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看到范恩的眼眸中自己的倒影，十分清晰，那个自己像是有点扭曲，他仿佛看见倒影里“自己”的眼睛里冒出渗人的红色光芒。一股克拉克从未感受过的冲动在他心底涌起，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几乎淹没了他的心智，他想到自己飞在空中俯视着这颗地球时的感觉，难以言喻的奇妙和舒服，膨胀的野心在不停地同他说话：
    你希望你的一生就这样了？
    卡尔·艾尔啊，你是乔·艾尔的儿子，你应当拿出乔·艾尔的风范来，你天生就应该是个统治者，而不是一个躲在人类后面装傻卖蠢的大个子，你要一辈子都把你的超级能力都隐藏着吗？
    或者像是那个愚蠢兰斯说的那样用来保护地球？
    凭什么你就得保护地球呢？
    他为你做了什么呢？你能想起来多少？我可想不起来！这个地球，他歧视你害怕你，害得你不敢尽情的发挥自己的天赋，害的你不得不去提心吊胆躲藏了二十年，你是光荣的氪星之子啊，却在这指甲大的星球上可怜的蜷缩在角落里、连气都不敢大声喘的生活到大……别被自私可笑的地球人洗脑了，好好想想吧，傻瓜……难道这，真的就是你要为之拼搏奋斗的星球吗？
    “不，我……”克拉克想要反驳，却突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黑暗之中。
    明明是在白昼，明明是前一秒自己还在和范恩说话。
    “你好，克拉克。”克拉克听见身后突地响起一个仿佛温和的声音，他转过身，一面等身雕花金边试衣镜立在眼前，镜子里是他的倒影……但似乎又可以说不是，他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而镜子里的人穿着黑色晚礼服脖子上扎着黑色蝴蝶结，从仪表到气质，这都不是自己。
    “怎么了？不好看吗？这样子才是地球人里面上等人的穿着方式吧？”镜子里的人突然笑了一下，这个笑容让克拉克觉得很不舒服，他是没办法作出那样的神情来的，像是不怀好意。
    “你是谁？”
    “我？卡尔·艾尔，或者克拉克·肯特，随便你叫哪一个名字。反正，我就是你。”对方说着，竟然一步从镜子里跨了出来，面对面走到了克拉克的对面，“我不止看上去不是好东西哦，我确实不是好东西。”
    克拉克皱了皱眉。
    “别害怕，克拉克，我就是你啊，我当然知道你心底在想些什么。我是另一个你，邪恶的嫉妒的憎恨的你。”
    克拉克微微诧异于对方扭曲狰狞的表情，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黑礼服摊手，作欢迎状，“这里是我的世界。”
    “……什么意思？”克拉克微微皱起眉。
    “当你的心中黑暗情绪积累的越多时，我的力量就越强，当我的力量越强时，我对这个身体的控制度就大，当我对这个身体的控制度越大时，我就能够把你困住，就像你以前把我困住一样——然后得到操作这个身体的资格。”
    “你在说……”
    “啧啧，别惊慌的像是个孩子，克拉克，好歹你也是成年的人了。不过真的有这一天我还是很高兴的，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你，你懦弱、优柔、愚蠢、胆小，有时候我真的很想狠狠的揍你一顿……”
    话音还未落下，克拉克的拳头就快要吻上他的脸颊，黑礼服轻描淡写似的抬了抬手，就扣住了克拉克的拳头，进不得也退不得，黑礼服轻蔑地看着克拉克，仿佛居高临下，“你倒是没想错，但是还是太蠢了，我们是一体身，虽然你听不见我的心声，但是我能听见你心里在想什么，确实，如果你能打败我的话，我就会不得不交出身体控制权，但是——你觉得心中有那么顾忌、满身都是弱点的自己能打得过我？”说完，他轻轻一挥手，就将克拉克狠狠的抛掷了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克拉克还没有爬起来，一个凭空出现的囚笼从天而降，扣住克拉克，“好好待着吧。兴许哪天我会想起自己还需要善良这玩意儿，会来找你要一点。”
    克拉克冲即将隐入黑暗的“自己”问，“你要做什么？”
    “做你这个蠢货不会做的正确决定，继承氪星遗志。”
    “我的家人、朋友呢？”
    对方理所当然地说，“你是氪星人。”
    “你会伤害他们？”
    对方搓了搓戴在小拇指上的尾戒，嘴角弯起一抹斜而浅的弧度，“如果他们没有打搅到我的话，或许我会考虑留着他们的命。”
    然后最后的光线消失，浓郁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从四面八方迅速涌至。
    两天后。
    “这个晚宴看上去也没我想的那么无聊嘛，哥哥，那个点心看上去真不错……”卢卡斯是难得会被莱克斯带着一起参加这种大型的晚宴的，一是莱昂内尔不大瞧得起这个出身底层没多少教养的私生子儿子，不大乐意莱克斯和他亲近，二是卢卡斯自己也觉得自己不适合这样的坏境，很少会跟着莱克斯出来参加这种场合，他讨厌呼吸充满伪善和高傲的空气，就像要和一千个莱昂内尔待在一起一样可怕。
