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延迟……”
    程虚开着辉腾返回道场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许世文留下的问题。
    这的确是一个难题，而且不是一般的难，因为其本身就充满了矛盾。
    既然超距通讯不成立，信息延迟就必然成立。
    反之也是一样，若能克服通讯延迟，意味着宇宙最坚硬的铁壁被打破，因果关系错乱，从物理规则上来说，这是不被允许的。
    除非付出某种代价，抵消超距通讯对规则的挑战。
    比如说，科幻概念中比较为人熟知的曲率航行。
    由于空间的层级属性限制，改变曲率会附带影响时间，压缩多少倍空间，就会减缓多少倍时间。
    至于折叠空间制造虫洞？
    很遗憾，根据物理规则，当空间破裂，时间也会消失，无法通讯。
    从曲率角度出发，可以设想这样一种情况：两颗相距一千光年的黑洞，附近都有一颗行星，而行星上则存在两个想要通讯的甲和乙。
    当甲和乙互相发送信号，就会发生有趣的事情。
    如果两颗行星时间流速为平坦时空的千分之一，原本一千年的通讯时延，将被压缩到一年。
    相对正常星球而言，他们的空间距离缩短一千倍，或者说相对光速增大一千倍。
    这是程虚暂时能从理论中找到的克服通讯延迟的唯一方法。
    而代价是沉重的。
    相对正常时空的文明，以这种方式通讯的文明，不仅拥有的时间会极大减少，还需要付出高额的能量维持高曲率，似乎有些得不偿失。
    做空间的孤岛，还是做时间的孤岛？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题。
    前者发展时间更长，后者空间领土更大。
    “具体如何，只能交给未来去验证。”
    程虚摇了摇头，抛开这个问题不管。
    空间科技正在酝酿，等出了成果，再把想法付诸实验就是。
    现在要做的，是按照计划入世修行，红尘炼心。
    程虚把车开进机场园区停好，凝望眼远处那栋的圆底方块建筑，神识卷住楼里一只剑匣。
    咻！
    剑匣从天而降，落入手中。
    打开匣子，程虚将天命卷轴放入其中，转过身，走向大门，走向那喧嚣的人间。
    前往另一个城市的车票已经订好。
    他会斩灭修行以来的记忆，保存到元神中，真正融入凡尘。
    ……
    昏昏沉沉，半梦半醒。
    恍惚间，程虚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此刻，耳边是其他人低声交谈的声音，呼吸间可以闻到淡雅的香水味，似乎，还有个柔软的东西在触碰自己的脸？
    程虚靠在座位上，缓缓睁开双眼。
    周围环境似是一辆列车，而挡住半边视线的，则是一只稚嫩的小手。
    程虚微微皱眉，谁家小孩这么没礼貌？
    他坐直了身子，让那只手够不到脸，然后偏头看过去。
    旁边位置上是一位皮肤白皙的女性，白色t恤加牛仔短裤，头发简单扎成马尾，一身打扮显得十分阳光，哪怕抱着小孩，也依然不减那种清新的邻家女孩气质。
    “奇怪，我记得上车的时候，旁边是个年轻人。”
    程虚怀着疑惑，若无其事地挪开目光，看清周围景象之后，心里顿时一惊。
    不仅旁边的换了个乘客，这车里的装饰好像也变得更高端大气了许多。
    再把视线转向窗外，透过玻璃罩看到外面那流光飞逝的景象，程虚心里的惊讶更浓了，这速度……
    怕不得有上千公里每小时！
    很像传说中的真空列车。
    “我穿越了？”
    程虚心里发慌，在车上打个瞌睡而已，怎么就莫名其妙来到未来了？
    “诶，你又不是第一次坐这车，在那东张西望想什么呢？”
    旁边的女人忽然伸手，揪住程虚脸颊上的肉，瞪着他没好气道，“刚才女儿亲近你，躲什么躲？我抱累了，把你家宝贝还给你。”
    说着，就将襁褓中的孩子往程虚怀里塞。
    程虚呆若木鸡地看着她，大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
    碰瓷，还是恶作剧？
    “姐，你认识我？”
    程虚轻轻推开孩子，有些忐忑地问道。
    “呵呵，你又想告诉我，自己失忆了是吧？”
    女人嘴角露出冷笑，似乎对他的套路经验丰富，一脸淡定地说道，“听好了，你叫程虚，34岁，我叫叶轻语，小你两岁，我们结婚四年，这是你的女儿程静雪，你现实中的身份是群星集团空间物理所顾问，虚境工作是一名科幻游戏策划。现在知道自己是谁了？嗯？”
    说到最后，话语中已经流露出了一丝杀气，让程虚头皮发麻。
    似乎，只要说出半个不字，自己的下场就会不太美妙。
    “知道了……”
    程虚出于躲避危险的本能，老老实实接过婴儿，抱在怀里，一脸茫然和无助的表情。
    这算是接盘了吗？
    为了搞清楚自己是不是接盘，他把脸凑到玻璃窗前，想看看自己还是不是自己。
    还好，那张脸依然是他，而且依然年轻，看不出丝毫衰老的样子。
    这就奇了怪了，如果自己不是来到未来，为什么会坐上一辆真空高铁，在叶轻语口中的年龄也增长了十岁？
    “那个……叶轻语，能不能跟我介绍介绍其他情况？比如，现在是什么年代，虚境又是个什么东西？”
    程虚摸不到手机，只能请教旁边的叶轻语。
    “你用手指在额头敲三下，然后默念‘请求接入’。”
    叶轻语轻叹了口气，感到心很累。
    自从两人认识以来，她就发现这家伙神经不正常，每隔几个月时间，就会突然宣称自己失忆。
    然后过上几分钟，又完全恢复正常。
    简直不可理喻。
    程虚依言照做，手指敲了眉心三次，在脑海默念请求接入。
    刹那间，周围的场景变了。
    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在闪烁，所有人、事、物不停变幻，仿佛时空错乱一般。
    一道信息投射进入他脑海，那是关于本世界线的过往经历。
    程虚回顾这些记忆，仿佛经历了一场时光之旅，迅速明白了自己目前的情况。
    十年前，他融入凡尘之后，便斩灭记忆，开始普普通的生活，用元神时刻审视自身。
    为了达到更好的炼己效果，元神会定期调换世界线，把不同经历的自我替换掉，形成对照。
    由于记忆也会替换，这样做并不会对生活造成多大影响，也不会对不起身边的人。
    “这次的跨度有点大，调换的是事件边界之外，平行过去的普通自我……时间距离达到十年之久。”
    程虚默默想着。
    所谓事件边界，是他自己起的一个名称，指泾渭分明的事件界限。
    比如他修行的这片时间区域，就与其他区域完全不同，对性格之类的改变极大，将会渐渐衍化成形态墙之外的另一种信息壁垒，行为墙，或者说事件墙。
    而调换不同事件区域的自我，则能一定程度上削弱事件墙的阻碍，同时对于修心好处很大。
    收起心思，程虚转身与原来的时空重叠，重新出现在高铁上。
    炼己这条路还很长，需要用一生去走遍。
    等到真正过完一生，汇总所有自我的经历，他就能以凡入道，明悟真我。
    到时候，他将不再局限于身体的限制，而是能够游走于相似的灵魂中间，初步打破形态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