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你们辛苦了，把过程给各位大人仔细说说。”
    台北所有同知以上官员，不管军方还是民政，齐聚都督府大会议室，两年前派到北方探路的纵帆船镇静号回到台北，带她回来的就是眼前这位大副，海军少尉阮安仁。
    阮少尉极消瘦，精神还算好，他站起来立正给诸位大佬敬礼“大都督，各位大人，我船是前年九月十三从台北港出发，应发70人，实际106人。”
    除了68个船员，船上还有一个棚战兵，医生、木匠、铁匠、画家、通事，清华大学堂的一个教授以及数名学生，他们的计划是先把两位外交秘使送到本州岛北岸舞鹤港，然后跨过倭国和朝鲜间海面到达朝鲜咸兴外海。
    从这儿开始他们要沿着朝鲜和大清的海岸线一直北行，直到虾夷地（今北海道）北端。在那儿，他们会和沿着倭国东海岸绘图的另一条纵帆船碰头，交换物资修整后，继续向北。
    “我船是十一月十八日到达咸兴外海，当时海岸线附近风浪很大，沿岸有少许浮冰，船长命令我船在离岸五到八里的距离沿岸行驶，绘制海图。”
    镇静号沿海岸线前进了近两千里，因为浮冰越发严重，在清国宁古塔副都统辖区内靠岸过冬。
    “当地有土人立的屯子，主要是赫哲人，还有少量鄂伦春人。从登陆点再往西四五百里有个大湖，当地人说满语叫‘兴凯湖’，那边还有一条大河叫‘乌苏里江’，我船为了避免和清国发生冲突，只探查了登陆点周围四十几里的范围。”
    一直等到三月初，附近沿海的冰层才彻底融化，这条船继续起航，他们在虾夷地的北端等了足足一个月，没有等到该接头的泉州号，于是船长冯廉命令留下接头暗号，船只起航继续探险。
    他们的任务是继续探索北面的苦夷岛（库页岛）和黑龙江入海口。王大人坚持认为苦夷岛再往北会有一个巨大的半岛，这个半岛绕过去，继续向北还能发现一个大海峡，他们的任务是测绘尽量远的地方。
    “船上有荷兰夷绘制的虾夷岛海图，而且他们的海图上还有苦夷岛南部一部分轮廓图，冯船长命令我们沿着苦夷岛西岸一直北行，修正荷兰人海图。”
    荷兰人在16301640年代，曾经进行过两次对东北亚极北处的探险活动，他们的船一直到达库页岛南部，一路没有发现值得贸易的对象，于是就转向东北方向碰碰运气，结果他们沿着千岛群岛，又走了两千里发现上百个岛屿，全是只有原始人的岛屿，所以他们在测绘海图后返航了。
    荷兰人的第二次探险甚至已经发现勘察加半岛最南端的海岬，但他们以为，这可能是下一个岛屿，毕竟千岛群岛这一路大大小小的岛子实在太多了，看麻木了。
    再往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业路线图慢慢定型，他们也丧失了继续探寻未知海域的兴趣。
    “苦夷岛西侧海岸线非常曲折，沿岸还有一部分滩涂、浅滩，我们沿着海岸测绘，每隔天会上岸进行勘察。岛上土人种类很多，主要是阿伊努人、赫哲人、费雅喀人和鄂伦春人，其中鄂伦春最好交流，他们给清国贡献貂皮、海豹皮和海东青，每年或者隔年秋天，划着筏子到大陆那边缴纳，咱们登陆后，还遇到过两个去过燕京的酋长。”
    会议室里传出嗡嗡的声音，台湾的官员，约莫三四成的人能看懂海图。这苦夷岛已经这么北了，看上去离台湾怎么也要六七千里，居然还在大清国控制范围内。
    “黑龙江河口水量极大，镇静号很顺利进入河口，在进入河口一百四十里的地方找到大人说的庙街（尼古拉耶夫斯克）。”
    庙街没有大清国的衙门，这里是附近十几个土著民族的交易之地，黑龙江将军辖下的巡逻队一两年或三四年过来巡视一次。他们会在庙街这地方搭一个临时木城，在这里收缴附近土著民族实物税，主要是毛皮。
    “庙街附近会满语的土人很多，船上满族通事能和他们沟通也能交易，船上带的铁器，糖，火枪还有酒都很受欢迎，尤其是酒。棉布土人也喜欢，但换的比例不怎么划算，他们那里大人孩子都穿厚皮子大衣。”
    台湾战兵和军船上，除了给士兵发放的低度甘蔗酒，还有在年节给士兵和水手喝的烈性酒——蒸馏过的甘蔗酒，酒精度大概三十几度的样子，因为蒸馏酒颜色好看，水手们叫它金箔酒。
    此外还有一种不让水手喝，甘蔗酒蒸馏三次得到的酒精，因为技术不过关，酒精度约莫七十到八十度之间，每一锅得到的纯度都不同。这个是宝贝，和后世医院里医药酒精同样用处。
    就是这个东西，和土人换货最划算！一葫芦一斤多酒精，换张最好的紫貂皮，如果拿到燕京去卖，价值一千到一千五圆之间，看皮子完美不完美。
