侧,眺望着港口上那不知何时已经聚集起来的人群,嘴角不自觉的勾起了得意的弧度。
圣徒历一百零一年十月十五日,在历经了将近半年的“新世界独立战争”之后,守备军总司令终于又回到了他忠实的白鲸港。
在去年刚刚抵达的时候,这座港口城市刚刚经过一年中最后的贸易期,正是最萧条惨淡的时候,整个城市像是个在冰天雪地里燃烧的煤球炉,又脏又破。
而眼下正值十月,最后一轮来自旧世界的舰船即将满载而来,刚刚采购了大批原材料的货船更是准备乘兴而归;葡萄酒,咖啡,砂糖,绸缎,棉布,香料,玻璃……各种新世界的好东西像燃料似的点燃了整座城市,更有无数抱着赌一把和碰运气的殖民者两手空空的走下船,用无穷尽的好奇和期待热闹着大街小巷。
如果这些还只是每年的惯例,那么一场“独立战争”则是给这座港口城市注入了她不曾有过的全新活力。
黑礁港与红手湾的牲畜贸易,长湖镇发达的渔业经济,冬炬城勇敢的拓荒者们…军队的靴子将一座座原本半封闭的殖民地串通起来,让消息流动起来,打破地理和贸易的壁垒,源源不断的涌入冰龙峡湾。
早在那之前,通过“殖民地收拢计划”从周围零零散散迁至白鲸港的殖民者极大的充实了本地的人口,加上附近土著部落的数量本就不算太多,一时间殖民者的数量竟超过了兽奴与土著民的总和。
而想要承载更多的人口,就需要更稳固的基础建设,而在新世界那就是取暖所需的燃料和食物供应。
通过军屯农庄和牲畜贸易,让白鲸港议会解决了粮食问题;自建的小型晒盐场,也减少了对北海三国食盐贸易的过分依赖。
至于对城市的重建和修复,更是从风暴师抵达后就从未停止;供暖委员会的成立结束了过去煤炭商人和木材商人毫无底线和原则的竞争,将煤炉和壁炉逐渐在整个白鲸港普及开来。
小型钢铁厂,制盐厂,奥古斯特军工厂,皮革厂,棉纺厂,军屯农庄…卢恩家族和守备军司令部开办的大大小小的企业,给了所有刚刚下船,一无所有的殖民者们一份稳定的生活;眼下几乎所有工厂都在拼命抢人,整个白鲸港上上下下绝对是百分之百的就业率。
当然这也真是和待遇没有太多关系——通过《白鲸港好人报》和各个殖民地报社分社的连环报道,整个冰龙峡湾都知道了帝国殖民地正在爆发一场叛乱战争,帝国的大军嗜血如命,见人就杀,就抢。
这种情况下除了某些心怀不轨,或者胆大包天的狂徒,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观望,暂时在刚刚抵达的白鲸港落脚生活段时间,再考虑是不是要前往其它殖民地或者加入某个拓荒组织。
很快,前线风暴师节节胜利的新闻,和从荒野中逃回白鲸港的冒险者们,就让剩下没出发的人们意识到留在这座城市,是多么正确的决定。
远洋贸易,新闻传播,产业发展,城市扩张,殖民地战争,动荡的局势…所有巧合与非巧合的因素,缔造了如今的白鲸港。
当新世界还在被两大强权来回撕扯,但西部帝国的殖民地一个一个在战争中衰落,镶嵌在冰龙峡湾之南的星辰,开始书写她的辉煌。
……………………
“谨代表五百人议会,守信者同盟,各工会与委员会,以及全体冰龙峡湾的人民,欢迎守备军总司令,安森·巴赫荣誉议长大人…载誉凯旋!”
一身精致黑色羊毛外套,胸前挂着议长勋章的梅森·威兹勒快步上前,不等安森走下甲板便大声呼喊道,急匆匆领着两个相似打扮的身影,迎向那个“阔别已久”的身影:
“请容许我们以十二万分的敬意,向您以及所有为新世界自由,为冰龙峡湾安危而战的克洛维战士们,致以最最真挚的祝福和感谢!”
大概是冬天码头太滑的缘故,过分热情的现任议长大人——前任是哈罗德——险些摔倒,如果不是身后两个人及时搀扶,险些直接掉进冰冷的海水里去。
“哪里,您真是太客气了。”
安森矜持一笑,握住了梅森议长的双手:“能够这么快结束这场战争,白鲸港乃至整个冰龙峡湾也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没有你们的鼎力支持,风暴师和邦联军团绝对无法只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将一万帝国大军赶下汹涌海!”
