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6章:长安风云疾(中)
即便是在昏迷状态,甄建也迷迷糊糊发出呓语之声,声音中透着畅快,想来他的身体在此刻一定处于舒展状态,十分舒服吧,事实也是如此,那股神奇的力量正在快速吞噬着他体内的剧毒,将那些毒素带入甄建丹田之中,化为气海真气的一部分。
时间一天天过去,王海一直没有回来,郭岩他们也未找到甄建的下落,大家焦急而又气馁,他们都在想,甄建是不是已经遭遇不测了,但却没人敢说出口,也没人愿意说出口。
营救行动一筹莫展,郭岩他们在天福客栈的房间里愁眉紧锁,满屋都是压抑的气氛。
“怎么会找不到呢!”柳风骨手拈白须,蹙眉自语,“长安城内,关押重犯的地方,无非就是诏狱,刑部大牢,大理寺大牢,这三个地方而已,但这三个地方你们都去过了……”
叶空缓缓道:“其实我一直在想,甄建对于铁勒来说,可以说是重要得不能再重要的要犯了,或许他会被关在一些特殊的地方,这种地方,应该比诏狱大牢什么的更加安全,防守更加严密。”
“我觉得二叔说得有道理。”叶秋难得插话道,“对方显然是猜到我们会派人来救,所以把甄建藏在了一个不易找到的地方,同时,这个地方的防卫也一定十分严密。”
郭岩道:“那我们不妨来列举一下,长安虽大,但符合要求的地方,似乎不多。”
柳风骨忽然双眼一亮,缓缓道:“老夫倒是想到了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所有人异口同声,全都望着他。
“国师府。”
此言一出,所有人皆是一愣,郭岩点头道:“还真是,国师府守卫森严,而且有菩提会的高手坐镇,当真是万无一失!”
叶空则疑虑道:“真拓会将甄建交给国师吗?”
众人顿时沉默了,是啊,铁勒大汗真拓与甄建是仇敌,他会轻易将甄建交给别人吗?
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了敲门声,众人纷纷噤声,由于这是柳风骨的房间,柳风骨出声问:“谁啊?”
“我。”王海的声音传来。
叶空靠近门,赶忙上前开门,王海快速进来,进来后随手就关上门。
“你可回来了。”叶空叹道,“都七天了,我们当真担心你出事了。”
王海道:“没办法,你们离开的时候惊动了宫城护卫,这几天太极宫里戒备森严,岗哨加倍,我实在无法脱身。”
柳风骨起身道:“能回来便好,辛苦你了。”
王海道:“不过我也因祸得福,我知道甄建在哪了。”
“在哪里?”所有人再次异口同声,声音里都透着激动。
王海道:“在国师府。”
“真的在国师府?”
“消息可靠吗?”
“应该可靠。”王海道,“我被困在皇宫里,昼伏夜出,寻找了三天,依旧没有线索,恰巧路过了甘露殿,我忽然就想,长安城里或许知道甄建藏在哪里的人不多,但铁勒的大汗肯定知道,我就想去劫持铁勒大汗。”
郭岩闻言惊呼:“你劫持了宇林真拓?”
“没有。”王海摇头道,“这真拓身边有一群暗岗护卫着,差不多二十多人,都是高手,或许我能打得过这些人,但想要第一时间擒住真拓,却不可能,在皇宫之中,一旦不能一击必中,后果只有死路一条,我斟酌之后,没有出手。”
柳风骨这时感叹道:“王谷主不亏是一谷之主,有勇有谋,权衡轻重,你不出手,是对的。”
王海并没有因为别人的夸赞而有什么开心之色,他继续道:“于是我就一直潜伏在甘露殿,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日傍晚时分,真拓的大王子来找真拓,想要见甄建,说是报仇,真拓让他去国师府找镇恶王,他说他已经把甄建交给了镇恶王,让镇恶王用甄建试毒。”
“什么!”柳风骨闻言神色剧变,颤声道,“甄建也被他……做药罐子了。”
众人看柳风骨的神色便知道,甄建的处境极端危险,不禁都变得焦躁起来,郭岩霍然起身,道:“事不宜迟,咱们趁着夜色,现在便去国师府救人。”
“对!”叶空也站起了身,虽然甄建与他没什么交情,但就冲着甄建为楚国做的巨大的贡献,他也得救甄建出来。
柳风骨摆手道:“千万不要着急,这样反而容易自乱阵脚,国师府守备森严,又有高手坐镇,最重要的是,国师府那么大,我们怎么知道甄建被关在国师府哪里,若没有一个完整的计划,我们不仅救不出甄建,只怕所有的人都会葬送在那里!”
