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
    无才无貌。
    还是个病秧子。
    窦家的那位混世魔王光棍了这么些年，竟然娶了这么个玩意？！
    还是皇帝下的旨意！
    满京哗然。
    哪怕是那些官场上的老油条也想不明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经过了秋猎一事，大家都看得出来皇帝对这位窦爷绝不是表面那般冷淡的，宠信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几个王爷皇子，这给他赐婚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怎么也不该赐下这样一位！
    哪怕是窦家那边的人，可也太埋汰人了。
    有些个消息灵通的也打探到了一些消息，从太医院那边传出来的，据说窦爷对这门婚事很满意，对那位姑娘更是情有独钟。
    窦爷就是窦爷，品味也是如此独特。
    不过震惊归震惊，窦章娶这样一门妻子对大局并未有丝毫的影响，真的要从中挖出点什么来，那便是窦章和窦家这边亲生加亲，或许皇帝还会重用窦家。
    只是，窦家如今人丁凋零，窦章哪怕有些本事，可那脾气和品性也是独立难支，而以窦家目前的态度来看，是没打算介入几个王爷皇子之间的争斗，也是于大局没有多大的影响。
    对于这样一门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茶余饭后闲谈两句就够了。
    当然，这是对于外人来说的。
    对于定国公府窦家，便不是闲谈的事情了。
    这圣旨下了的第二天，定国公便登门了。
    没提前下拜帖，直接杀上门的。
    章西倒没出门，“登门拜访先下拜帖，定国公是连这么简单的礼节都不懂还是根本就没将我章家放眼里？”
    管家低着头不敢应话。
    章家不待见定国公，这是章家上下都清楚的事情，前些年也好有点面子情，可自从定国公世子这位子最终落到了窦章身上，定国公上门找麻烦，两家的关系更是降到了冰点，说是彻底断绝关系也不为过。
    “把这话传给他！”章西怒道，“让他滚！”
    “是。”
    这一大早的来了这么一个膈应人的混账，章西的好心情彻底没了，章儿回京多久了？他可曾登过门？先前章儿救驾重伤，他这个当爹的连脸也没露过，压根儿就没这个儿子似得，现在却急急忙忙上门，想做什么？！
    婚事是陛下赐下的，他还敢不从？！
    章夫人得到了消息赶来，人已经被门房给轰走了，据说走的时候据说气的脸都不能看了，“老爷，到底是章儿的亲生父亲……”
    “他配吗？！”章西冷笑，定国公府早已经没落，当初窦家求娶章家的女儿，为的不就是想拉定国公府一把？好处想要，人却嫌弃，他们窦家真以为章家没人？！若不是因为章儿，当初姐姐出事的之后他便掀了他们定国公府！“自章儿出世，他正眼也没看过这孩子！嫌弃我们章家是莽汉，瞧不起姐姐这个将门之女，又没胆量拒绝长辈的安排，便将怨气发作在无辜的妻儿身上，这样的人让他进门来玷污了我们章家的门庭吗？！”
    章夫人叹了口气，当年她嫁入章家的时候，姑奶奶已经出嫁了，依稀记得起初的时候两人感情似乎还可以的，可后来不知道怎么着了，便越来越生分，“他是不配，可还是有章儿亲生父亲这个名分在，哪怕是陛下也阻拦不得他为章儿操办婚事。”
    “他若是敢从中高破坏，我饶不了他！”章西怒道。
    章夫人失笑，“瞧你这样子谁能想到你之前对这门婚事那么不满啊。”
    “我瞧不上那丫头是一回事，窦家那群人敢来破坏这又是另一回事！”章西板着脸，“就算我瞧不上那丫头，可谁让那臭小子鬼迷心窍？我这个当舅舅的还能棒打鸳鸯？”
    章夫人也没揭穿丈夫的那点小心思，笑道：“我倒觉得这定国公并非想从中破坏，这是陛下御赐的婚事，若是出岔子了，便是抗旨，再说了，章儿娶这么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妻子，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章西冷笑：“章儿不娶，没有子嗣，定国公世子这位子迟早保不住！”
