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神？”虞秋桦刚刚对这位胡总多了些认可，瞬间又抹掉大半。
    “不知胡总说的是哪种神，天神呢，还是大神级写手？”虞秋桦嘴角隐约带着些笑意，“或者，只要拿过李成功杯这种成绩，就已经能算神？”
    胡晓峰毫不在意她的嘲讽：“我说的神不一样，你可以这样认为：神是一种生物类别，而不是等级称号，玉帝算神，土地公难道就不算神么？”
    虞秋桦撇撇嘴，就懒得指出对方在狡辩了。
    “其实在我的定义中，真实的人，与神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那就是都会对读者产生回应，或者称为有互动性。”
    “你可以想像，不管读者多热情，假人都不会有任何变化，而所谓优秀的人，他们只专注于自己的表演或者演讲，不会理睬读者。”
    “但一个真实的角色，不会拘泥于剧情，他们会随着读者的想像，做出各种书里没有的动作。”
    虞秋桦听到这儿皱起眉头：“胡总说得太玄了吧，跳出剧情？角色成精了不成？或者你是指小说被做成虚拟世界后的样子？”
    “一点都不玄，只要作者把角色写得真实、合理、立体、灵动，读者很容易脑补出他在面对各种事件时，会做出怎样的反应，不管这事件是否出现在书中。作者写一百万字，但读者能脑补出一千万字。”胡晓峰笑道。
    “原来你是说这个，但我并不是很赞同这种写法，因为这个年代，多数读者习惯了观赏图像和视频，他们更愿意直接接收角色，没有精力去脑补。”虞秋桦道，“所以我还是认为，塑造一个优秀的，至少是表面优秀的角色，比塑造真实的角色，更有市场，这就好像偶像派与演技派的比较，老戏骨演得再真实，也拼不过高颜值的小鲜肉。”
    胡晓峰点头：“你已经表达过类似的观点了，那我再说说‘神’是什么。”
    “我们常说神有无数化身，那当作者塑造的角色达到了神的阶段，就会出现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现象。”
    “假如说真实的角色，会被读者脑补出一千万字，那一个神，会被脑补出多少版本多少字呢，几千亿？”
    “其实神并不一定指角色，也可以指书中的世界。”
    “一个设定完美丰富到了神级的世界，会让每个读者都恨不能进入其中，抛开主角，发展出自己的一段故事来。”
    “影视中的世界总是有限的，就像影视城一样，走一圈就逛完了，但小说中的神级世界，就算花一百年也走不完，因为读者可以根据书中完善的规则，自己脑补出无数城市，无数种族。”
    “如果没有与读者的互动性，小说远远无法和影视相比，但现在却是小说为王的世界，就因为一本好的小说，可以无限扩展。”
    “那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方法了，我对作者的帮助，就是让他们扩充自己的世界和人物关系，让世界和人物变得更真实，更有想像空间。”
    “当然，世界不是越庞大越好，人物也不是越多越好，世界与人物更不能显得复杂，这其中的掌控，就要靠编辑的经验和眼力，这个我就说不出来了，只能一书一例。”
    胡晓峰不知什么时候，眼神已经飘到天花板最角落去了，好久他才慢慢收回来，投向虞秋桦：“虞总编满意了么？”
    虞秋桦看来也经过了一番神游，过了几秒钟才道：“我们的理念不同，但我也听懂了，谢谢。”
    听懂了，但不一定会去模仿，虞副总编会有自己的“道”。
    小面馆的老板去听营养专家讲课，大概不会成为专业营养师，但至少可以尝试对小面的配料做些改进，说不定就成了网红小面。
    “知道了胡总的方法，我大概也明白胡总想要什么类型的书，这样说起来，我们两家倒有些互补的关系。”虞秋桦站起来。
    胡晓峰微笑，没有说话。
    虞秋桦出去交代工作，没多久，带回了几张书单：“逐芳以前的作者，我们的编辑正在联系。至于这些，是本站可以出售的小说书目，我让有经验的编辑筛除了一批套路化严重的书，算是减轻胡总的工作量吧。”
    套路化严重，差不多就是胡晓峰所说的“假人”了。
    这种书里面蕴含强大生命力的概率太小了，确实没什么挑选价值。
    至于胡晓峰所说的“优秀的人”，估计也不在书单里，因为这种书很容易吸引读者，成绩都不会差的。
    那么，眼前这几百本书，应该就属于“真实的人”。
    虞秋桦递过书单的时候，表情没有一点担心和惋惜。
    看来她非常有自信，认定这批书里没有精品，而且也没什么市场潜力可以挖掘。
    除非锦书城这边也拥有胡晓峰这样一个能将“真实”变成“真美”的怪胎。
    事实上虞秋桦到现在仍然怀疑胡晓峰有没有说谎，或者那套理论是否管用。
    现实生活中，邻家女孩太多了，但她们真的很平庸啊。
    不会打扮，读书不多，没有志向，可能还有虚荣、嫉妒、自私之类的小毛病，这样的女孩真能野鸡变凤凰？
    “知道真人秀么？”胡晓峰突然冒出一句话，但他的眼睛仍然盯着书单。
    虞秋桦仿佛眼前一亮。
    还真是啊，通过真人秀节目，一跃成为明星的普通女孩，确实太多了。
    为什么？就因为她们真实。
    专业歌手、专业演员的成长过程，观众都错过了，但邻家女孩的蜕变，观众全程参与，这就叫互动！
    只有那种没有成形的，正在生长的作者，才能真正与读者融为一体。
    一个人的生命力有限，但如果数以万计的读者陪着他生长呢？
    所以“神”并不是练出来，而是呵护出来的。
    虞秋桦猛然站起来，想要做什么，但只见胡晓峰把书单攥得紧紧的。
    她不由笑了。
    今天的收获已经够多，何必再争。
    既然答应了胡晓峰，就让他随意挑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