众人闻言纷纷不说话了,柳风骨说得有道理,可是甄建现在情况危急啊,这让他们觉得很烦躁。
沉默了片刻,叶空道:“柳前辈,您拿主意吧!”
“对!”其他人纷纷赞同,望着柳风骨。
柳风骨拈须沉吟起来,过了许久,柳风骨道:“这样,今晚咱们就去国师府探一探,看看甄建到底被藏在国师府哪里,就算找不到,咱们至少也先得摸清国师府的地形,顺便看看,国师府有哪些地方可以藏人,哪里的守备最为森严……”
众人一边听,一边点头,这个法子确实比较稳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嘛。
柳风骨又道:“这一次就叶空和王海你们二人去吧,人不必多,毕竟那摩提耶罗不是等闲之辈,人多了反而容易被发现。”
“好!”叶空当即点头。
王海则道:“真想会一会这摩提耶罗。”
柳风骨皱眉道:“王谷主,你千万莫要节外生枝,等救出甄建后,你想跟摩提耶罗怎么打都行!”
“知道了。”王海点头。
叶空道:“我这便回房换衣服。”
王海身上还穿着夜行衣,就不必换衣服了。
郭岩由于太担心甄建,不禁问王海:“王谷主,你在皇宫中潜伏了这么多天,一定很累,不如让郭某去探国师府吧。”
“不必。”王海冷然摆手,道,“王某还不至于如此不堪。”
郭岩只能讪讪罢口。
很快,叶空换好了夜行衣,和王海跳窗而出,潜入夜色之中。
月黑风高,两位宗师高手飞檐走壁,来到了国师府外的一座高楼顶部,他们居高临下望去,一片黑暗,只看得到国师府一角,依稀可见护院在院内巡哨。
叶空眯眼望了许久,缓缓道:“明岗暗哨都有,我们需得小心。”
王海则道:“放心,皇宫守备那般森严,我还不是来去自如。”他这话有点吹嘘了,若真是来去自如,他早就回来了,也不会被困在皇宫里那么久。
叶空道:“那你去南边,我去北边。”
“可以。”王海点头。
二人同时从高楼跃下,一左一右跳到两棵大柳树的树梢,这两棵大树分别在两个院子里,但因为树太高大,树梢直接跨过院墙,连在一起。
二人在树梢只站了片刻,一个往东,一个向西,再次进入夜幕之中。
忽然,他们之前站立的那座高楼的屋顶上,出现了一道身影,月光下,只见这人身穿黑色大袍,头戴兜帽,回疆人打扮,鹰钩鼻,卷曲胡须,两鬓斑白,五十来岁,正是明教教主陆云。
“看刚才那二人的身影……应该是王海和叶空。”陆云若有所思地低吟,“此二人向来没有什么交情,为何会一起行动,居然还穿着夜行衣,当真叫老夫好奇,老夫难得离开回疆一次,没想到这次来,居然遇上了这么有趣的事,嗯……跟去瞧一瞧吧。”他话音方落,脚尖轻点,顿时飘起,落入国师府中。
叶空和王海分头行动,借着夜色在国师府中穿来穿去。
国师府的守备确实森严,但与皇宫相比,还是差了不少,这些岗哨对他们来说,构不成威胁。
二人在国师府中找了将近两个时辰,依旧一无所获,不过地形倒是探查得差不多了,二人在商议好的碰头处碰头,互相问对方,都是摇头。
叶空道:“罢了,再过一个时辰天都快亮了,咱们回去吧。”
王海想了想,道:“我想去摩提耶罗的屋子去看看。”
叶空皱眉道:“你忘了柳前辈的话了么,千万莫要节外生枝。”
王海道:“这不算节外生枝,你难道忘了,我是怎么探听到甄建在国师府的了吗,这偌大的国师府,我们好似没头苍蝇一般乱找,如何能找到,但摩提耶罗肯定知道。”
叶空倒也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他沉吟了片刻后,点头道:“好,去看看。”
“走。”王海说罢翻身跃上廊檐,朝中院行去。