    章夫人想想也是，“这若是让我说的话，这定国公世子之位要不要也罢了，章儿也不缺那点俸禄，定国公府这些年也就仗着安阳长公主的面子还能在京城权贵圈子里头勉强混下去，况且，我瞧章儿对这位子也是厌恶的，当初若不是窦家那些人逼的太狠的话，章儿怕也不会去当这定国公世子。”
    “他是窦家的长子嫡孙，世子之位理应是他！”章西沉声道，“章儿可以不在乎，但却不能不要！这也是对姐姐的交代！”
    章夫人明白，姑奶奶的事情是章家的心结，当初窦家亏待姑奶奶，定国公更是无耻之极，可偏偏这事掺和上了安阳长公主，哪怕是太皇太后也不得不为皇家颜面让步，“这事还是得跟章儿说说，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嗯。”章西颔首。
    ……
    定国公府是现在京城为数不多的国公府了，只是却早已经没了当年第一代定国公时候的风光了，尤其是这些年，简直是京城市井茶余饭后最有嚼头的谈资。
    定国公的罗曼史。
    安阳长公主下嫁当继室。
    父子不和。
    继子继母水火不容。
    兄弟相残。
    哪一个拿出来都可以演绎出一出大戏。
    尤其是还牵扯到了皇家，更是蒙上了一层神奇色彩。
    当然，将定国公府推上了这么一个大舞台的，便是窦爷了。
    窦爷的名声有多响亮，定国公府的面子里子便有多肮脏。
    京城谁不知道定国公恨不得杀了那个忤逆不孝子，公开场合将嫡长子称呼为小畜生，尤其是太皇太后薨逝之后，更是没了顾忌似得，有一段时间甚至还传出来他买通杀手去刺杀嫡长子。
    安阳长公主更是恨极了窦章。
    她的大儿子差一点死在了窦章手里，次子也数次被揍，而唯一的女儿因为这些年的纷纷扰扰，哪怕身为公主之女，婚事屡屡不顺，最后还是太后赐婚，嫁回了太后的娘家，虽说也算是门当户对，嫁的不算差，可仇怨也还是结下了。
    窦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已经被窦章搅和的家无宁日。
    哪怕他不在京城，也可以让他们不好过。
    而夺走了世子之位，更是将这些矛盾推上了最顶峰。
    如果这些年有什么是可以让窦家的这些人心里痛快些的话，那便是窦章声名狼藉，一大把年纪了还每个女人，十有八九不是不能人道便是断袖了，可结果，人家要娶妻了，而且还是皇帝赐的婚，哪怕门不当户不对！
    可安阳长公主很清楚这婚事是窦章愿意的！
    甚至是他死乞白赖地求回来的！
    为了这道赐婚圣旨，他甚至半夜进宫！
    “嘭——”
    安阳长公主府里头，又一件上好的青瓷摆设成了碎片，而对于这种事情，府里面的人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前些日子因为章家的事情，长公主心情好了一阵子，甚至还赏了府里下人月例银子，结果没过多久，皇帝不但将人都放了，长公主最期待的事情更不可能发生，甚至还往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下去！
    皇帝对窦章宠信有加！
    香嬷嬷面不改色地指挥着下人收拾，“最近天凉了，长公主不如去温泉庄子……”
    “你是让我避那小畜生锋芒吗？”安阳冷笑，或许是因为日子过得不顺心，哪怕精心保养也还是落下了不少岁月的痕迹，而眉宇间更是常年弥漫着一股阴郁之气，“皇兄疯了，你也疯了吗？”
    “公主！”香嬷嬷提醒道，“慎言！”
    “我不慎言又如何？”安阳冷笑，满脸阴鸷，“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公主……”
    “为什么？！”又是一阵砸东西的声音，高贵的皇家公主此刻便如同一个困兽一般，疯狂地发泄着，“到底为什么？！我是他亲妹妹！嫡亲的妹妹！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章家就那么重要？！他连崔家都说灭就灭了，这么些年来，哪一个勋贵不是夹着尾巴做人？！他为什么要护着那个小畜生！嬷嬷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公主……”
    “因为当初我不顾他的反对执意要嫁入窦家是不是？！”
    他认为她丢了皇家的脸！
    认为她不配得到他的庇护！
