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想起来了，李青鱼之前提到过，她那个曾经拯救了世界的老师。
    “那一年，我十一岁。老师逆转了我的侵蚀，我问她是不是天使，她说自己不过是一个早就该死掉的人。”
    李青鱼虽然依旧在平静地述说着，平静地开着车，但她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
    “我笑着问老师，姐姐你这么漂亮，怎么会是早就该死的人呢？死这个词这么可怕，姐姐不要说了好不好。”
    “老师说，她年纪比我大太多了，不让我叫她姐姐，让我叫她老师。”
    李青鱼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前方的天空。天上的星星已经变淡了，也代表着长夜从此开始慢慢变蓝。
    “山下有一大片薰衣草花海，每年花开的时候老师就会坐在山上那么看着，什么也不做。除了这段时间之外，她都在教给我东西，很多很多东西。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她教给我的；我学会的每一样东西，说出来的每一句话，也都是她给我的。”
    李青鱼声音越说越轻，叶南都快要听不清了，只好努力把脑袋往她那边靠一靠，但听着听着就没了声音。
    “然后呢？”叶南忍不住问。
    “什么然后？”李青鱼说。
    “你和你老师。”
    “没了。”
    “然后呢？没了？”
    “没有了，没有然后。”
    叶南犹豫了一下，最终追问道：“为什么没有然后？”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李青鱼问出了叶南刚刚说过的问题。
    叶南想了想，说：“真话。”
    “真话是我不告诉你。”
    “假话呢？”
    “假话是我忘了。”
    叶南无声地笑了笑，不再多问。
    不是所有人的故事都需要传颂，有些事情最好的归宿就是悄悄掩埋。
    所以又是一路沉默之后，叶南决定再换个话题。
    “现在你在组织里是做什么工作的？我知道，我们这种秘密组织……”
    “学生。”李青鱼迅速作答。
    “啊？”
    “我说，我现在的工作是学生，一个普通高中生。”
    “全职学生？不需要你刚刚说的那什么……出勤任务吗？你看那什么《罪恶王冠》里面的人，主业爱国高中生，兼职恐怖分子。”叶南比划了一个剁手的动作。
    “不需要，只是上学。”
    叶南继续问：“那你做学生之前是做什么的？”
    “做人。”
    “除了做人你还做什么？”
    “做饭。”
    叶南笑了笑：“阿鱼，你这又把天聊死了。”
    李青鱼淡定地说：“彼此彼此，你之前不也一样吗？”
    时间已经很晚……不，时间已经很早了，路上慢慢出现了其他的车。因为是敞篷的缘故，路过有路灯的地方时，其他司机可以清楚看到车里面坐着的两人，甚至还有人拿手机录了短视频，不知道会发到什么地方。
    叶南吓得抓紧戴上墨镜，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唯恐被人认出来。
    李青鱼对叶南说：“不用担心，只要有我们出镜的照片和视频都会在网络上限制传播的。”
    叶南一听顿时放下了心：“那可还行，要是真因为这个上了热搜什么的，估计是我一辈子的阴影。”
    “行了，安稳一下，已经进魔都了，再过一小时就要到光明岛了。”李青鱼计算着距离，开始调控速度。
    夜到最深处的时候，天边会露出微微的光。天空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种透亮的深蓝色，有点像青金石的色彩。
    道路的两旁也不再是村庄和田野，而是越来越多的楼房，在黑暗里连成像山丘一样高低起伏的影子。
    “这就是夜明前的琉璃色吧？真漂亮啊……天上一点云彩都没有，整个天空就像一块巨大的瑰宝。”叶南开心地感叹道。
    “已经提前进行人工消雨除云了，你看现在的地面，还有些湿。”李青鱼解释说。
    “哇，这么有牌面的吗？我们这样不会是在浪费纳税人的钱吧？”叶南惊叹道。
    “当然不是，组织有自己的基金会，净资产可以买下几个中型国家，今天的开支对组织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是吗，咱们名字听起来怪土气，没想到还挺壕的。不过咱们这么有钱，是有什么可以赚钱的律法吗？点石成金？”
    叶南之前问过，他们组织的名字叫做burier，中文意思大约是埋葬者，就是给人挖坟的那种，自带一股纯天然的土腥味。
    当时叶南还吐槽过，不如叫埋葬机关或者葬仪社，起码能时髦一点。
    “组织上有专门处理金融事务的团队，实力在全球能排在前十。再加上各个国家很多地方有有求于我们，因此各种内部消息都会提前通知，赚钱自然而然也就容易了。”
    “原来是这样啊……有实力不比不上有关系，受教了。”
    此刻东方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浅蓝色，地上已经可以看到影子，没多久李青鱼和叶南终于来到了光明岛，在沿海的公路上，白色栏杆下就是昏黄的海水。
    很快，海天相接的地方出现了一道白线，叶南指了指海平面：“阿鱼，你看，天亮了。”
    “嗯，天亮了。”
    以前看影视剧的时候，叶南总觉得那些看个自然风景都大呼小叫的人很二，很俗气，跟小孩子一样。
    但当他真正自己来到海边，和一个女孩一起坐在车上，看着太阳一点点从海面下升起来的时候他才明白，在大自然面前人类永远是小孩子，总会像小孩子一样满心欢喜。
    当你独处的时候还可以把这些欣喜藏在心里，一副优雅淡定又从容的样子。可如果身边恰好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分享你的喜悦，你一定会卸下所有伪装，告诉她最最想说的话。
    “阿鱼，你看，是朝霞啊！金黄色的！”
    “嗯。”
    “阿鱼，你看，太阳！”
    “嗯，是太阳。”
    “阿鱼，太阳升起来了！”
    “嗯，升起来了啊。”
    整个海滩都已经被照亮，满地都是金灿灿的沙子，叶南朝天空伸手，兜住了清晨冰冷的海风。
    “阿鱼，我觉得我真的有翅膀，我不是大猪蹄子！”
    “是啊，你不是大猪蹄子。”
    李青鱼转过头，食指和中指呈v型放在嘴角，撑起一个微笑，和叶南相视一笑。
    “阿鱼，谢谢你。”叶南说。
    “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