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气氛压抑极了，空气几乎都凝固成了一整块，让人无法呼吸。
    过了好一会儿，当法师欧康诺以为自己要窒息而亡的时候，费米尔森终于开口了：“说说吧，罗兰到底是怎么突破你们的防御阵列的？”
    愤怒失望之余，费米尔森其实也挺好奇的。
    他很想知道，这些帝国精英法师得有多蠢，才会犯下这样的低级错误。
    欧康诺对身旁的法师队长使了个眼色，说道：“迈兰特法师，你亲自向大师解释吧。”
    迈兰特满脸的苦涩，心中还有一丝不甘。
    他认为，当时那种情况，换了谁，都会被骗。
    他将之前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对费米尔森说了一遍，末了，他恨恨说道：“大师，那个伪装者不仅模样、声音和你全然一致，就连动作、神态也难分真假，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身上透露出了的法力气息，也和您是一模一样。我们实在是没法去分辨真假啊。”
    听完了，费米尔森沉默不语。
    对迈兰特的话，他最多相信五成。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相似的伪装法术，迈兰特之所以这么说的这么玄乎，恐怕还是想要推卸自己的责任！
    发生了这样严重的失误，若是换成格伦麦法师，费米尔森会立即剥夺对方正式法师的资格，暴怒之下，甚至可能直接将对方处死。
    但迈兰特是光灵，而且还是高阶法师，虽然算是他的手下，听他的指挥，但费米尔森却没有处罚他们的权力，更不用说剥夺他们的生命了。
    真要论家世的话，费米尔森的家族，在帝国只能算是中游，战斗法师团里有一半法师的家世比他显赫。
    费米尔森能做的，最多也就是将他踢出自己的军队，将其遣送回国罢了。
    可这对当前形势毫无意义。
    但，愿意成为战斗法师的光灵本来就少，每一个光灵法师，都是费米尔森的左膀右臂，除非迫不得已，费米尔森实在不愿将他们驱逐回国。
    沉默许久，费米尔森心中的沮丧稍稍缓和了些，他长叹口气：“芙瑞尔逃走了，罗兰也没有抓住，我们这次的行动，彻底失败了。”
    欧康诺和迈兰特都低着头，不说话。
    费米尔森也不需要他们的回答，他继续说道：“芙瑞尔逃出去后，肯定会去北地加入红鹰军。这么一来，红鹰军没有大法师坐镇这个短板，就算是补上了。再加上其他方面的优势，来年春季的北伐，我们胜算恐怕会非常的小。”
    他说的还是委婉了，其实何止是小，而是根本没希望胜利，除非发生奇迹，比如罗兰研究燃素法术时发生事故暴毙之类的。
    但这种将胜利希望寄托在对手失误的事，只要头脑正常的领导人，都不会这么做。
    欧康诺有些不服：“大师，红鹰军也就占了一个柏德亚而已，无论是战争物资、军队数量，，或者战斗法师的数量和训练水平，都远远比不过我们，怎么会赢不了呢？”
    费米尔森斜瞥了下他，问道：“你说的没错，可你别忘了，碧蓝要塞那边还有夜魔联军！他们巴不得我们和红鹰军大打出手呢。”
    “呃~~~~”欧康诺顿时没声了。
    “大师，那我们就这么认输了吗?”迈兰特法师小心翼翼地问。
    费米尔森只觉心中异常烦躁，每多看一眼迈特兰这个蠢货，心中的烦躁就多上一分。
    偏偏还没法处置他！
    郁闷之下，他只能从抽屉里拿出烟斗来，塞上烟叶，点燃，深深吸了一口，一股辛辣的气息直冲入肺，持续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浑身熏熏然，恍如飘在云端，之前的烦躁感顿时消散了大半。
    借烟消愁，格伦麦人经常这么干，以前他是嗤之以鼻，现在，他觉得这办法还不错。
    ‘呼~~~~’
    他长长地吐了口烟气，看着一缕青烟在眼前不断地散开，散开，眼神变得有些迷茫。
    是啊，难道他就这么认输了吗？
    可不认输，他又能做什么呢？
    如果是单人的术法对决，那他一定会决战到底，不死不休。但这现在是军团作战，双方都会投入超过十万的兵力。
    在这样的力量之前，个人的力量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哪怕他是大法师。
    到了战场上，他肯拼命，芙瑞尔肯定也敢，罗兰更敢。还有，罗兰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些奇异邪术，在战场那种复杂环境中，只要他有半点的疏忽，就可能会中招。
    军团大战中，若是他在战场上被杀，对军团士气的打击将是致命的，说不定他一死，贵族联军就崩溃了。
    若真发生那样的事，那战斗就会转为单方面的屠杀。
    当然，他也有可能打赢，成功击杀罗兰和芙瑞尔，但这概率极低，不足以冒险一试。