    可她是皇家公主啊！
    她是皇帝唯一的嫡亲妹妹！
    他们熬了那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难道还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吗？难道还不能随心所欲吗？她怎么了？她不就是嫁了一个想要嫁的男人吗？！
    继室？！
    若不是当年他不肯帮她，她用得着以继室的身份进门吗？！
    她和母后付出了那么多，将他送上了皇位，他就连一个男人都不肯给她不肯为她筹谋！
    章家怎么了？
    太皇太后的娘家又怎么样？
    难道还比皇家大吗？！
    她安阳看上了窦起荣，他们章家就该让位才是！
    他们章家不是口口声声说忠君报国吗？！
    连一个男人都不肯让，他们算什么忠什么君？！
    他们比崔家更加的无耻龌蹉！
    更加的该死！
    香嬷嬷将跌坐在地上的主子扶了起来，“公主，如今你才是定国公夫人，国公爷的心也全都在你身上。”
    你已经赢了。
    “哈哈……”安阳大笑了两声，“是啊！我才是定国公夫人！就算那小畜生霸占着世子的位子，可这定国公府是我的！他在这里甚至连立足之地都没有！章氏那个贱人连牌位都被丢出去了！我才是赢家，才是赢家！”
    可为什么，她还是这般的憋屈！
    她的儿子名声很好，人人称赞，可却丢不过那声名狼藉的小畜生！
    她的女儿明明该死京中人人求之的贵女，可最终却要母后赐婚才嫁的好！而哪怕是嫁回了母后的娘家，却还是不得不受婆婆磋磨！
    她安阳的女儿，竟然还得跟其他女子一般受婆婆磋磨！
    多可笑啊！
    她赢了？
    是啊！
    赢得狼狈不堪！
    “去看看国公爷回来没有！”
    歇斯底里地好半晌，终于平静下来了，只是神色却比疯狂的时候更加的瘆人。
    “是。”
    安阳站起身来，吩咐下人收拾好满屋子的狼藉，便进寝室去梳妆了，看着镜子中明显苍老了许多的脸，一字一字地说道：“我不会输给你！章菱，我绝不会输给你！”
    你儿子还在我手里！
    哪怕他再本事，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继母也是母亲！
    我会让他好好地享受一下我这个继母对他的关爱！
    很喜欢那个女人？
    那正好！
    这些年他之所以能够如此嚣张不就是因为他没有软肋吗？
    章家她动不了，可难道她还动不了自家儿媳妇？！
    皇帝赐婚才好！
    一切按照章程来办，他们若是敢不敬父母，满朝御史不会放过他们，天下人也可对忤逆畜生口诛笔伐！
    他们将永无宁日！
    既然你儿子不想让我好过，我也绝不会让他娇妻爱子幸福美满！
    你且等着！
    且看着！
    ……
    “你舅母说的没错，若是他坚持为你操办婚事，哪怕是陛下也不能说什么。”章西将事情说了，“若他只是为了讨好陛下便罢，可……”
    “他怎么会愿意看到我顺利成亲？”窦章冷笑。
    章西说道：“或许我进宫去……”
    “我去和陛下说。”窦章接话道。
    “陛下未必会同意。”章西说道，“当年陛下将定国公世子之位给了你，除了名正言顺之外，怕也希望你能和他们缓和关系，再如何，安阳也是他亲妹妹。”
    “将世子之位给是为了缓和关系？”窦章嗤笑，“舅舅你是不是说反了？”
    “陛下怕是希望你让一步。”章西继续道，“这些年来，你步步紧逼的，他们才会……”
    “感情是我错了？！”
    “我并非这个意思。”章西摇头，“只是陛下……”
    对窦起荣他也一样厌恶，恨不得将人宰了！
    可是人却不能总是快意恩仇！
    “章儿，陛下待你不薄，待我们章家更不薄。”章复的事情，若不是陛下开恩的话，哪里会这么轻拿轻放？他的儿子他了解，绝不可能做出不忠不孝的事情来，可这事里头若是完全没事情的话，他却也不信，“陛下若是希望看到你和窦家……”
    “绝无可能！”窦章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凛然，“只要我活着一日，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