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婚之礼(二)
眼看酒杯就要送到云舒手中,可还没等静慧公主露出得逞的笑容,凤朝歌就截过那只银樽,用内力送出的声音让整个承阳殿都听得清清楚楚:“广陵不善饮,方才那几杯敬天地高堂的酒水已毕,静慧的酒就由王兄代劳如何?”
哦…原来是广陵公主不胜酒力,疏国的官员总算明白是怎么回事。
静慧哪想到凤朝歌如此维护云舒,看到酒杯被他含笑捏在手里,她隐隐有些企盼却同时露出惧怕的表情,语无伦次道:“王兄,你…你…”
云舒在一旁将她又恐惧又期待的眼神看了个清清楚楚,心中觉得既可怜又可悲。
静慧拿不定主意,向后面瞥了一眼自己的亲兄长怀王,怀王和陈王后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就在此时,有箭离弦射向疏王!
云舒身处江湖日久,于刀光剑影甚是熟悉,下意识探向自己腰间的匕首,她此时领悟谈冲或许是特意放松管制,并没有搜到云舒身上的武器。
凤朝歌也马上反应过来,飞快握住她探向腰间的手,眸色极深的同她摇了摇头,让她静观其变。
紧接着,刀光四起,那些混在禁卫军中的人突然亮出随身佩剑杀向王座,直指上面的疏王和陈氏。
怀王就在不远处,飞身挑落那只飞过来的箭矢,立刻向近前的禁卫军高声命令道:“护驾!保护王上和王后!”
朝臣都坐在极远的地方,他们意识到宫中混入了刺客,却看不清高台上到底是谁在杀谁?只听到怀王护驾的声音,猜测着大概发生的情况,更有人在惜命而逃,或者大喊着‘救驾’冲上前来。
场面虽然慌乱,但云舒师承司马氏,对天下武学都有独到眼光,几招便看出看出那些刺客的来历,他们手中拿的虽然是疏国宫中禁卫所用的长刀,但诡异的身法似曾相识。
云舒不可置信的看向凤朝歌,这些无影堂的刺客如今正是为他所用,但他们现在出现在这里、想要刺杀的是疏王!是他的父亲!
疏王也震惊了片刻,但马上反应过来,护着陈氏连连后退。
“给本王将那些刺客拿下,要抓活的!”怀王扬声大喊。
混乱中,又一只金色强弩从远方城墙上射出,直指云舒,带着必取其性命的威势,这弩箭与寻常不同,威力极大,带着金光转瞬来到眼前!
凤朝歌一贯最会收服人心,若非亲自指使有谁能够动用他的人?
云舒想明白了其中关键后苦涩一笑,眼角瞥见凤朝歌极其惊讶的表情,似乎并不知道这金色箭弩从何而来,她有些迷茫,竟分不出到底是凤朝歌想取自己性命?还是真的如所表现的那般,他也感到意外?
箭弩虽快,但对武功高深的云舒来说却毫无威胁。
这一刻,她心中盘算了许多,若此箭是凤朝歌为取她性命而来,那她没有躲避的意义,因为自嫁给他起,便注定难防来自于枕边的明刀暗箭。
若不是……
则意味着刺杀疏王的人为凤朝歌所派,而不管他谋划的是什么计谋,只要承阳殿中疏王或陈氏受伤,而他和凤朝歌却完好无损,都会惹人怀疑。
深处嘈杂的险境中,她这一刻觉得有些悲哀和难过。
无论真相如何,今日都是她和凤朝歌的大婚,即便是今日都要落入权利和朝局的算计之中吗?
掩在大婚吉服下的手只在腰间顿了顿,然后颓然放下,她并不打算抵挡...
金色箭矢仿佛自天上而来的流光,却轻易破入她自以为强大的内心……
云舒忽然浅浅的笑了,笑的淡入清风,眼眸深处却无比寂落,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金箭没入自己的身体。
罢了,既然已经选择嫁他,便再成全他一次又何妨?
