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掖庭医
“花桃!”魏轻柔大喝一声,“进来!”
“嘿嘿,魏大人,钟大人。”花桃在石廊上远远看见沈芩被钟云疏拽走,也不知是担心,还是什么,就顺便溜过来,还什么都没听到呢,就被发现了。
“你怎么能给沈姑娘如此烈性的药材?!”魏轻柔责怪道。
“不是,”花桃怔住三秒才反应过来,“不,不,这不是我给沈姑娘的药材!库房已经空了,一点药屑都不剩!”
钟云疏拧了眉心,总觉得自打和沈芩熟悉以后,睁开眼睛的次数越来越多,偏偏她总能避开他的视线。
“沈姑娘,你哪弄来的?”魏轻柔盯着沈芩,就算借花桃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在自己和钟大人面前撒谎。
沈芩还想装傻,意外迎上钟云疏的视线,满脑子的胡言乱语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人前说人话鬼前说鬼话的能力,在他面前基本不存在。
“还不说实话?!”钟云疏突然提高嗓音。
魏轻柔和花桃吓了一大跳。
“大门内外有狗娃花和附地菜,围墙边有荻花和盾果草,碎石堆旁的点地梅、灯笼草和打碗花,哪儿都有啊……”沈芩窝着一肚子火还没出掉,现在火气更大,“冬天了,没剩多少。”
钟云疏、魏轻柔和花桃,纵使三人性格完全不同,此时也不约而同地觉得后颈生凉。掖庭大门、围墙、碎石堆,他们每日都要经过无数次,就是些不知名的杂草!
为何到了沈芩手里,就会变成这样?
“你说清楚!到底想拿这些去做什么?!”钟云疏脸上显出严厉之色,“别忘了沈大人对你的教导,你不能用医术伤害无辜的人……”
“我就是拿这些配成了碎粉,打算去出口恶气!”沈芩的火气更大了,“男皂吏们在疫病来临时,贪生怕死,害得男监那么多人白白枉死!”
“他们背着的人根本不是什么至亲,是永安城的郎中,因为对疫病束手无策,想建功立业又不走正途,装病人跑掖庭来偷治疗之法!”
“他们骂你阴阳眼,克死多少人;骂魏大人贱货……”
“他们凭什么这样做?又凭什么赖在门外不走?他们算无辜?!”
“他们要是无辜,死了的男囚们又算什么?!”
沈芩一口气吼完,觉得有些喘,“我只有你们,没有谁能随便欺辱我的朋友!我找魏大人,她却劝我不要和他们计较!”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恶事,我到底做了什么,沈家又做了什么恶事?要被他们这样污辱?!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好欺负?!”
“……”三人都无语地注视着愤怒的沈芩,心里忽然有些动摇。
“钟大人,父亲的确教导我,病患就是病患,必须一视同仁;可我不这么认为,上次我答应你,凡是你想救的人,我一定会救!”
“但是,我反悔了!这些人渣哪怕死在掖庭大门外,也别想我去看他们一眼!”沈芩说完,大步走过去打开木门,不料,又被钟云疏毫不客气地拽回来。
“你……回来……”钟云疏握着沈芩的手腕,这小妮子一生气就要走的性子,让他有些发愁。可是,这是第一次有人为他抱不平,第一次。
“……”沈芩凝望着一黑一蓝眼瞳里复杂至极的情愫,随即移开视线。
“……”魏轻柔敏锐地感觉到钟云疏对沈芩的无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话,自己心中压抑的怒意越来越难平息。
无怨无恨,心平气和地当女监主事,这根本是痴人说梦!
花桃只想溜出这个屋子,起初只知道沈芩沉静又坚强,后来知道她其实挺皮的,现在真切地见识到她的过人能力,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对待。
“花桃,带人把掖庭的杂草全部清理干净。”魏轻柔看花桃的样子,就知道她吓得不行,赶紧给她找了个离开的由头。
“是,魏大人。”花桃趁机脚底抹油,遛之大吉。
“不要气了,再气都要气胖了,”钟云疏打趣道,“瞧瞧你的样子。”
沈芩瞥了他一眼,又被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给噎到了,直截了当地回:“钟大人大人有大量,魏大人巾帼女英难,你们历经世事,心平气和。我生什么气?”
钟云疏摸出一个纸卷,微笑着哄她:“你的文书下来了,即日起,擢升为掖庭女监郎中,也称掖庭医。”
“女庭一干医药事务,全都由你负责。可以在女囚中找帮手,也可以张贴告示去外面寻找。例银五百贯。”
沈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以她现在的女囚身份,能做掖庭医已经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可是一想到男监皂吏和那些郎中的嘴脸,就兴趣缺缺。
“怎么?”钟云疏没从沈芩脸上看到半点喜色,反而显出忧虑之意。
“我一点也不想见男监皂吏。”沈芩皱着眉头,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你若是女囚,自然要敬着他们;可你现在是掖庭医了,”钟云疏为自己能轻易看出沈芩的想法,暗自庆幸。
“让他们走有许多法子。”魏轻柔帮腔,钟云疏不仅官原原职还兼做掖庭长使,单这两点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先换上掖庭医的衣服,我在外面等你。”钟云疏观人于微,知道沈芩只是表面平静,实则暗藏怒气。
既然他们先做出这样的无耻勾当,那也就别怪他钟云疏不留情面了。
沈芩在魏轻柔的指点下,把掖庭医的衣服全部换好,走出木门就见钟云疏还是那个玉树临风的模样儿,心里一跳。
“他们都是小人,”钟云疏说得很自然,仿佛只是闲逛聊天,“绝对不能落下把柄,所以,让他们走要多花点心思。”
“一定要让他们哑巴吃黄莲,有口难言。”
沈芩这才反应过来,搞半天钟云疏一直在做表面好人。
“现在开心了?”钟云疏无奈地轻轻摇头,“怎么这么孩子气?”
“喂,我只比你小六岁好吗?你好像多成熟似的?”沈芩不依不饶地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