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财很爱夹娃娃。
    很难理解这样处境的一个中年男子会有这样的兴趣。
    每次都想问肚财，
    你为什么那么爱夹娃娃？
    因为...
    夹娃娃很疗愈啊。
    ...
    几天后，时间来到八月中。
    《唐山大地震》在票房大好的情况下，曾黎也终于是完成了剧组宣传，来到胡建。
    林浩来接她，一路上很晃。
    她想起上次跟林浩进组《无名之辈》的时候也是这样，也一路是这种坎坷不平的土路，走在上面还时不时听见轮胎和砂石摩擦发出的“刺啦”声音。
    乡村公路嘛，有好有坏。
    两人一会路过一节修不错的水泥路，还算平坦，可以边聊便看看风景；一会就是已经被车碾压很多次，马路上裂开一条条锋的那种感觉。
    差别有够大的。
    据说还是因为个地方部门的贫富差距，所以有了这个问题。像有些地方有个烟厂什么的，就比较有钱；有些地方就不行，这些公共设施自然缺钱维护了。
    一路摇晃，曾黎精神有点疲惫，但感觉出来林浩也有点。
    “是有点累吧？”
    林浩旋着盖子拧开一瓶水，递了过去，然后道：“但这个角色他就是这样的，关于他的细节有太多了，但我又必须做的举重若轻习以为常的，就很累。”
    “嗯。”
    曾黎收回目光，点点头，又接过水，屁股挪两下过来靠在老公肩膀上：“但我记得，那个角色其实也没有多复杂。”
    “是，也不是。”
    窗外，已经可以看到那边的苔菉镇了。林浩想了想，道：“这个世界上可能有千百个，甚至远不止这么多个肚财这样的人，生活在社会边缘。”
    “肚财可能是简单地，但映射在他身上的东西可能不是简单的。”
    “我写这个角色的时候，就像写了他一生的故事，还有他周围所有的变化变化。他更多还是像就飘在水上，随着浪涌流动，早就不是他自己了。”
    ...
    林浩还觉得说的不全，但关于肚财的事情，当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
    好在，也不必这么早就讲清。
    下了车，刚从各大城市的烟尘中巡回一圈的曾黎开始感叹山清水秀风景好...之类的，然后就表现出内陆城市长大的孩子那种很喜欢海边的心情。
    林浩则是摇摇头，这些年海边也去了不少，兴趣不大了。
    虽然如此，但既然是媳妇大人有喜欢的话，那就过去转悠转悠也行——别说啥“你们忙，我自己去”就好了，听的人也别信。
    无论她表情有多么轻松不在意啊。
    无论结婚与否啊。
    还是无论其他啥子东西...
    女人某些时候还是口是心非的，不要随便就信了，一准今晚又只能自己睡了。
    “慢点，没人跟你抢，这也不是什么商业沙滩之类的。”
    海边，林浩拿着瓶水在后面跟着。
    曾黎疯跑一圈，觉得把这个月宣传的疲惫都已经消除了不少后，转过头来有点不好意思道：“老公...”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就是，就是我会不会影响你状态什么的？还有你们拍戏，是不是耽搁了...”
    “不至于。”
    林浩又自忖了一下：
    拍那么多角色，如果真是跟那种体验派得一样，多半不行。他是方法派为主了，所以还好，虽然会被影响，但没那么夸张。
    百分之七八十底子+百分之二三十感受吧。底子太重容易死板，感受太多容易演成自己，或者自己入戏太深...
    曾黎听得连连点头。
    就是吧，从两人上学的时候认识以来，似乎林浩一直都是走在前面，也很懂表演这个东西。但是这一次，她从林浩的语言之中隐约还是感觉到了那么点不一样：一般来说，林浩不太会解释这么多的。
    像是，在自我肯定。
    但这种不一样很符合她的胃口，感觉就是...
    就是...
    自家老公不像他自己口里说的，那么完全掌控这个角色。
    这个结论一出现，曾黎自己都有点吓一跳。很少对老公身上会有这种感觉，但如果说真有这种东西，倒也许真还对她们这些演戏多年的演员来说说不定是个好事情呢。
    ...
    次日，剧组继续开拍。
    昨天接曾黎用了一天假期，也就顺便给剧组放了个假。毕竟虽然时间再紧，那人也不是机器，总要休息玩耍放松的，哪怕这地方没啥玩的，但一群人硬生生坐了几小时车跑周围去玩了。
    回来一个个精神抖擞的，跟做了十个大保健一样。
    不对，做十个的话...
    可能就不太精神了。
    总之，肚财的故事还在继续。
    今天这场戏拍的是几天前的一个东西，算是补拍——就是抓娃娃的戏份。之前也是倒霉，拍那一条的时候，郑凯用的劲儿大了点，把机器撞坏了。
    很尴尬，于是又拉了一台过来，推后到今天补拍。
    毕竟这场戏还是蛮重要的。
    之前说了，肚财就是个收破烂的。
    为了十块钱左右的时期能和老同学在垃圾回收站里磨蹭半天，算是挣扎在温饱线边缘的人物。
    这很正常，但他唯一不正常可能就是夹娃娃这事了。就是那种，各种粉色黄色的小机器，然后隔着玻璃放着一些可爱的小玩偶，通常在晚上会亮起灯，然后照的那个铁爪子贼有感觉。
    就是那种，一抓一个准的感觉。
    “action！”
    灯光下，林浩穿着有些老气的花纹短袖，站在娃娃机前面，那里面还播放着简单地音乐。
    顾长卫亲自操刀。
    他站在一个大的苹果箱上，从上到下俯视地拍着。也就拍的好像背影里的那个人，不是白天的那个人。
    当然旁边也有人拍他的侧脸，这个视角看过去，肚财还是肚财。只不过手熟练地在机器上操作，又依旧那么莫名其妙。当然，还有那个乱入的声音：
    “肚财很爱夹娃娃。
    很难理解这样处境的一个中年男子会有这样的兴趣。
    每次都想问肚财，
    你为什么那么爱夹娃娃？”
    这是导演的声音，他会作为旁白出现，给一些线索提示，但只在需要的时候出现。
    然后，随着这段声音，林浩忽然看向了旁边的镜头。
    “夹娃娃很疗愈啊。”
    他说。
    就好像听到旁白，看向镜头，对着画面外的观众说话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这事其实并不简单：因为这算是打破了第四面墙的操作，跟观众们直接交流起来。
    夹娃娃，对视，和旁白聊天...
    更是荒诞黑色起来。
    ...
    “cut！过了，下一条！”
    顾长卫喊了停。
    接下来的戏就是郑凯的戏份了，他的样貌显然和原版的土豆差太多。所以索性把这个角色调整为有点姿色，但依旧是没钱且屌丝的状态。
    不过郑凯也有自己的想法。
    索性调一调。
    毕竟剧组里的新人男演员们，陈晓演的是三个男主之一，雷大头的黄启文戏份也不轻，只有郑凯存在感稍弱。
    所以给他点自由度。
    来点其他东西
    只是...
    或许是因为这个调整，接下来的拍摄并不顺遂，也让第一次来剧组的曾黎，就瞥见了昨天发现的那丝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