    对了，他差点把皇家术法学院给忘了。
    肖申尔德那个蠢货，肯定不会在旁边干看着。南方防御力量空虚的时候，他铁定会来都灵城捣乱。
    到那时候，他们前面在和敌人交火，后方也陷入混乱，那联军下场绝对是惨不忍睹。
    越是深想，费米尔森越发觉得形势糜烂。
    整个格伦麦，就像是一锅沸腾的浓汤，一旦被搅进去，就甭想再从里面爬出来。
    他感觉，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击败红鹰军的问题了，而是能否将格伦麦境内的族人，体面地带回帝国的问题。
    一个弄不好，格伦麦境内的族人，就会陷入种族仇杀的旋涡中，死无葬身之地啊。
    想到这，费米尔森额头上竟然渗出了冷汗。
    他来到格伦麦，当了快200年的幕后皇帝，从来没想到局势会演变到今天这一步，历史上没有，小说家们也不敢这么写，但它就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他在心中问着自己：“现在怎么办？马上带着族人撤退吗？”
    这么做的话，能够保全族人的性命，可光灵在格伦麦经营数千年才得以巩固的宗主地位，也就彻底完蛋了。
    他费米尔森将成为帝国历史上数一数二的罪人，一旦回国，恐怕就会被陛下原地解职，投入监狱。
    他突然发现，无论怎么走，等待他的都是绝路！
    费米尔森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密，烟也越抽越狠，他不断往烟斗里塞烟叶，然后猛地一口就抽光，状若疯狂。
    欧康诺和迈兰特面面相觑，自从他们认识费米尔森到现在，已经一百多年了，从没见他像今天这么失态过。
    这足以说明局势的严峻性。
    正当房间内陷入僵局的时候，门外忽然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费米尔森心里竟然生出一股恐慌：“不会又有坏消息吧？”
    不一会儿，房门被敲响了，一个格伦麦人的嗓音响起来：“大师~大师，苍青平原急报！”
    苍青平原的情报？
    费米尔森心中一哆嗦。
    难道苍青平原被红鹰军给拿下来？
    还是说碧蓝要塞沦陷，夜魔联军一路东来，占领了苍青平原？
    “进来！”
    房门打开，传令官气喘吁吁地走进来，半跪在地，双手将一个卷轴高高呈在头顶。
    费米尔森用法师之手拿过卷轴，解开表面的法力封印后，缓缓将卷轴打开。
    打开卷轴的速度非常的慢，他的手甚至有些颤抖，眼角也控制不住地发颤，竟有些不敢去直视卷轴。
    好不容易，卷轴被拉开了。
    费米尔森强迫自己看起了卷轴上的消息。
    他看了第一行，心中顿时一松：“嗯~我猜错了？”
    卷轴上的消息和红鹰军没关系，和夜魔联军更是扯不上，这是平原上一座生命女神神殿的繁花主教写给他的。
    卷轴上，主教描述了一个小镇被邪灵屠杀的惨状，当地人立即组织了驱魔队，但结果是，驱魔队也飞速覆没。驱魔队中，包括三个绿叶神官，其中两个神官是格伦麦人，一个是光灵。
    情况是，邪灵异乎寻常的强大，已经超出了繁花主教的应对极限，所以主教写信来向费米尔森求援。
    看着这封求援信，费米尔森只觉焦头烂额。
    他自己难题一大堆，现在竟然又冒出一个邪灵来捣乱，真是屋漏又见连绵雨，瘸脚偏要游世界，反正就是倒霉到家了！
    他恨恨地想着：“废物~都是废物~堂堂繁花主教，连个邪灵都对付不了！”
    虽然这么想，但对方既然来求援，说明事情的确很棘手，费米尔森虽然满心焦虑，但还是能分清事情轻重的。
    他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看着看着，费米尔森紧皱的眉头却缓缓展开了。
    “怀疑是邪神.......对方还建了类似祭坛一样的石台，还收起了信徒.......唔~~那这十有八九是邪神了。难怪繁花主教应付不了。”
    “邪神.......邪神.......唔~~听起来似乎是个坏消息，但再坏，能比现在还坏吗？”
    他都快被罗兰逼上绝路了，现在突然冒出一个邪神来。他就感觉，自己是不是能利用这一点，来重新打开格伦麦的局面呢？
    ‘邪神......邪神.......虽然行事邪恶，性情诡异，但既然建立祭坛，收起了信徒，那说明是有智慧的。只要有智慧，那就能交换利益.......唔~~~邪神嘛，图谋的无非是凡人的灵魂.......’
    这里是格伦麦，格伦麦最大特点，就是人特别多，还特别能生，就和野外的杂草似的，割了一茬，飞速又能长出一茬新的来。
    ‘唔~~~~有意思~~~很有意思。’
    费米尔森眯起眼睛，轻轻吸了下烟斗，又缓缓吐出了一个烟圈。
    他看着袅袅升起的烟圈，眯了眯眼，将眼中闪烁的冷光遮住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