    这回会来还是因为莱克斯说了，等会宴会末尾会举办的小型拍卖会上，拍卖筹的的善款会捐给各种福利机构，其中似乎就有自己的以前待过的一家……哦，别误会，他不是来献爱心的，他是听说那个照顾过自己的讨人厌的鲍比先生回来参加，特地换上一身好行头来炫耀一下，有这么好的欺负人的机会，他可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卢卡斯端着小碟子，含着一口蛋糕含糊的问莱克斯，“你要吗？”莱克斯无奈地笑了一下，对他摆了摆手。
    卢卡斯想想也是，莱克斯不会想自己这样动作粗鲁。今天的莱克斯看上去也很是俊朗，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西装，里面是浅紫色的衬衫，系的是深紫色的绸制领带，身材颀长，目光明亮，风度翩翩。不过他的光头还是很明显，光头+青年+很有钱的打扮=莱克斯·卢瑟，不用问，晚宴上的所有人哪个认不出这个人就是卢瑟企业的实际掌门人，不少人走近攀谈，但莱克斯并没有怎么搭理他们，而是不停地观望着各个入口，像是在等待着谁的到来……
    侍者穿花蝴蝶般在客人之间游走，莱克斯随意的拿了一个高脚酒杯，细细的抿着浅金色的酒液，就在这时，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等的人出现了——
    兰斯·斯王恩。
    这次晚宴的主人。
    他曾经的朋友。
    他看上去比半年前气质更加沉稳了些，在秘书的帮助下，有条不紊的和一位位客人寒暄。就在兰斯几步之后，他曾经的另一个朋友克拉克·肯特亦步亦趋，这位倒是瞧得与平时大不相同，穿着一身妥帖的黑色礼服，原先盖在额头前显得有点傻气的刘海也梳理了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呃，莱克斯还是第一次发现克拉克似乎也是一个十足十的美男子来着。
    “你来和老朋友叙旧？”卢卡斯恍然大悟似的问。
    莱克斯摇了摇头，他的心情颇为复杂，“不，只是来感谢的。我在北极遇难，不管怎么样，兰斯救了我，我得做出点表示。”莱克斯在卢卡斯的耳边说，“三千万，我给你这个数，等会拍卖会上，如果有喜欢的，你想要买什么就买什么。这个价格以内随便你挑。”
    “所以，你就是来送感谢金给他？”卢卡斯问，但并没有得到莱克斯的回答。
    “我的命只是三千万好像还是太少了吧？”莱克斯琢磨着。
    卢卡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觉得只是一个道谢的事情而已，莱克斯偏偏要弄得这么复杂，他都能看得出莱克斯其实还是挺在乎这两个朋友的，但是又放不下身段去主动求和，被人救了想要感激，也绕个圈子这么别扭的表示。
    真是服了他。
    莱克斯又啜了一口酒，目光随着兰斯移动，他不经意地瞥见兰斯的手。瞳孔微张，微微蹙眉，将视线集中在兰斯的手上，他反复看了好几眼，确认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兰斯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
    他结婚了还是准备结婚了？
    克拉克应该知道吧，莱克斯想着，把目光转移到克拉克的身上，就是那么巧，他像是冥冥中得到某种心电感应的暗示，一眼就看到了克拉克的手……“咳。”莱克斯被酒呛了一下，捂住嘴咳嗽起来。
    “唔！你怎么了！？”卢卡斯还觉得惊讶呢，自己一直吃个不停没被呛着噎着，跟小麻雀一样啜酒喝的莱克斯反倒呛着了。
    莱克斯被呛得红了脸，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红了脸，但他还是朝克拉克那边再看了几眼，在心底充满震惊地确定——克拉克在和兰斯相同的手指上戴了同一款戒指。
    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的上帝啊。
    莱克斯在心里想。
    至少到最后的拍卖之前，晚宴举办的都还算成功，宾主尽欢。到了十点半左右，所有参加者都坐下，安静下来，等待着拍卖会的开始，高价聘请来的主持人站上台开始发言。
    克拉克也在傍着兰斯的位置入座，同兰斯耳语，“这样的感觉真不错……”
    “什么感觉？”
    “我是说，嗯……居高临下？上等人的生活。”
    兰斯无法怀疑，克拉克太不对劲了，这两天越来越不对劲，简直像换了一个人，只是他被秘书带走为自己筹措的晚宴做临时功课，他只把克拉克带在身边，但并没有怎么和他说话。兰斯深深看着克拉克，“最近，你和平时的你不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