很快,二人来到中院,刚在院中站定,王海和叶空便不禁皱起了眉,脚落地的那一刻,他们就感觉到,这个院子给他们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说不出来,就好像被人盯着看一样,但他们可以确定,这个院子中,没有任何明岗暗哨。
就在他们落地的那一刻,屋子中坐榻上一个盘膝而坐的光头僧人忽然缓缓睁开了眼,随后扬声说道:“楚人言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二位,既然造访某家府邸,为何要如此鬼鬼祟祟。”
叶空和王海闻言顿时浑身一震,他们已经尽力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被对方发现了,可见对方的武功修为,绝对不在他们二人之下。
“嘎吱”一声,屋门缓缓打开,一个斜批方单的黑黝黝天竺僧人走了出来,只见这僧人又黑又矮,看起来还有点枯瘦,甚至还瞧不出年纪,四个字形容,其貌不扬。
但叶空和王海却如临大敌,叶空背后的宝剑竟然受内力激荡,发出轻吟之声。
叶空左手伸至背后,按在剑鞘上,“铮”地一声,宝剑飞出,落在他右手。
王海袖中一件白色物事滑出,他伸手握住,竟然是一支白玉洞笛,甫一照面,就让这两大武学宗师亮出了兵刃,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可见这摩提耶罗当着给他们二人造成了非常大的压力。
看到二人亮兵器,摩提耶罗微微一笑,合十道:“看来两位是敌非友啊,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呢?”
摩提耶罗在天竺的时候便通读各国书籍,对楚国的文化也是知之颇深,他被天竺菩提会誉为菩提会有史以来最杰出的大圣王,被尊为真圣。
晚风吹过,王海长长的头发和胡须随风飘气,他缓缓道:“找人。”
摩提耶罗问:“二位找谁呢?”
叶空这时说话了:“我们找谁,何必告知阁下,既然我们找的人不在,这便告辞了。”
“这话不对。”摩提耶罗道,“楚人持礼,二位夜闯某家府邸,已是大错,言谈无礼,又是大错,二位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叶空冷冷道:“那阁下想要如何?”
摩提耶罗道:“某家是出家人,怀慈悲心,这样吧,二位各留下左臂一条,当是谢罪,这便离去吧。”他娓娓道来,说得极其认真,仿佛面前的二人不过是鸡鸣狗盗之辈,而不是什么武学宗师。
王海闻言不禁冷笑:“多少年了,自王某入宗师之境以来,已经多少年没人敢这样跟王某说话了,你是第一个!”
摩提耶罗合十,一脸认真道:“某家自十七岁任大圣王以来,也没有遇到过似二位这般狂妄之人。”
院中的气氛仿佛在瞬间降至了冰点,双方倏然而动,三道身影瞬间融入夜色,叶空一剑刺向摩提耶罗胸口,王海则用笛子点向摩提耶罗,同时,笛子孔中劲气四射,笛子发出“呜呜”声响。
谁知他们尚里摩提耶罗八尺多远,摩提耶罗双拳击出,他的两条手臂竟然伸出八尺多长,瞬间就到了二人的面前。
叶空和王海何时见过这等诡异之事,触不及防,直接被他双拳击在胸口,倒飞而回,即便二人都有内力护体,但摩提耶罗的内功也不在他们之下,二人落地后连连倒退,喉头发甜,甫一交手便吃了亏。
内心震撼的同时,叶空眯起了眼,沉声道:“没想到你居然练成了无上瑜伽密乘。”
摩提耶罗微微一笑,道:“檀越好眼力,天竺武学繁多,然能入一品者,寥寥无几,而这瑜伽密乘,自古以来能练至无上境者,不过三人,某家有幸,便是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