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 局势
“似乎比起夏大将军来,夏夫人反倒更积极一些。而且还在背后努力地促成一些事,为了让将军下定决心,尊夫人私底下可没有少动作吧!”沈钺笑微微的模样,可说出口的话一字一句却都带着钩子。
夏长河即便再沉得住气,到此时,脸色还是不由得变了。
“我答应夏老夫人,不过是因着我相信她之所以那么做的缘由,而我不愿意拿夏延风的性命来冒险,赌那个万一罢了。”沈钺端凝脸色,一双眸子静若深海,却也格外沉定。“虽然我尚不知道夏夫人之所以这般执着的缘由,可显然,她成功了,不是吗?”
夏长河没有怒,反倒将脸上的惊色慢慢沉淀了下来,望着沈钺的眸光又变了些许,面前这个年轻人,与他小儿子一般的年纪,却已通透练达成了这般,洞彻人心,信手权谋,难怪连他母亲说起这个人时,都感叹了一句后生可畏。
“你可知叶家药铺一人去楼空,皇帝便立刻下了密旨,当日便有一队锦衣卫奉了旨意出京,往巴蜀方向而来?”
沈钺连眉毛都没有动上一根,“意料之中的事儿。夏大将军,我眼下已然没有退路,还要请大将军收留,大将军想必应该不会拒绝吧?”
“为什么?”夏长河默了一瞬,才有些不解地问道,沈钺此举意味着什么,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是因为你夫人?还是因为我家老三?”
沈钺思虑了一瞬,点了点头,“我不否认,有一部分这方面的原因。我这个人很是护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书生和欢欢儿都是你们夏家人,我自然对你们夏家便存了一分亲近。不过,最要紧的却还是我觉得当下的时局,需要一个人站出来,把那个烂到了根子里的大名朝廷取而代之了。”
夏长河一震,哪怕明知此时此处只有他们两人,他来找他也就是想要听他知无不言的意思,却没有想到,他居然这样的话说来也毫无顾忌。
“纵观整个大名,蜀中是最为安定之处,百姓生活富足,真正安居乐业,大将军是真正心怀家国之人,迟迟不肯动,甚至愿意生受着朝廷日复一日的猜忌,不就是因着心怀家国,不忍江山屠戮,不忍百姓流离吗?可不破不立,大名朝廷已是一棵朽木,乱世非重典不可治也。将军,虽然走到这一步,有夏夫人之故,可不管她为了什么,但将军却必然不只是因一己私仇。”
夏长河望着他,突然笑了,“这便是你当初对裘峥说的,未竟之志?”
沈钺半点儿不诧异他提到裘峥,事实上,当日他对裘峥说的那番话,正是从书生处听来,而书生,却是从眼前这位处听来。
能让裘峥那般敬重崇拜的,也只有面前这一个人了。
“是!”因而,沈钺也很是坦诚,“海晏河清,山河无恙、百姓安宁。”
“可按着你的意思,在那之前,却必然是血流成河,山河破碎。”
“乱世需用重典。”
“那你可知我为何这么多年一直不动的缘由?”不是没有实力,非不敢,而不能也。
“我知道,将军大义,镇守西南边陲,且不说西南本就民族众多,情况复杂,有将军在当中周旋,这才多年来相安无事。可更南边儿却还有南越,虎视眈眈,野心膨胀,一旦将军动,就怕南越按捺不住,那么届时便是更大的灾祸。”
“你既然都知道,居然还敢劝我?”夏长河虎目微眯。
“可南越狼子野心已是昭然若揭,并非将军不动就能继续相安无事。”沈钺将近些年来娑罗教在京城之中鲸吞蚕食之事与夏长河道出,倒也没有隐瞒他跟叶辛夷遇到的那些事,包括叶辛夷被娑罗教要挟,身中蛊毒,甚至是到了蜀中之后,还被娑罗教追杀之事一并和盘托出。
“眼下,就算我们一退再退,却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朝中已是侵入了南越势力,若是将军再不动,怕就晚了。何况,将军的消息不比我的慢,应该也知道京中最近的动向吧?”
夏长河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实上,他近来已经在做安排了,不管是为家国,还是为私仇,他都不能再袖手旁观了,他打定主意要孤注一掷,却仍有一点顾虑。
夏长河蹙起眉心,沉默着,那一点顾虑虽然没有说出,却成了笼在他眉间一缕挥之不去的阴云。
沈钺却一看,便是心领神会,“我知道夏大将军在担心什么。虽然夏夫人有些私心,但我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巾帼不让须眉,眼下,夏府与安氏联姻,便可借助安氏的力量,平衡各方势力,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心总得掂量一二。”
“那奢氏呢?你怕是不知,奢虎回去之后,便给南越送了大批财物。”上回的事是彻底得罪了奢氏,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却还是留下了祸患。
夏长河说完,抬眼却见沈钺仍是一副沉定,不见半分诧异或惶然的模样,夏长河目光一顿,挑起眉来,难掩惊疑,“你知道?”
他初来乍到,如何能对西南的消息也这般了若指掌?何况,他这些时日还被自己困在这里。
夏长河一哂,“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
“多谢夏大将军谬赞,晚辈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沈钺倒是谦逊得很,“不过,据我所知,奢氏送去南越的,可不只是财物而已。”
夏长河点头,“是!我在南越的探子送回的消息,说是奢氏频频与南越太子联络,南越太子如今正值风华之年,近来,南越朝中有建言太子再纳侧妃之说。”
奢月儿没能嫁成夏府的儿郎,奢氏又与夏府和安氏都撕破了脸皮,若他是奢氏的人,自然也会想要另寻靠山结盟。
“将军也不必太过担心。到底是奢氏有求于人,而南越自来胃口大得很,他们未必谈得拢。就算奢氏服软,怕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届时,实力必然大损。”
“可南越在我西南腹地,却有了奢氏这个强而有力的盟友。”这也是夏长河前几日各方动作,近两日却骤然放缓了脚步的原因。他身后有豺狼,正伺机而动,若他一动,怕就是亲手奉上可趁之机。