金弩穿过身体,血肉破开的声音格外刺耳。
眼中的那抹落寞还未及掩去,却换上了震惊至极的表情。
云舒看到凤朝歌俊美的面容飞快闪过一丝痛苦,看到他身上的喜服瞬间染上暗沉血色,看着那弩极其强横,竟从后背戳穿左肩大半裸露在前。
细看之下,那金弩的箭身上竟然带着细密的金钩倒刺,这样穿过身体便会将肌理破开,令人痛苦非常,此刻挂在外面的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
与此同时,一名刺客的刀也在忙乱中砍中疏王腰腹!
巨大的疼痛牵扯住凤朝歌的每一根神经,他无法站立,身子晃了几晃便歪倒在云舒怀中,瞬间苍白的脸色上挂着一抹强撑的笑意。
“保护父王!”怀王高喝。
“保护昭王!”那两名从昭王府的带来的侍卫高声喊道。
云舒此时正捧着凤朝歌的身躯半坐在地上,当初在司马策旧居中,那么重的伤势都不见他在意,如今却连说话都在颤抖,可见这箭伤的厉害。
凤朝歌眉头紧促,见云舒担忧心下一软,复杂的暖意浮上心头,不免叹了口气。
他用另一只手摸了摸云舒的脸颊,眼神竟是难得的清澈与专注,他声音虽然断断续续,却带着抹长久的温情:“眼泪…并…不适合你…”
抽痛的伤口时刻都在啃噬他的意志,说完这句话后他缓了许久,才又接着道:“你、你刚才……为何不躲?”
云舒动了动唇,任由泪水淌下,竟不知该如何将话说出口,刚才那一瞬间她怀疑凤朝歌是想借刀杀了自己。
凤朝歌又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心痛之余有些叹惋和无奈的苍凉,这份疑心是他该受的,只是刚才自己连思考都未来的及,又算什么?
怀王这边见到凤朝歌和疏王纷纷受伤,知道此刻的时机敏感,他反应很快,当下指着身旁一名将死刺客大喊道:“此人招认是昭王欲谋害父王夺取王位,来人!将凤朝歌给本王拿下!”
“谁敢!”云舒冷艳的面容似夹带冰雪,漠然对怀王质问道:“本宫乃楚国嫡公主、昭王王妃,怀王今日在大婚宾宴上污蔑我夫君,难道要无视两国交好,一意孤行吗?”
怀王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很知分寸的对疏王回禀道:“儿臣做不了主,请父王示下!”
疏王也算是有明君之风,如此大的惊吓再加上深受重伤,思考依然清晰敏锐,他盯着怀王和躺在云舒的凤朝歌各自看了一会,然后状似随意的对谈冲问道:“谈将军一向和昭王交好,依你看…这该如何是好呢?”
谈冲看了眼伤势不轻的凤朝歌,果断回道:“臣认为既然有人指证,应该先将昭王殿下暂时收押。”
“好!”疏王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然后吩咐道:“那就带去刑部吧…”
“臣赞同!”朝臣圈子中传来陈丞相的声音。
云舒胸腔中浮起怒意,王公犯法一向可以由御史台检查审讯,无论是楚国还是疏国都有旧例可寻,可刑部是关押犯人的地方,进去非死即伤,难道疏王就不怕怀王虎视眈眈会让凤朝歌死在里面吗?
疏王冷眼看着云舒,似是根本没看到她的冷漠和威严,只平淡道:“昭王妃虽是楚国公主,但从今日起便是我儿之妻,还是不要僭越为好。”
听闻此言,云舒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还要再辩...
不意凤朝歌却再一次轻轻握住她的手,借此之机将一枚冷硬的东西塞到她手里,触感像是令牌,云舒知道这定是重要之物,于是飞速将东西滑入袖中。
众人都在看着她和凤朝歌,俨然已将他们视作叛臣贼子,却听...
“你生…生气的样子…也很、很好看…”
这是凤朝歌昏迷之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令云舒有些哭笑不得,他如此睿智高慧之人,如此百般权谋算计之术,如今这算什么?
看着他清雅贵气的身形颓软如尸体,一贯仪容修整的长衫满是血污,就那么被谈冲扔到刑部的牢房……
她承认,心中觉得冷冷的很不舒服,或者应该说…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