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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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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微熙,春风尚且料峭,丹砂已起身准备侍候陶华。于将军府客居数日,丹砂依旧小心翼翼、量步而行。陶华倒是心宽,行卧自然,一如在陶府之中。这几日以来,李隐把陶华奉为上宾一般,除了禁足府内,吃穿用度无不精细。丹砂觉察,心下微惊,总怕这位左金吾将军别有图谋。陶华倒未想及这一层,只觉这偌大的将军府,却总是三不五时碰上李隐,甚是奇怪。后得丹砂探听,始知李隐因手上旧伤復发,得圣人恩准暂免金吾卫职务,在家修养。
    这日丹砂予陶华梳妆时,陶华忽想起有一要紧事须出门一趟,便去见李隐。彼时李隐手捧茶碗,心裡却正想她,骤然听得陶华来见,微感讶异,几乎把茶水打翻。
    陶华进得门,见李隐今日着了一身素色翻领襴袍,衬得他面如冠玉,确不如穿赭红那般盛气凌人。经这连日相处,李隐早已改了往常倨傲姿态。陶华甚至隐隐觉得李隐有些惧她,莫不真是把她当先生了?可他又并未向她请教过甚麽。
    陶华想道今日有事相求,又见他有一番新模样,见了礼后婉然一笑,打趣道:“将军今日换了新衣裳可不能动鞭子。”
    除了在李潜画裡,李隐几时见过陶华这般言笑晏晏的样子?心头不禁一荡。可他人毕竟聪颖,知陶华来见他必有所求,定了定神便问道:“先生是否要出府?”
    陶华听了心中一喜,觉着与聪明人打交道确实省心,回道:“正是。我有一学生陪伴我身边多年,将将出嫁,我答允了送她画有百蝶穿花图的妆匣当嫁妆。那妆匣是在朽木斋订做的,今天正是提货的日子。”
    李隐听了道:“此事易办,我命人帮你去取便是了。”
    然陶华却摇了摇头道:“妆匣做好了还待把画装裱上去。婚期将至,我得亲自去确认仔细,否则再要改便来不及了。待取了妆匣,我还得把府中的画取来装裱。”
    李隐看了看她,知她要出门一半是为妆匣,另一半约莫是为了出门透气。想她自幼受父母疼宠,长大了又独身居于京城,没个长辈在身边管束,定是自在惯了的。如今被他拘了在府中数日定然气闷。李隐这般想,忽觉陶华虽长得娇丽柔美,性子却有些野。不知她在床榻上是否如在梦中那般浮浪娇媚。
    这边厢李隐瞧着陶华俏脸,兀自浮想联翩。那边厢陶华见他脸红耳热又微微失神,便唤了两声将军。而一旁的丹砂偷瞧李隐见了女郎又是一副如痴如醉的神态,心中便约莫有了些猜想。
    李隐初识陶华,因诸多原因对她有了成见,自以为对她不喜。可这连番梦裡相会,饶是如何蠢钝也知晓了自己的隐秘心思。然而他出身高贵,人又生得好,出门在外多的是女郎温柔小意,着意逢迎。如今对着陶华便有些不知如何应付。
    李隐听她叫唤,回过神来,装着为难道:“原先说好先生须在府内待上月馀。如今不过八、九日便要出门……先生若执意如此,那便由本将军维护相陪吧。”
    丹砂听了,心中所思又确定了几分。而陶华不过一心出门,谁相陪倒没放在心上,便应了。
    待主僕二人回房准备,李隐却命人送了些衣物过来,又嘱咐道:为免先生行踪走漏风声,请先生扮成郎君模样出门。
    陶华初初听了心下有些厌烦,但见那衣衫式样精巧,起了些玩心,便又答允了。