“这、这些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梅森激动地合不拢嘴,浑身上下一个劲儿的哆嗦。
整个殖民地独立战争期间,除了长湖镇和红手湾,其余所有殖民地都没有丝毫像样的战争准备——不要说武器,达到士兵们穿的军装和行囊,大到运输物资所需的辎重车,统统没有任何像样的准备。
这种时候,白鲸港就展现出作为一个港口城市的真正实力了。
借助安森从圣徒历一百年末就开始的足足五个月的准备,粮食充足的白鲸港甚至能对外出口一部分,换取对城市发展至关重要的牲畜——尤其是能承载运力的驮马。
至少在可见的未来,新世界大概率不太可能拥有铁路这种在旧大陆都实属罕见的新鲜事物,那么马匹就不仅仅是牲畜和交通工具,更是极大能提高劳动效率的生产资料。
并且因为充分的“先见之明”,白鲸港还在源源不断的为自由邦联提供军火,食盐,酒精饮料和棉布;过去要进行这种贸易必须一个殖民地一个殖民地的谈,现在换成了邦联的贸易代表主动前来谈判。
占据了绝对主动权的白鲸港借此大批收购在新世界最廉价的铁矿和煤炭资源,转手大批量向本土出口,实现了对内对外双边逆差,财富像吹气球似的快速膨胀。
如果说安森在最初铲除前任哈罗德议长,实际掌控白鲸港的时候,以梅森·威兹勒为首的五百人议会还对这位总司令心怀芥蒂,现在他们那就是彻彻底底的服了。
虽然主要的利润都被卢恩家族和守备军团司令部拿走,但即便是留给他们的部分,也是历年平均收入的两倍以上,随之而来的财富更是过去的五倍不止。
简单的寒暄之后,梅森·威兹勒又介绍了他身后的两名“随从”:一个是取代了梅森的新任白鲸港商会会长,兼议会财政官;一个是白鲸港造船厂厂主,兼委员会联席议会书记官,负责协调各个委员会之间的关系,记录各个委员会上诉请求和提案。
也就是一个大买办,一个地头蛇…配合着梅森这个完全靠风暴师扶持才上位的议长,曾经的“白鲸港三巨头”又以全新的方式诞生了。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最符合风暴师与卢恩家族希望的结果,毕竟一个从内到外精诚和睦的白鲸港,也不可能给卢恩家族这个“强势外来户”多少操作的空间。
“为了欢迎您与诸位勇敢的风暴师士兵们,五百人议会已经准备好了一场盛大的晚宴,请您届时赏光;同时各个工厂,农庄也期待着您莅临指导,白鲸港的人民也非常希望能组织一次游行活动,目睹凯旋之师的光彩!”
滔滔不绝的梅森议长嘴角噙着笑容,视线一刻也没有从安森的身上离开过:“不知道您是打算直接前往宴会现场,还是先组织游行和演讲?”
望着面前三人明显各有期待的表情,微微一顿的安森轻描淡写道:
“非常抱歉,但今天我只想去看看前议长哈罗德的雕像。”
话音落下,新任的商会会长和造船厂主直接愣住,眼神里全是莫名其妙的震惊;而刚刚还满脸堆笑的梅森议长浑身一震,顿时肃然起敬:
“白鲸港能够有今天的这一切,无论如何也不能否认哈罗德议长的功绩;没有他打下的基础和做出的牺牲,就不会有如今的繁荣。”
“确实如此。”安森微微颔首,表情也随之凝重:
“如果不是他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阻止了无信骑士团针对我的暗杀行动,风暴师和白鲸港就无法及时与叛…起义的帝国殖民地组成联盟,形成如今的自由邦联。”
梅森议长感慨一声:“假如哈罗德议长大人知道您能够获得如今的成就,并且将白鲸港带到了如此前所未有的高度,也一定会感到十分欣慰吧?”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一唱一和的在那儿长吁短叹,看的两名随从在原地变成了木头人,完全不相信这话居然能从平时私底下动辄对哈罗德破口大骂的梅森嘴里说出来。
一旁很清楚是怎么回事的卡尔·贝恩更是直接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旁边。
“不过非常抱歉,最近一段时间不能组织您的参观仪式。”梅森突然开口道:
“因为雕像伫立在市中心的广场上,人流稠密,难免让雕像染上些许灰尘;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您公开前往,很可能引发某些不太好的舆论。”
“那真是太令人遗憾了…没关系,晚几天也是可以的。”
安森相当无所谓的轻声道,反正他也只是用这个当做借口,并不是真想要参观哈罗德的雕像和坟墓——那里面埋着的到底是不是哈罗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这段时间,白鲸港市中心一带人流量始终很稠密,没发生过什么特别的情况吗?”
“您指的‘特别情况’是什么?”
“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几个殖民地的传闻而已。”安森随口道:
“某些经常在各个殖民地流窜,经常受人雇佣的佣兵团,袭击了《白鲸港好人报》报社在其它分社的消息渠道网,还杀死不少给报社提供消息的线人,所以想知道是不是白鲸港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这个……”
梅森先是一怔,紧接着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瞳孔猛地骤缩,然后迅速恢复了正常:“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自从风暴师出征之后,除了城内偶尔会出现的小骚动和一些不太安分的劫匪,白鲸港没出现过任何不对劲的事情,始终都非常的平静。”
“当然!也许的确存在某些不算老实的家伙,打算私底下干点见不得光的;但那些身为议长的我就不清楚了——白鲸港已经不再是一年前的白鲸港,现在的它很大,人也更多了。”
梅森议长意味深长道
“是吗,那就好。”安森微微颔首。
既然连和无信骑士团有过合作,又身为议长的梅森都表示对他们目前的行动一无所知,那就证明以伊恩·克莱门斯这些人最近的确很老实,至少没像其它殖民地的无信骑士团那样,袭击过报社的情报网。
不过这也不能代表他们真的足够老实,毕竟白鲸港也真的不是一年前的白鲸港了。
几人又闲聊了几句,早已等得不耐烦的风暴师官兵们终于得到了进城的命令;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在五百人议会和无数前来凑热闹的市民们注视下,浩浩荡荡的从港口开进城市。
安森没有立刻回到位于城外的军营司令部,而是卢恩家族在城内的宅邸——目前还只是名义上,真正在这里住过的暂时也只有塔莉娅,安森和莉莎三个人而已。
走进空荡荡的客厅,就在他像往常那样来到酒柜旁,正准备纠结一下到底是来杯朗姆还是咖啡的时候,发现旁边的茶几上,静静地放着一封信笺。
一封盖着克雷西家族纹章的…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