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路航的提问，安忻略微犹豫了几秒钟，似乎，是在组织语句。然后她略微弯了弯腰，道：“引导者，必须无条件服从拥有者的命令。路航先生，您，便是我的神明。”
    “不用那么夸张。”
    路航看着安忻，没来由地感到别扭：与她忠心耿耿的答话不同，安忻冷漠的表情实在无法让人生出多少信任感来。
    但路航也知道，在路媛决定将紫水晶邮寄给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完全被卷了进去。事到如今，他即便有退出的心思，恐怕也没那个能力。
    但以防万一，路航还是决定多嘴问一句：“告诉我剩余的注意事项，以及……如何才能离开这个进化游戏。”
    “是。”安忻欠了欠身子，眼底划过一丝不起眼的鄙夷，“十万进化点数可以换取离开游戏的赦免令，使用之后呢，所有关于游戏的记忆和进化基因都会被删除。至于其他的注意事项……您唯一需要记住的是，如果在现实世界内使用进化能力，或者随意透露游戏信息，导致进化者身份被暴露，那么，您将被直接抹杀。”
    抹杀么。
    事到如今，路航并不怀疑游戏的幕后主宰者有那个权利或是实力：什么平行空间、水晶引导者都早已超出了物理可以解释的范畴。现在唯有按照安忻的说法在游戏活下去，才有机会找出路媛被杀的真相。
    将自己代入了玩家的身份后，路航立刻认真起来：“游戏的一般模式，可不可以麻烦解释一下。”
    安忻听到他彬彬有礼的提问，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抹不起眼的讶异。一般人面对美艳的引导者，得知她们对主人言听计从之后，多少会生出一丝邪念。但眼前的人年纪轻轻，这份心性倒是很不错……
    作为引导者，安忻的利益与路航息息相关。因此见路航似乎是一块可造之材，她的回答也变得详细起来'：“游戏场景分为单人和团队两种。除非使用特定道具，否则团队场景的队友每次都是随机安排。场景难度分为入门、普通、挑战、噩梦和深渊五等，同样的场景即使通关一次后，也仍可能遭遇更高难度的版本。”
    “通关条件和通关奖励呢？”路航一边迅速记忆安忻给出的情报，一边继续追问。
    安忻看了他一眼，道：“通关条件在场景加载后发布，多为存活和狩猎要求。在场景中击杀敌对势力可以获得进化点数和不同等级的基因碎片。其他的内容，我这里有一份免费的初心者生存指南。但凡你想要了解的，应该都在里面了。没有收录的内容，以您现在的权限应该也看不到。”
    她的回答中隐约带着一丝懒散和不耐，听得路航只觉得好笑：自己的这个引导者看上去一板一眼，但脾气似乎不太好。
    “多谢。”他接过安忻变戏法般取出来的一叠装订整齐的文件，看了看自己身上，最后将指南书卷成一团塞进了西装内侧的口袋里。
    “那么，任务中见。”安忻推了推细框眼镜，然后悄无声息地隐去了身形。
    现实世界的嘈杂繁忙一瞬间恢复。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街道之中眨眼便填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背后有年轻女人没好气地拔高了嗓门：“立在路当中作死啊！要走走，不要挡着人好伐！”
    “不好意思。”路航回过神来，步履匆匆地走进一家小餐馆，点了碗馄饨后便坐下来，打开了安忻交给他的生存指南，埋头苦读的模样从远处看就像是个积极备考的好学生。
    而生存指南，也的确是一本编纂完满的教科书，分门别类列出了索引目录，书页之中甚至还有注解和插图。
    可惜，当指南所解释的内容是危机重重会随时要人性命的生死游戏的时候，这般贴心的印刷工作反而叫人倍感讽刺。
    路航一目十行地扫视着指南书中的内容，很快便将基本要素给过了一遍：难怪安忻懒得站在中转站里为自己一一解答，这之中的条目实在是太繁琐也太匪夷所思了。
    根据指南的内容，完成场景中的挑战、或是杀死敌对单位所获得的基因碎片可以用来兑换稀有的进化血统，从东方修仙者的丹田到西方巨龙血统，只有想不到没有换不到。当然，高级血统需要高级基因碎片兑换。而进化点数，则是游戏中的通用货币，不仅如此，甚至还可以以最低1：1000的汇率兑换现实通货：也就是说，只要能够活过一个场景，玩家就可以在现实中一夜暴富。
    而引导者的作用，也不仅仅是安忻所说的解答疑问那么简单，而更像是飞行游戏中的僚机、或是网页游戏中可以招募的扈从和佣兵——只要玩家愿意投入进化点数，引导者完全可以进化为强力的肉盾、无所不破的超级黑客……玩家还可以为自己的引导者兑换进化血统。