    船队从江口逆流向上行驶了将近七百里，全部是能通巡航船的深水。河口退出来以后，镇静号继续向北，在那儿他们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海湾，探险船沿着这个海湾航行了近四千里，没有再发现清国控制的部落、土人，倒是发现了一个罗刹人在沿海修筑的木头小城堡——鄂霍茨克。
    这是俄罗斯人到达太平洋沿岸的第一个据点，他们五十年前探险推进到这里，修下这个沿海唯一的定居点。
    “罗刹人大约有一百六七十人，全部是壮丁。他们有火枪，堡垒有四门小炮，没有战船只有十来条渔船。”
    这时候已经进入九月，这里实在太北了，有一天瞭望手在远处发现浮冰，不知道前方虚实的船长命令返回鄂霍茨克，他希望能在这里过冬。
    俄罗斯人像上次一样，很客气的接待了这条大船，探险队在这里拿酒、糖换到了大量的鱼、木材、鹿肉、各种毛皮以及纯度接近九成的金砂。
    探险队在城堡附近数里的海湾内修建了木屋，这里既然有人类过冬点，各种储备自然会充裕些。船员们刚刚修好过冬营地，十几天后的某天晚上，俄国人袭击了探险队营地。
    “罗刹人没想到咱们从船上拖了两门炮放在营地，所以第一天吃了大亏。”
    哥萨克装备的同样是遂发火枪，而且他们也拖了门小炮，双方的技术水准在同一水平线，但琉球人有房屋和营寨可以驻守。几天后罗刹人召集了周边四百土人参加围攻，情况恶化了，毕竟五百多人对一百人，实力差距太大。
    冯船长在一天半夜命令大家突围，那条纵帆船冒险靠在岸边，大伙摸黑逃到船上，营地里的大炮因为太重只能放弃。第二天，恼羞成怒的探险队击沉了港口里所有的渔船扬长而去。
    镇静号向东逃了六七百里，因为海面都是冰，他们只能再次上岸猫冬。这个冬天因为饥饿和寒冷，二十几个人死在冬季营地里。船被冻在冰面上有些损坏，三月底船员才把船勉强修好，这时候船长因为冻伤反复发作，身体已经坏了。
    “我们3月30日离开那个营地。冯船长命令我们继续沿着海岸绘图。”
    这条船沿着海岸线一直开到整个海湾最深处，这里实际就是欧亚大陆和勘察加半岛的连接处。
    “真的是命令书里面写的那个大半岛，船沿着半岛西海岸线行驶了整整三千里，才找到半岛最南面的海岬。”
    驶过最南点以后，探险船继续北行沿着东海岸线绘图，镇静号又向北行驶了七百里，冯廉死在船上。
    “冯船长死的时候，命令我们返航，我们把船停在那个海湾里，把他埋在一个海岬。”
    水手们给他们的船长立了一块墓碑，他们在正面刻下冯廉的名字和军衔，在背面刻下‘大琉球国北地半岛’。
    “我们在这个海湾里修整了一个月，这海湾临着好几座火山，湾里土壤很肥沃，这湾里土人部落比较多，和苦夷那里种族有些不同，他们那儿铁可以换到金砂和毛皮。”
    这个半岛上，住着勘察加人、楚科奇人还有四五种其他种族，一族比一族凶悍。就在几年前，罗刹人的探险队第一次登上半岛，对他们进行过一轮屠杀。这次探险队在半岛上还找到一个流落的罗刹人，并且把他带回了台北。
    琉球人把船上剩下的所有铁、酒和火枪都换给土人，他们得到几千张好皮子，熊皮、海豹皮、蓝狐和紫貂，还有叫不上名字的兽皮，另外还有数百两金砂。
    “回来的路上，我们粗略绘制了苦夷岛东海岸。因为物资不足船上患病的很多，后来船在仙台藩修整了一个月，倭人帮助我们修好船，我们才赶回台北。”
    探险队一共有63个人回到台湾，他们之中还有十几个重病号，估计还会有人死。王浩带头拍响了巴掌“你们都是好样的，你们是最勇敢的国人。”
    考察队测绘的那个大海湾被命名为‘冯廉海’（鄂霍茨克海），半岛最南的海岬被命名为镇静角，未来半岛上琉球人建的第一个定居点会被命名为‘安仁堡’。
    镇静号船员获得九千圆奖金和各级勋章，全体官兵都被提升一级。都督府的官员们观赏了他们带回的财货，最大的财富就是七千多张各色毛皮，里面甚至还有几件土人穿的皮衣，从头到脚厚的像熊一样的皮衣。
    “我坚信亚洲的东北大陆和美洲的北大陆之间一定会有一个海峡，这海峡离北地半岛不会太远。”
    王浩当然坚信，另一世那个大半岛叫勘察加，而那个海峡叫白令海峡。
    他举手示意程顺则“都督府发布赏格，不管军船、商船还是捕鲸船，谁能发现这个分隔两块大陆的海峡，赏金两万圆。能跨过那个海峡找到去美洲洋流和航线，找到合适定居点，赏金五万，封爵赐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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