    李隐在二门候着,不多时见远远走来一位少年郎君。定神一看,不是陶华又是谁?陶华这番出门不仅换了男儿衣饰,还细意换了妆容——一对羽玉眉修成入鬚剑眉,原来微垂的眼角轻轻上挑,彷如凤眼一般。
    这身衣饰原是李隐年少时穿的。霎时见到梦中人穿着自己的衣袍,李隐心裡又是一番荡漾,只嘴上还是淡定道:“先生巧手,真如翩翩儿郎一般。”
    陶华听了嫣然一笑,李隐看得又是分神。
    此番出门,李隐原就抱着与陶华私下亲近的心思,遂把僕从都遣退了。二人出门前定了先往陶府取画,再到朽木斋取妆匣。然将军府离陶府甚远,李隐遂特意找了两匹骡子代步。临出门前,丹砂见天色微暗,远处乌云朵朵,便给他们收了雨具放在行囊之中。
    待出门后,李隐只觉凉风阵阵似夹有雨丝。然他不忍拂陶华心意,便照样出城。出得城门,李隐方翻身上骡背。可他人高马大,骑在骡背上便显得有些滑稽。
    陶华瞧他堂堂云麾将军卻骑骡出城,一副不自在的样子,心下好笑。又觉这人虽有诸般不好,但相处起来竟有几分可爱之处。
    李隐感到陶华看向自己,整了整衣领,装作风流状问:“先生还瞧我好看麽?”
    陶华看他情态,愈发觉得此人色厉内荏,有些傻气。笑着应他:“骡子好看。”
    李隐见她俏皮,心中说不出的欢喜,便驱骡靠向她。岂料此时天边骤然雷声大作,瞬雷从远而至,陶华胯下骡子受惊,猛然挣扎。事出突然,陶华也是反应不及,眼见就要被摔落地上——李隐一跃而起,稳稳把她抱住,二人就势滚到地上。
    李隐身经百战,这一打滚与他自然无碍。可他怀中的陶华却神色惶恐,身子微微发颤。
    李隐边揽紧她,便抬头察看。但见刹那间便是乌云蔽日,白昼如夜。只怕倾盆大雨顷刻便至。李隐稍定神,细细思量,想起就近处有一山穴正适合二人避雨。当下也不问陶华,把她拦腰抱起便往山穴走去。
    陶华任他抱着,也不反抗。李隐料她定是想起往事,并不细问。待寻得那山穴,李隐便把陶华放下,可陶华惊魂未定仍扯着他袖子。
    李隐怜惜她,復又把她抱住,安抚道:“夭夭莫怕。”
    陶华回神,瞧见李隐白晰的脸贴在她鬓边,往日锋利的五官尽歛在一腔柔情之下。蓦然间只觉心头微颤,情不自禁,便要用衣袖去拭他因滚在地上而沾上的髒污。
    可陶华方抬手碰他脸颊,顿觉手臂火辣辣地痛。李隐听她呼痛,握住她手臂一看,见衣袖上有一道鲜红颜色。情急之下,便把缠在自己右手的白布拆了下来,给陶华包扎。
    陶华见那绢布洁白如新,又想起李隐方纔抱住自己的双臂结实有力。心中疑窦顿生,低声问道:“你……可不是因旧患復发,才在家中修养麽?”
    李隐手上动作微顿,默了默,才又笑着对陶华说:“……圣人说我有伤便是有伤了。”
    陶华听了,不禁啊了一声,隐隐觉得自己知道了甚麽不得了的事。
    李隐果然神色一变,又道:“今日被先生知晓了本将军的秘密,先生说该如何是好?”
    陶华心下一惊,忽想道,该不是要杀人灭口?如此想着,身子便微微往后挪。
    李隐早看透她心思,她才有动静,长手一伸又把她身子扭住。
    “先生莫不是以为……本将军要灭口?”
    美人如玉,杀了岂不可惜?
    李隐说着,伸手揑住陶华细白的下颔扭向自己,长长一叹,“先生以后便当本将军的人吧。”说罢便低头吻住了陶华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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