    “安忻。”路航轻轻转动了一下自己的戒指，“引导者存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片刻的沉默之后，路航脑海中响起冷冰冰的四个字：“拒绝回答。”
    见状，路航摇了摇头，也没有深究：他自然可以用主人的权利命令安忻做出答复，不过那种行为在他看来实在没有什么意义——路航心里，并不将安忻当成智能程序或者附属品。在他看来，这个冰山美女是自己现在最有力的战友，既然如此，她就应当得到与战友身份相匹配的尊重。
    于是，路航顺理成章地改变了话题：“你说过，如果我的进化者身份、或者游戏的具体情况暴露给普通人，我就会被抹杀。那么……在不暴露进化的情况下，我是否有自由透露游戏信息的权利？”
    “原则上来说是的。”安忻的声音之中透着一丝看好戏般的笑意，“您大可以试试看，不过，什么时候判决死刑，可不是我这个引导者说了算的。”
    “我一定会好好试一试的。”路航勾起嘴角，丝毫没有被安忻威慑到，“最后一个问题，玩家之间是否可以彼此杀戮。”
    “没有。只要下手干净利落不暴露自己的进化者身份，您想要怎么杀人都无所谓。”
    安忻的回答波澜不惊，仿佛是在陈述再平常不过的事实一般。
    路航点了点头，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馄饨热气腾腾，鲜美多汁，可路航吃在嘴里却只觉得味同嚼蜡。
    他基本可以确定，路媛应该是被游戏中的玩家所杀死的，而对方的目标，应该就是她的紫水晶。根据指南中所写的内容，夺取并吞噬其他玩家的紫水晶可以在不消耗进化点的情况下大幅提升自身的基因强度和物理水平、也可以选择吸收对方的任意一种技能——这么看来，游戏本身其实是在鼓励进化者之间的自相残杀。
    真是个蛮不讲理的游戏，不知道……所谓的系统的真身究竟是什么？逼迫人类进化的究竟是神还是恶魔？
    路航三下五除二解决了自己的大碗馄饨，扔下八块钱现金后，便起身离开。
    按照指南里所说的，新人第一场任务是单人任务，开始时间是激活进化宝石后的第一个夜晚11点。
    路航激活的时间是正午左右，这么算起来，他只剩下11个小时的整备时间了。作为新手，他手头有500点进化点作为初始资金，除此之外，系统连新手木棍都不给一根，以至于，他成了个彻头彻尾孤家寡人。
    看来，自己的思路还是不对。既然是进化游戏，那么新手们就不应该面临这种毫无希望的绝境。一定有什么关键的地方，自己忽略了……
    路航离开小餐馆，找了一处无人的弄堂，向安忻提出自己的要求：“我想要目前可以兑换的物品的列表。”
    “好的，现在生成中转站。”
    安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她发现，自己的这个所有者很聪明，一下子就能够找到问题的要害。换做其他人突然被拉进这样的游戏中，恐怕不是自以为是地以为从此以后可以扬眉吐气天下任我行，就是瑟瑟发抖不知所措白白浪费了珍贵的准备时间。
    一道半透明的列表悬浮在了路航面前，上面按照价格由低到高列出一系列的物件。
    “进化游戏中的武器分为物理类和灵能类。物理类包括您熟知的冷热兵器，以及科幻世界的能量武器——最具代表性的应该是《星球大战》中的激光剑了。灵能类武器的威力与使用者自身的能量息息相关；基本的防具和辅助道具种类繁多，希望您慢慢自己发掘。
    “您现在能够兑换的武器，都在基本的物理武器之中，我个人建议您兑换一把廉价的枪械，然后在技能内使用100点兑换初级枪械精通技能。至于防具和道具，我暂时不推荐您兑换。尤其是辅助道具，兑换的价格都非常昂贵。在自愿有限的情况下，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另外，这里是素质面板，可以使用进化点数进行有针对性的强化。”
    “我知道了。”
    路航点了点头，走上前去伸手在虚拟屏幕上点击着，时不时打开兑换物的具体内容，熟练冷静的态度令安忻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发现，路航选择查看具体信息的物品非常有规律：他跳过了刀刃类的冷兵器，防具类的关注重点也在普通人难以入手的物品上，比如防弹衣。
    这么看来，路航似乎已经有了明确的强化计划。
    安忻有些愕然地挑了挑眉头，默默地挪到一边，毫不脸红地自我卸任，当起了甩手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